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追了上前，保持了和女個女孩子一樣的步行速度。喇叭輕輕響了一聲，原芮風從敞開的車窗裡露出臉來：“喂。”
有點恍惚地轉過頭，林磬被這靜夜裡忽如起來的喇叭聲嚇了一跳。怔然看著身邊的車窗裡的原芮風，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上來吧，我送你一程。”原芮風打開了身邊的車門，淡淡道。
“啊，不用了……”林磬下意識地拒絕著。
依舊敞著車門，裡面的男人目光炯炯看著她：“快十二點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林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四周果然空無一人。以往都會在會所裡做到十二點以後，然後就在員工的臨時休息室裡小憩到天亮，今晚……沒有再堅持，她默默地坐上了後座，低聲道：“謝謝。”
察覺到原芮風那錐子般銳利的深究眼神，她狼狽地舉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臉龐上的淚。懊惱而沮喪的情緒淹沒了她，抱緊了胸前的揹包，她沉默著。
她身邊，年輕男人的聲音聽不出是譏諷還是隻是陳述：“打人的時候，可是生龍活虎得很啊。”
猛地擡頭看著他，林磬的胸口在起伏。
“怎麼，我有說錯嗎？”原芮風揚起眉，唔……看樣子還在爲剛剛受到的委屈而難過著呢，想起在水池邊她兇巴巴地一盤子扣在劉局長頭上的情景，他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口氣也忍不住調侃起來，“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打客人的服務生，不過我想你一定不是第一次這麼兇悍。”
“我沒有！”林磬脫口而出，羞惱而憤怒地迎著他的目光。
輕哼了一聲，原芮風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臉色：“上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帶頭鬧事。這一次，又在毆打客人……”抱起雙臂，他下著評語，“我敢保證，你會讓每一個老闆頭疼。”
直直地瞪著他，林磬不服氣地擰著眉：“什麼叫帶頭鬧事
？明明就是你們盤剝員工。假如你們做的有道理，再鬧事也鬧不起來啊。”
劍鋒一樣的濃眉挑了起來，原芮風似笑非笑：“可是資本家盤剝工人是天性，這無可厚非。”
這個小氣的男人！還記著上次她在電梯口奚落他的話呢！林磬抿著嘴脣，在心裡鄙視著。還有，什麼叫毆打客人啊，那個混蛋客人根本就是猥瑣變態吧！可是……忽然的無力感涌上來，她沒有繼續反脣相譏，而是低落地自嘲了一句：“你說得對……我不是一個好員工。”
微微有點語塞，原芮風觀察著她忽然寥落下去的情緒。
“你居然會有這樣的自覺？”他似乎很詫異。
苦笑了一下，林磬悵然地看向了車窗外：“事實就是這樣啊，我這樣的員工，活該被你這樣的老闆們避之不及。--瞧，每一次遇見你，我都是剛剛被辭退。”
想來也是倒黴，兩次遇見這個男人，都是在最窘迫的時候。假如世界上真有吉祥幸運物的話，那他一定是她的倒黴厄運神。她在心裡模糊地想。
“你……被辭退了？”原芮風終於真正地愣了愣，轉而也就釋然了。是的，換了任何一家服務業的老闆，縱然知道是客人的錯，怕也不敢再聘這樣脾氣火爆的員工。
“對，我‘又’被辭退了。”林磬點點頭，倔強地轉過頭，用力忍住了眼裡的淚水。並沒有在外人面前流淚的習慣，剛纔之所以哭泣，一定是因爲這安全的夜色和孤寂。
身邊遞過來一方素色的手帕，原芮風沒有再吐出調侃的話語。接過那男式手帕，林磬胡亂地在臉上擦了擦，身邊的揹包歪在了一邊，裡面的東西散落了出來。
隨手拿起那其中的兩本書，原芮風默默地翻了翻。《註冊會計師應試指南》《註冊會計師考試--審計學》。
“你學的是會計？在哪裡上學？”他看似隨意地問。
“是。在S
大的經濟系。”林磬抽了抽鼻子，接過自己的書，塞回了揹包裡。
“哦，國內有名的經濟專業啊。”原芮風笑了，“註冊會計師不好考的，怎麼樣，通過了幾門？”
“我今年大三，想試試看今年一鼓作氣把五門都通過。”林磬輕輕嘆氣，“不過學校裡一次通過的人並不是很多，我想……我得加油。”
“一般人要一次性通過CPA考試，我會覺得有點託大。不過你們學校的經濟系學生，我想是可以的。”原芮風笑了笑。S大的經濟系一向是全國高分，出來的畢業生去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也比比皆是，這樣說，倒真的是實情。
“不過，想一次通過CPA，不是應該把精力都放在迎考和學習上嗎？出來打工的話，還有時間看書？”原芮風看著她，帶著點深究的神色。
身邊的女孩子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有的。客人不多的時候，等在後堂時，會有些閒暇時間。”
“哦”了一聲，原芮風沉吟著。車廂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前方的高品質CD機裡開著很小聲的輕音樂，不知名的豎琴音色華美，如流水般傾瀉在空氣裡。司機小劉靜靜地開著車，到了分岔路口，他輕咳了一聲：“老闆？……”
“往S大開吧。”原芮風吩咐了一句，轉頭看她，“你是住在學校裡嗎？”
“是的。不過……”林磬猶豫了一下，“請把我放到前面的中環路就可以了，我可以做公車直達的。”
“順路了，我也要往西邊去。”原芮風隨意地道。前方，司機小劉默不作聲，心裡卻在淚流：老闆你在K城的別墅是在正東邊吧……這大半夜的，一東一西，沒有兩個小時哪裡繞得回去！
一路上，兩人沒有再傾談什麼。林磬有點兒心不在焉，腦海中不時浮現起外公靠在醫院裡蒼老虛弱的樣子，還有姐姐電話裡提過好幾次的醫院催款單，心裡越來越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