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再說一遍。”原芮風沙啞著嗓子。
原芮海沉默不語,猛然甩開他,轉身就往回走。
“芮海!”他身後,原芮風提高了聲音,微顫中帶著掩藏不住的惶恐和震驚,“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你們……”
聽著那聲音中複雜的情愫,原芮海身體僵硬,停在了那裡。好半天,他才深深吸了口氣,回頭低聲道:“大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多問?”
“給我一個知情的機會,這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原芮風的眸子死死看著弟弟,帶著些許的求懇。
原芮海沉默了。半晌後,他終於在原芮風那固執而痛苦的眼神中敗下陣來。頹然地苦笑一下,他道:“她離開的時候,懷了身孕。……”看著原芮風那茫然的神情,他露出淡淡的苦澀:“我從沒有和她有過肌膚之親,你懂了嗎?”
“你……你是說……”原芮風忽然再也吐不出任何字。踉蹌了一下,他靠在身後走廊上的冰冷瓷磚上。
原芮海近乎憐憫地看著他,輕聲道:“不用再想太多了,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你我就算再不甘心,也還是尊重她吧。”
茫然地在那裡呆呆立著,忽然,原芮風猛然地搖著頭,語氣激烈起來:“不不!不是……她有問過我,她有……”
腦海裡終於浮現出那個混亂而醉意熏天的晚上,耳邊浮現起那幽幽的一句問話。事後一直記不清那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渾渾噩噩的醉意攜帶著妒火和激憤,他彷彿自己對著電話嘲諷過,冷淡過,還夾雜著和身邊的陌生女人糾纏,以至於他不能確定在電話裡到底聽到了什麼。
可是現在……他痛苦地發覺,腦海裡有些東西泛著冷笑清晰浮現,重回記憶。不是臆想,也不是幻相。
“假如我們都試試看忘記過去,你原諒我,我也原諒你……”耳邊,那個熟悉的、令他恨之入骨、卻也思念入骨的聲音幽然地問著他,是久違的懇請和軟弱,“我們之間,還有沒有什麼可能?”
然後呢,然後他回答了什麼?他痛苦地想著回憶著,卻發現那之後是一片空白。可是他可以確認的是,他沒有迴應任何善意。在那種情況下,他像是全身被有毒的情緒充滿的野獸,不用獠牙沖人狠狠咬上一口,纔是奇怪的事。……
然後,她就走了,一個人。想著剛剛在林笛門外聽到的隱約話語,他茫然地,轉身向著那間產婦休養室走去。
平推開門,他徑直走了進去。
黎奉天正在妻子身邊細心地守護著,剛幫林笛換上醫院的消毒專用睡衣,看著她閉上疲憊的眼睛,就聽見了門口的響動。還以爲是護士或者醫生,他笑瞇瞇地擡起頭,臉上卻迅速凝固。
這原家的兄弟倆,還真是陰魂不散!他惱怒地想著,站起身走到原芮風面前,神色冰冷,小聲壓住聲音:“對不起,現在不接待客人。”
原芮風臉龐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看了看牀上正在閉目休息的林笛,一時間有些猶豫。
“有話出去說,我妻子需要休息。”毫不客氣地伸手揪住他,黎奉天鷹爪一般的手指鉗著他的臂膀,徑直地把他帶到了外面。
冷冷地鬆開手,黎奉天皺著眉頭:“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問我,我想我能回答你。”
原芮風幽幽的眸子裡像是有什麼在燒,看著黎奉天,他痛苦地問:“關於林磬……你知道多少她的消息?”
黎奉天冷笑了一聲,抱著雙臂,銳利的眸子在他的臉上稍作掃視:“我記得你們之間已經是過去式了。確切地說,你們原家兩兄弟都是過去式了,拜託--不要
再來糾纏不清了。”
看著原芮風那難堪的臉色,黎奉天面色一沉:“是個男人的話,就痛快點。人家女孩子都能放開,你們男人還在這裡婆婆媽媽的,放手就是放手,哪來這麼多事兒!”
原芮風忍耐地聽著,眼神幽深:“黎先生,我只是想問--她臨走前,是不是真的懷了孩子?”
“是的。”黎奉天不耐煩地皺著眉,“不過這也和你沒有關係。”
“那是……我的。”原芮風嘶啞著嗓子,深若古井的眸子裡有悲傷的火焰在死死壓抑,“那個孩子……是我的。”
黎奉天終於愕然一愣。在他和林笛的認知裡,一直以爲原芮海纔是那個孩子的父親,所以林笛纔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他,哪裡會想到這個人的身上去!
黎奉天狐疑地瞪著他,張了張嘴:“你……你確定?”
痛苦地點點頭,原芮風忽然急促地問:“你們一直有她的消息,是不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怎樣了!”
皺著眉頭,黎奉天看著他那茫然而急切的眼神,想著自己那剛剛出生的大胖兒子,心頭終究一軟。無可奈何地放低了聲音,他苦笑:“她一個單身女孩子,又能怎樣?難不成你還指望她留下麼?……”
“你……你是說?”原芮風顫抖著聲音。
伸手拍了拍原芮風的肩膀,黎奉天淡淡道:“她不願意我們爲她擔心吧,所以一個人去了外地。一開始她沒有及時聯繫我們,過了一陣子,再打電話來時,她已經告訴我們,她做了手術……”
“不,不可能!”原芮風忽然激烈地嘶叫起來,猛然一拳砸在了身邊的瓷磚上,瞬間便有鮮紅的血跡迸濺。
瞥了瞥他受傷的手,黎奉天淡淡地搖搖頭。
“何苦呢?”他嘆氣。
“她不會的……她臨走前,還有問我要不要互相原諒,她怎麼可能這麼狠心?”原芮風喃喃道,眼睛中忽然亮光燃起,“是的,是的,她不會的。--她對我還有一點希望的,她……”
“哦,她問過你?”黎奉天敏銳地抓住了重點,“那麼她爲什麼還是走了,你對她說了什麼?”
“我……”原芮風張口結舌,呆呆地看著黎奉天那譏諷的眼神。
看著原芮海那一瞬間黯淡了的眼,黎奉天也大致猜到了少許。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行了,到此爲止吧。既然麼有緣分,就早點放手,對彼此也都是好事。”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道:“她現在在南方過得挺好,有工作,也生活平靜。我勸你也早早忘掉她吧,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對不對?”
怔怔地在原地立著,原芮風那高大英挺的身形顯得有點茫然的孤寂。
“她過的很好啊……那就好。”他艱難地裂開嘴,笑了笑,可是看在黎奉天眼裡,卻像是悲傷的意味。“我能不能問一下,她現在的地址,或者電話呢?”
“你想幹什麼?”黎奉天極其警惕。
“我……”原芮風怔然地道,“我想去看看她,過的真的好不好。還有就是……我也許欠她一個道歉,關於那個晚上的。”
“不用了。”黎奉天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她有特別叮囑過我們,暫時不想見任何熟人,她要我們嚴格保密她的地址呢。”
……北方雖然已經過了風雪漫天的時辰,可是氣溫依舊寒冷。南方的城市還沒到春暖花開,卻早已遠離了最冷的時候。諸如麗江、大理,昆明這樣的城市裡,更是充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旅客們。
古城麗江,在春節後漸漸少了遊人。過了春節長假那波人
流如織,現在的麗江古鎮才慢慢恢復了些過去的悠閒和清淨。
距離有名的旅遊區挺遠的城郊外,有家不太起眼的私家客棧。和麗江那諸多各有特色、裝修別緻的客棧比起來,它也沒有什麼太大不同,簡樸的民居風格,帶有點小資情調的各種小點綴,庭院裡擺放的露天功夫茶具,無不顯示著客棧主人的漫不經心。
就連屋檐下趴著的一條大白狗,也都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一副慵懶至極的模樣。
“大白,大白!”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扎著馬尾,呼喚著門檐下的大狗,隨手把手裡的狗糧扔了過去。大狗睜開眼,慢條斯理地用爪子扒拉幾下,開始啃咬著。
愜意地看著大白狗吃東西,那女孩在庭院中的躺椅上坐了下來,戴上耳機,攤開手邊的一本畫冊,悠閒地在日光下面看著書,陽光正好,四周安靜。
一直到客棧的門被推開,一個揹著攝影包的男人手挽著一個女孩,一起走了進來,一眼看見庭院裡的女孩子,他們倆笑嘻嘻地走過來,叫了一聲:“嗨!”
從耳機的音樂中驚醒過來,那女孩子擡頭看著這對情侶模樣的客人,伸手摘了耳機,飛快地彈跳起來:“你們好!要住宿啊?”
年輕男人笑吟吟點頭:“是啊,來蜜月旅遊。事先沒有定客棧,隨便走著走著,就到了這裡。”他四下看了看,似乎對這裡的幽靜很是滿意,卻也沒有忘記回頭看那圓圓眼睛的女孩子:“老婆,你看這裡行不行?”
“哎呀,我們這裡很安靜的哦,別看距離城區有點遠,可是真正想度假的客人,住了以後都說這種地方,纔是真正好的--那種熙熙攘攘的地兒,有什麼好,哪有麗江真正的神韻?”那女孩趕緊笑吟吟地想留住客人,嘴裡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可是年輕貌美,笑容又陽光,倒也根本不會引來厭煩。
那圓眼睛的女孩子挽著新婚丈夫的手,四下一看:“嗯,挺好的啊。景天我們就住這吧。”
“行,帶我們看看比較好的套間吧。”年輕男人也爽快,“嘿嘿,要有新婚風格的最好了。”
客棧的那女孩輕盈著在前面帶路,馬尾一甩一甩的:“嗯嗯,有的有的,兩位這邊來!”
“多少錢一晚啊,我們可是工薪階層!”吳景天逗著貧,“老闆娘要給我們優惠哦,我哥們適齡的多,馬上眼看著一個個都要結婚,要是我們住得好,將來一定介紹回頭客來您這裡!”
“沒問題啊,新婚夫妻來住店,本來就會帶來喜氣呢,哪有不優惠的道理?”女孩子麻利地打開一間向陽的整潔套房,笑吟吟道,“原價四百八十元的豪華河景房間,給你們優惠價三百八,你們看行不行?”
兩個小夫妻伸頭看了看,立馬便愛上了裡面滿是陽光的感覺。果然,順著窗戶看出去,一眼就能看到蜿蜒的流水,和遠處的青山,景色竟是出奇的好。
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心動無比。吳景天試探著殺殺價:“老闆娘,三百行吧,我們也不多講價,行我們這就住下了,最少一星期。”
稍微思索了一下,女孩子有點爲難:“我也是個打工的啦,不是什麼老闆娘。您說的這個價錢……這樣吧,我去問問真正的老闆娘,馬上就回來答覆你們,你們先四處看看景色,好不?”
“行,你去輕視,我們正好再看看房間。”吳景天連連點頭。其實在來之前也多少看過些旅遊攻略,按照麗江的消費,這種檔次的私家客棧,又能看到水景的套房,大多也是超過這個價格的。
年輕女孩一路小跑著跑到一邊的一間偏房裡,推門進去:“林姐,林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