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佩琪一直緊盯著那邊的兩個人,很快,樓下花園深處的兩人視線分開了。林磬快速用力甩開了原芮風的手,轉身向著客廳這邊跑來。而她身後,原芮風定定地站立在那裡,沒有再追趕。
可是就算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季佩琪似乎也能覺察到,他的視線在牢牢地跟隨著哪裡。
“媽,在看什麼呢?”身後,原芮海笑吟吟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頭,用力揉捏起來,獻著殷勤。
季佩琪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忽然停在了嘴邊,她勉強地笑著回答:“沒事,就是看看這邊的風景。”看著下面已經空空如也的花園,她掩飾地看著遠方,“這片郊區景色還真不錯呢,遠處還有水域?”
“是的,是人工湖。景緻做得很好吧?您和爸媽住在這裡,沒事就可以開車過去那邊釣釣魚,散個步的?!痹呛T谒磲嵴f道,修長的手指不停地幫她按摩著肩頭。
“我不要住這裡?!奔九彗鬣凉值赝犷^看著兒子,“我要住到你那邊,平時閒了也能給你煲個湯什麼的?!?
“不用啦,我那邊有請了一個很會做飯的阿姨,煲的湯也相當不錯呢?!痹呛PΦ?。
“外人煲的東西,哪有我做的用心又好吃?我這次來,還不是想多看看你,住在你大哥這裡,算是怎麼回事?”季佩琪看著丈夫原江濤,“你說是不是?”
“媽……”原芮海硬著頭皮,低聲道,“我那邊,林磬還暫時住在那裡?!?
“?。 奔九彗黧@呼一聲,眼睛瞪得好大,“你們已經……同居了?”
原芮海白淨的臉龐一下子漲紅了,慌忙擺手:“沒有沒有!只是她剛剛從外地回來,正在找工作,所以暫時住在我那裡,我想一旦找到工作,她會搬走的?!?
“哦……”季佩琪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原芮海那羞窘又開心的神色看在她眼裡,卻讓她莫名不安。心不在焉地想著剛纔看到的樓下花園的情形,她默默地沉思著。
……
坐在原芮海的車上,林磬一直有點異樣的沉默。
偶一側臉,原芮海察覺到了她的奇怪反應。一邊專心開著車,他一邊道:“抱歉,是不是今天硬把你拉來,讓你面對我父母,有點唐突了?”
“有一點。”林磬低聲道,幽幽地望著出窗外飛逝的街景和霓虹,“……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車廂裡響著輕柔的輕音樂,原芮海伸手按掉了CD?!拔蚁耄缫稽c讓我父母接受你的存在,總比到以後忽然襲擊比較好。”他微笑,“這樣也好有個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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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磬默然,明白他說緩衝是什麼意思。橫
亙在他們中間的,怕並不只是身份和家境的懸殊,更重要的,是她曾經對原家做過的事。而現在,顯然原芮海並沒有告訴老人家的意思。
……可是,還是有什麼不對。除了這些,真的沒有別的了嗎?她恍惚地想著另一個人,想著下午在花園古樹下那人兇狠而痛楚的眼神。哦不,那眼神不應該有痛楚,是她的錯覺吧,那應該只有不甘心和憤怒。
“小磬?”原芮海在一邊試探著打斷她的恍惚,“你不舒服嗎?”
“芮海,你真的覺得,我們能在一起嗎?”林磬茫然地抓頭,看著他那俊美溫和的側臉,看著他那短短的寸頭,心裡忽然一陣難言的絞痛。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東西隔著啊……隔著三年光陰,隔著曾經的高牆,也隔著另一個男人。
她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好,他的溫柔,可是他和她之間,卻從沒有過真正的戀人一般的親密。他真的……有這麼喜歡她嗎?她又何德何能,承載得起他一直守候在遠方的深情?
原芮海單手握著方向盤,在安靜的街道中行駛,然後把另一隻手,覆蓋在了身邊林磬的手背上。沒有看她,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前方的道路,幽黑的眸子映著車廂裡微亮的錶盤,有小小的星光閃動。
“我覺得可以的,只要你願意試一試?!彼麥厝岬匦α诵Γ@一刻,他眼神堅定而寵溺,“我以前曾經偷偷問過我自己,我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
是啊,什麼時候呢?林磬恍惚地想著,卻覺得想不起來。K大食堂裡,禮堂中,原芮海一直在,可是卻也從來沒有過激烈而炙熱的情緒,他就一直那麼淡淡地笑著,陪她一舞,陪她午餐,再把她送到鳳凰城酒店裡打工。
“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具體的時間點。”原芮海輕笑,有點無奈,回想著過去的、已經塵封在記憶裡,此刻卻鮮活起來的記憶。
“我只是記得和你相處的很多瞬間,記得你騎著自行車,在我面前汗珠淋漓賣水的樣子;記得你穿著不太合身的緊身連衣裙,不停地踩著舞伴的腳的窘態;還有,你笑瞇瞇地跟我聊打工掙錢的事,卻從來不抱怨勞累和艱辛?!@些都不知不覺記住了,怎麼也忘不掉?!彼穆曇艉茌p,語速很慢,就像是在爲過去的老電影配著解說詞,屬於他們的老電影。
“我反覆確認了很久,終於覺得,我是對你動了心。可再後來,有一天,你忽然對我說,你有了喜歡的人了?!彼猿暗貒@口氣,“也許我當時表現得很大度,很不在意,可是其實……我難過了很久。”
林磬默默地聽著,眼眶中慢慢有了霧氣。
“抱歉
……”她嘶啞了嗓子。
“不不,你不要抱歉。”原芮海淡淡地笑著,覆蓋在她手背上的手溫暖而堅定,“表白這種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容不得你回頭?!?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慢悠悠地看著車,盡力不讓紛亂的思緒影響到行駛:“本以爲事情就這樣了,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好象又有了充分競爭的機會,你覺得,我怎麼能不盡心爭取,怎麼能不欣喜若狂呢?”
“可是我……不值得。”林磬忽然開口,急促而慌亂,雪白的牙齒咬住了嘴脣又鬆開,她顫抖著聲音,“我害你坐牢,我……”
“好了?!痹呛ow快地打斷她,堅定地搖頭,“我不想再說一遍又一遍,那不是你的錯!那是我自願的,我只是自私,只是想保住我們原家的商業帝國,從某種角度上說,我纔是冷酷的那個人!”
“不……你沒有……”林磬軟弱地搖著頭,忽然覺得頭針扎一樣地疼。
“是的,我纔是那個最冷酷的人。”原芮海溫柔的臉上有了絲頹然的自嘲,“我明知道我背起這個罪名,你就不得不停止最後的一擊,而我也知道,你手裡最後的證據,並沒有冤枉大哥和原氏。商業賄賂之類的事,從來都在這個圈子裡大量存在,我大哥他--在這方面,不會真的乾淨。”
林磬沉默著聽著,僵硬地坐在副駕駛上。
“所以,你從來都不欠我。相反,是我硬生生用自己做擋箭牌,擋住了你要一個公道的機會。我在利用你對我的友情。”他頹然地道,心裡有種挫敗感,是的,她那時,也不過是看在彼此曾經的友情上,不欲傷害他而已。
“芮海,夠了?!绷猪嗟吐暤?,痛苦地輕輕搖了搖頭,“於是我們兩不相欠,好不好?”
“好。”原芮海飛快地回答。
車廂裡靜默了,路邊的路燈射出的澄黃色光芒映在車內,不時變換著光影,留下一道道轉瞬即逝的亮光。
“那麼,我們終於可以輕裝上陣了,對不對?”原芮海小心翼翼地道,“既然我們已經兩不相欠。”
林磬低下頭,半晌才勉強地笑了笑,迴應了一個淺淺的笑。
原芮海那溫柔的徵詢如同春天的細雨,柔柔地敲打著人心,浸溼身體,讓人無法拒絕,無法拂去。耳邊忽然傳來一個隱約的聲音,陰冷而憤怒:“離開芮海,我警告你!”
忽然地,她想要笑出聲來。他警告她!瞧,他憎惡和惱恨的東西,就連別人要也不可以!
用力地眨眨眼,她讓眼睛中的水漬收回去。轉頭看著原芮海,她眼中閃著光輝,如同小小的閃電:“好,讓我們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