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在心理上也從沒料到過自己這個從小對他依賴敬重的弟弟會揮拳相向,原芮風這一拳吃的結結實實,好不狼狽。幾乎是整合身體都傾倒在了一邊,他踉蹌著,整個身體靠向了身後的玻璃窗,帶了一聲沉悶的鈍響。
“啊!……”就在他身邊的女秘書和幾位經理同時驚叫了一聲,看著原芮風那瞬間流下的鼻血,嚇得一時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你!……”好不容易纔從震驚中驚醒,原芮風甚至都沒感覺到臉上的劇痛,伸手拭了拭臉上的血跡,他惱怒地沉聲質問,“你發什麼瘋!”
原芮海眼神憤怒,看了看四周無數道員工好奇的目光,終於恨恨壓下心中的情緒,冷冷地、重重地冷笑一聲:“你才發了瘋!你這個混蛋,禽獸!……”
轉身就向電梯口衝去,他強抑下心裡的波濤洶涌。……他從來都沒有和林磬有過真正的身體接觸,而如今,林磬腹中的孩子,還能是誰的?一想到那天親自把林磬從那座形似軟禁的別墅裡接走的情形,他就想再次衝回去打人。
那些身體上的曖昧吻痕和傷痕……那些充滿情色的、顯示著佔有意味的東西!
旋動汽車鑰匙,他疾速地發動了汽車。剛剛加速駛向地下車庫的出口,近處卻忽然閃過一道人影,堪堪攔在了他的車前!
疾速手把著方向盤,原芮海猛踩下剎車,定睛一看,卻是大哥原芮風。微微地喘著氣,原芮風臉頰上明顯有著剛剛泛起的淤青。
靜靜地站在車前,他目光幽深,不願意讓開。
原芮海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盤,汽車發出了巨大的喇叭聲。猛地搖下車窗,他憤怒而冷漠地逼視著原芮風:“讓開!”
原芮風默默地盯著他,半晌終於揚眉,幽冷地文:“能讓你忽然這麼失態的,會是什麼事?”
……只有一種可能,不是嗎?一瞬間,他忽然想明白了這一點。
“與你無關!”
“和她有關,對不對?”原芮風冷笑,“那又怎麼會和我真的無關?芮海我提醒你,別爲那個花樣百出、心機深沉的女人這麼容易情緒失控……”
原芮海忽然忍無可忍地發動了車子,緩慢卻堅決地向前慢慢逝去:“你到底有什麼資格胡說八道,詆譭她!再不讓開,我壓過去!……”
看著那汽車緩緩逼近,原芮風臉色變得鐵青。終於閃身在最後一刻讓開了道路,他盯著一路絕塵而去的汽車,目光幽深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路風馳電掣開到了K城南郊的火車候車大廳,他胡亂地在路邊找了個停車位,拔腿就往候車大廳跑去,一邊跑,一邊重新撥響了林笛的電話:“抱歉我是不是來晚了,她到底在哪裡?”
“你到了嗎?太好了,火車還在晚點,我老公在故意拖著她,不讓她進檢票口呢,在四號通道,你快點去!”林笛急匆匆地道,心裡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猶疑,“芮海,無論如何,請你多勸勸她……留下孩子,你們一起面對,好不好?拜託了。”
“我明白的,請放心。”原芮海低聲道,脣間發澀,可是依舊向著四號檢票口跑去,修長的雙腿疾步如飛。
沒跑幾步,他就猛然一窒,停下了腳步。
……喧鬧的人羣中,四號檢票通道前的液晶屏幕
開始閃爍著最新的晚點列車進站的消息。無數人流開始向檢票口奔去,而那一刻,一個身材修長、明眸烏髮的女孩子正低身拿起行李包,向著面前的男人微笑示意。
偶一擡頭,她的目光無意識地隨意看了看遠處,卻忽然猛地停住,怔怔地望著不遠處。
原芮海那沉靜而專注的目光,在洶涌人流中彷彿定格,靜靜地看著她,讓她忽然如遭雷擊,無法動彈。
黎奉天敏銳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不動聲色地稍稍退了後,那幾名手下也默契地在人流中隔開了一條小小的隱約通道。終於,原芮海邁著修長的雙腿,漸漸地走到了林磬的面前。
張了張嘴,他想要說什麼,又有剎那的猶豫。目光中帶了點哀傷,他沉默了良久,才終於柔聲開口:“就這樣不告而別,不會太狠心、太無情嗎?……就算不做戀人,就算是普通朋友,我是不是也沒有權利得到一聲通知?”
繼續凝視著林磬那慢慢浮起淚光的眼睛,他的語聲依舊溫柔,卻漸漸銳利,“大哥說你是這世上最狠心絕情的女人,我一直不信。可是這一次,我信了。”
黎奉天在一邊微微皺眉,沒有說話,他悄然地繼續退後,給這兩個人留出了更加安全的談話空間來。
“--林磬,你欠我一個交代,現在是不是打算還是一句話不說就走?”原芮海柔聲逼問,俊美的臉上沒有笑意,只有無盡的失望和受傷。
“芮海,對不起……”林磬含淚看著他,沒有讓眼淚落下來,“我本打算到了外地,再電話和你聯繫的--我承認我太懦弱,不敢面對你。”
抽了抽鼻子,她倔強地用手背胡亂擦拭著眼睛:“芮海,我一直在想,我和你的關係,到底會不會有結果,結論是……不會。我沒辦法永遠瞞著你們家的長輩,我不想讓你面對將來的責難,我也承認,我自己沒有勇氣和你一起攜手接受你們整個家族的冷眼,還有,我也沒辦法真正放下我外公的事……”
她茫然地看著原芮海,不知不覺中視線又開始模糊:“假如幾年前早一點遇見你,假如我們可以像所有情侶一樣正常開始……”
“這些,其實都不是問題。”原芮海靜靜地道,目光幽深,“其實最重要的,是假如沒有遇見我大哥,對不對?”
林磬怔怔地看著他,終於點點頭,哀傷地輕笑:“是的。實際上,他纔是我心裡最深的刺,也是我們之間最大的障礙。--芮海,我沒有力氣了,我不想融入到你的家庭,在每一場家庭聚會中看到他的臉,你到底懂不懂?”
“……”安靜地凝視著她,原芮海漆黑如墨的眸子裡,有淡淡的苦澀:“假如真的愛一個人,這些都不是問題。林磬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曾經……”
“有的。”飛快地截住他的話,林磬的淚水撲簌簌流下來,不忍心看他問出那樣沒有尊嚴的問題,“我有……喜歡過你。”
喜歡啊,……不是愛。原芮海深深地望著她,半晌都沒有說話,眸子裡的激動和不甘漸漸隱去。
“真的要和我告別嗎,不惜要一個人去外地?”他溫柔地問,悵然地道,“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捨不得啊……捨不得看你一個人在外地開始新的人生。”
定定地看著林磬,他的眼光充滿了最後的疼惜和溫存:“林磬,留下吧。
假如你決定去醫院,我會陪著你。一個人做這樣的決定,太辛苦了呢……”
猛地驚顫了一下,林磬的臉色變得雪白。
“你……你說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她無措地低語,忽然有種狼狽難堪又驚怕的恐懼。
“你姐姐看到了你的化驗單,就這麼簡單。”原芮海難過地搖了搖頭,“我很抱歉,我大哥他……”
踉蹌後退,林磬搖著頭,大口地呼吸著,半晌才從一切被知曉的驚怕中驚醒。“不不,不關你的事……”
原芮海的眼神,明顯地黯然了些。
“是啊,和我無關呢。”他低語。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林磬看著他受傷的眼神,心裡又痛又悔,急切地踏前一步,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一隻手,“我是說,你不用道歉……我是這個意思!”
任憑著她拉著自己,原芮海忽然伸出手臂,重重地摟住了她,聲音帶著急促的破釜沉舟:“跟我一起出國,我們居住在外國,不用讓你面對這邊的一切,好不好?”充滿希冀地看著林磬,他目光熱切而溫柔,“就算你想留下這個孩子,我也尊重你,好不好?……我們會生活得很開心,遠離這裡的一切恩怨情仇,到了四五十歲以後,一切都雲淡風輕了,我們再回來,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對不對!”
看著林磬那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屏息等待著,就像是等待判決的犯人。
那一刻,林磬的心中忽然浮起這樣的感覺。等待審判的犯人……忽然而來的聯想讓她開始瘋狂地流淚,一直到痛哭出聲。
“芮海,對不起。對不起……”她嘶啞著嗓子,在一片模糊的淚水中凝視著面前溫柔的臉,那張陽光明朗的臉和數年前K大迎新舞會上的那位學長的臉重合起來,在此刻讓她心痛如絞。“我不能再耽誤你了,我怕我……再害你一生。”
“我想徹底忘掉這一段人生,芮海……給我一個機會。”她喃喃地道,悲傷地笑著,臉上的淚水卻同時滾滾滴落,“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明明知道,我並非良配。”
四周車站人流如織,液晶屏幕車次閃爍,嘈雜的各種聲音如同人世間最繁雜的背景樂。可是兩個人都覺得,他們之間卻像是真空般安靜。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暫的數十秒。原芮海脣邊漸漸浮起一個平靜的,淡淡的悲傷笑意。
“我懂了。”他簡短地道,柔和地看著林磬,並沒有什麼失控的憤怒和失態,“既然這樣對你最好,那麼我尊重你。”
慢慢地退後了一步,他微笑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一路順風。”他眼神沉靜似水,深深嘆息,“再見。”
淚眼模糊地望著他似乎就要轉身離去的身影,林磬忽然大步跑上了前。在原芮海面前站住,她踮起腳尖,第一次、主動地將顫抖的嘴脣印上了他的脣。……
輕輕一吻,無關愛情,只爲別離。
“芮海,謝謝你。”她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道,淚水簌簌而落,“謝謝你……”
輕輕抱住了她,原芮海沉默地用一個擁抱做著最後的告別。
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熟悉的、讓人無論何時都覺得安心的氣味,林磬靜默了幾秒鐘,這才猛然後退,頭也不回地向著檢票口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