放輕腳步，原芮海不由得屏住吸呼，心亂如麻地走進了牀邊。看著緊閉雙目的林磬，他發(fā)現(xiàn)了一點異常--略顯蒼白的臉頰上，卻有一小片淡淡的潮紅，而非健康的血色。
他猶疑著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林磬的額頭。果然，有著微微的低燒！
而就在這時，許是被他手掌的冰涼刺激到，林磬眼睫毛微微一顫，半睜開了眼。眼睛中依舊有昨夜未褪的紅絲，還有些迷惘和凝滯。
凝視著牀邊俯身下來的原芮海，她明顯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是夢嗎？……和前些天看到的報紙上的照片非常相似，就連那短短的頭髮也一樣刺目。竟然在大白天還能看到夢境，真是離譜。
試探著舉起手，她似乎想碰一碰面前的原芮海，等到真的碰到他臉頰的那一刻，她卻一呆。這夢境的觸感，可真是真實。……軟軟的，溫溫的，帶著年輕男子肌膚的柔和和彈性。
原芮海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儘量溫聲道：“林磬，是我。”
聽著這清晰而熟悉的聲音，林磬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猛然縮回了手，她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模糊逐漸退去，原芮海那熟悉的臉就在面前，帶著溫和的笑意，猶如三年前，絲毫未改。
“芮……芮海？”她吶吶地叫出他的名字。
“是我，好久不見呢。”原芮海柔聲道，纖長的十指輕點著她的掌心，彷彿想用這種法子來告訴她，他在這裡。
忽然地，林磬眼中迅速漫上了淚。定定地看著他，她倔強地拼命忍住了那就要落下的淚水。既然從未爲三年前的決定後悔，那麼現(xiàn)在說任何愧疚的話，又有何益？
“你好嗎？”她簡單而侷促地問。
原芮海看著她眼中的淚，心裡嘆息一聲，連忙露出了溫和的笑意，半開著玩笑：“放心啦，出獄時有體檢，各項指標完全健康，體重還有略微增加。”
看著他那溫潤眼神中的體諒和淡然，林磬半晌都靜默著。半晌她飛快地從原芮海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咧嘴一笑：“那就好。過兩天我請你回S大二食堂吃飯，就算幫你接風。”
“那麼，現(xiàn)在先跟我走吧。”原芮海柔聲道，眼中掩不住滿滿的關(guān)心和痛惜。
是的，痛惜。
看著他眼中的神色，林磬終於醒悟了什麼。低頭看了看自己半裸的身體，她驚呼了一聲，迅速地拉起身上半遮半掩的蓋毯，臉色潮紅迅速涌到了脖頸。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
這才恍惚地想到這早該問出的問題。用力裹緊了身上的毯子，狼狽無比地坐了起來。頭有點昏沉，心跳有點快，想到身上那些曖昧的痕跡都被他看在眼裡，更是難堪到了極點。
“我跟蹤大哥過來的。”原芮海迴應(yīng)著，看著她那越發(fā)潮紅的臉，終於忍不住道，“你有點發(fā)燒，跟我走吧，我?guī)闳メt(yī)院。”
怔怔地愣在那裡，林磬一時沒有說話。跟他走？……
原芮海微微焦急起來，忍不住低聲微怒：“我大哥他瘋了！他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林磬的臉，唰地白了。猛然咬住了脣，昨晚那些不堪回想的畫面紛至沓來，猛烈地衝擊著她的心神。手指痙攣地揪住了身上的毯子，她閉了閉眼睛，似乎想驅(qū)走那些不堪的回憶。
“沒……沒有什麼。”她虛弱地道。
原芮海忍耐地點點頭，心裡也大致猜得出那些曖昧痕跡的來由。“你不要怕。跟我走吧，我保證他不會再對你做任何事。”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卻忽然震動響鈴。低頭看了看那號碼，林磬和原芮風都看清了來電顯示。
看了看林磬，原芮海臉色鎮(zhèn)定，當著她的面，接通了電話。
“小海，你在固豐市？”原芮風的聲音焦躁而忍耐，似乎在剋制著什麼，卻也開門見山。
“是的，我在風華園。”原芮海從容地回答，比他更爲直接。
原芮風一時語塞。忍了忍，他放低了聲音，語氣盡力放得平靜：“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小海你不要過問。你……”
頭一次毫不客氣地截住他的話，原芮海揚眉回答道：“大哥，我以爲……三年前開始，這件事就不再是單純地只關(guān)係到你和她了，這裡面繞不開我，不是嗎？”
電弧那頭，原芮風忽然失聲。
“既然這已經(jīng)是我們?nèi)齻€人的事，那麼，大哥您也應(yīng)該稍微尊敬一點我的意思。”原芮海淡淡道，並沒有看林磬，清晰地吐出極爲堅定的話語，“我今天要帶她走。無論大哥你是同意，還是反對。”
“小海！……”原芮風猛然低聲怒吼，竭力忍耐著，他陰沉地道，“你稍等片刻，我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原芮海搖搖頭：“不，很抱歉大哥，她在生病，我想帶她立刻去醫(yī)院。”聽著電話裡沉默的片刻，他忍不住再度開口，“大哥，你知道的，我一向非常敬重你。可是這次的事，我很難過。……別讓我對你更失望吧，大哥。”
合上電話
，他對著林磬伸出手來，堅定而溫柔：“跟我走吧，你不想面對他了，對不對？”
……樓下的兩名保鏢目瞪口呆地看著原芮海和林磬識階而下，看著一直靜默的手機，也不敢阻攔。笑話，那可是原家正統(tǒng)的二少爺，就算不是他們的僱主，難不成他們敢動手攔人不成？
帶著已經(jīng)換上正規(guī)外套的林磬，原芮海發(fā)動了汽車，迅速地向著小區(qū)外開去。在門衛(wèi)那裡打聽了距離最近的醫(yī)院，他帶著林磬先去掛了號。
不是週末，看病的人並不多，很快就輪到了他們。簡單的問診和體溫測量後後，醫(yī)生開了些劑量不大的退燒藥和口服沖劑，原芮海這才放了心。
重新載著一臉疲倦的林磬坐上了他的車，原芮海向著K城的方向疾馳而去。不管怎樣，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大哥既然在飛快趕回，他也並不怕和他爭執(zhí)，但是目前的當務(wù)之急，還是儘快把林磬送走，遠離他們彼此間的糾纏和折磨。……
車速極快，原芮海專注地把握著方向盤，一路飛馳向開往K城的高速公路路口。
就在最後一個岔道口，迎面而來的對面，一輛路虎攬勝以同樣的高速疾馳而來！原芮海目光所及，不由得猛然一愣。
大哥的車。他果然以飛一般的速度趕了回來！
綠燈亮起，停在對面的兩輛車擦肩而過。終於從沉思中驚醒，對面的原芮風猛然擡頭，看向了原芮海駕駛的轎車。
車窗都是敞開的，一瞬間，林磬和原芮海並排而坐，同時看向了臨道上的原芮風。隔著不高的綠化隔離帶，那人筆直而陰鬱的目光直射過來，猶如兩道利劍，直直地刺向他們。
林磬的臉色雪白，可是目光沒有退縮，卻同樣倔強地迎著他。而原芮海的眼神也同樣堅定，隱約帶著指責和不贊同。
三個人的目光交錯，似乎有人減了速，又似乎有人踩了油門。只有那麼短暫的電光石火一刻，兩輛車就已經(jīng)隔著綠化帶背道而馳，彼此遠離。……
把車就那麼停在了路中，原芮風沉默地看著倒後鏡裡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道路盡頭的那輛車，沒有稍動。身後，被他擋住了去向的車輛不耐地狂按喇叭，他卻充耳不聞，就那麼僵直著脊樑，坐在自己的駕駛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是，他終究沒有翻身追過去，終究沒有再去追逐那兩個人的背影。一個是虧欠良多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昨夜還在親密接觸、翻雲(yún)覆雨的、曾經(jīng)是戀人的那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