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對他接下來的話感到不安，林笛猝然地截住了他：“不不，我先有話對你說。”
低頭看著她略顯慌亂卻強作鎮靜的表情，黎奉天微笑：“好，你先。”
林笛鼓足了勇氣，正視著他，清澈的眼睛裡黑白分明：“你的傷也算好得差不多了，我想……離開這裡。你上次說過的，會放我走。”
溫和的表情漸漸冷凝，黎奉天直直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你……你答應過的。”林笛攥緊了手心，只覺得那上面漸漸有汗水滲出，“你是言出必行的人，對不對？”
“不是的。我不是那樣的人。”黎奉天淡淡道，“在外面的世界裡，我的確一言九鼎，決不食言。可是對你的話……我承認總會想時刻改變主意。”
“你是什麼意思？”林笛的蒼白臉龐上燃燒起一點氣急，話語也開始結結巴巴，“你、你不能這樣……”
冷峻的神色漸漸軟化下來，黎奉天深深地看著她，終於，他沉吟著鬆開了按緊窗簾的手，把林笛從那裡面解放出來。漲紅了臉，林笛踉蹌著扯去身上的包裹，想要退開地更遠。可是黎奉天顯然不打算給她這樣的機會。
輕輕捉住她的手腕，他剋制著忽然涌起的焦急。“聽我說，我想了很多天的話，你首先給我一盒機會說完！”
躲開他緊迫而充滿壓力的視線，林笛微微瑟縮了一下。
黎奉天困難地、一句句地開始說著：“我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一個像樣的開端，甚至堪稱糟糕而惡劣，我也知道我不是一般女孩子心中的佳偶良伴。”
他男性化的臉上有了一絲窘迫和挫敗，卻堅持說了下去：“我也曾問過自己，爲什麼一定要這樣逼迫你？若在以前，看到我的手下這樣對女人，我甚至會不快憤怒。可是我沒有辦法，……無論是那次酒後侵犯，還是後來的暴力脅迫，我承認，我都像是鬼迷了心竅。”
“我控制不住自己，就算在心裡再對自己的做法猶豫和矛盾，我還是忍不住。我想了很久，這是爲什麼？最後我沒有更好的解釋，只能歸咎於唯一的理由……”他沉默了片刻，終於低聲道，“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林笛僵硬著脊樑，似乎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又或者是無法接受似的。手指痙攣地絞住了衣襟，她輕顫著嘴脣，像是兩瓣風雨中瑟瑟發抖的花
瓣。
“一想到你會離開我的視線，我就焦躁而不安。”黎奉天深深吸了口氣，“我試過離開你遠一點，可是不行，我居然做不到。”
是的，他不是沒有試過戒除這種近似上癮的感覺，他不想再時刻想著一個女人，不想眼前總出現她的臉，更不想常常莫名爲妙地陷入一些無聊的肖想。他強迫自己去找別的女人，強迫不要去管她的憔悴和眼淚，可是沒有用。
無論怎樣，只要她屬於他就好，而不是這樣永遠冷冰的疏遠，還有防範！
“林笛，我黎奉天今天想要你一句話，請你認真想一想，再作答。”他的聲音依舊充滿上位者的冷靜，可是林笛盯著他的手，卻看到它緊緊地攥了起來，然後又緊張的鬆開，反覆幾次。
“我可以保證，假如你願意接受我的話，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絕不再看任何女人一眼。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保護你一生富足平安。”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語調，讓聲音聽上去更加可靠和強大，“我會做一個好父親，假如你……願意爲我生孩子的話。”
聽不到身前那個柔弱女孩子的回答，他心裡越來越不安。“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保證了，我知道我怕是沒有什麼信用可供你信任，可是還是想請你認真地……考慮一下。”
默默地低著頭，林笛黑黑的大眼睛裡，忽然漸漸漫上了經營的淚水。一滴滴地，無聲落了下來。她的肩膀在顫抖，無聲的抽泣來得猝不及防。
黎奉天愕然地看著她，慌亂襲來，不好的預感讓心忽然下沉。“你別哭。”他澀然道，“這一次，我真的不會強迫你了，你不要怕！……”
林笛的哭泣，卻更加厲害。捂著臉，她踉蹌著後退，向著窗邊縮去。退無可退時，她慢慢彎下身子，滑倒在淺褐色的地板上。
“我恨你，我恨你啊……”她喃喃道。
默默地看著她，聽著這猶如宣判般的囈語，黎奉天的臉色終於變了。他點了點頭，聲音嘶啞了：“我明白了。”
邁步走過來，他蹲下身，認真地、笨拙地擦去了林笛臉上不停滴落的淚痕：“別哭，別哭了。我想對你好，想用一輩子彌補做過的混賬事，假如你不同意，也別這樣。我會讓你走的，你可以過任何想過的生活。”
他伸出手，把林笛拉了起來。
“我叫小馬準備了一套
房子，寫的是你的名字，離這裡很遠。假如你願意，可以隨時搬進去，假如不願意，也可以隨時變現。”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早已準擺好的銀行卡，“這張卡，你必須帶著。用不用裡面的錢，是你的事，可是不準退回來。”
“我不知道你妹妹在哪裡，想必你們私下有聯繫。假如你想離開這裡和她一起生活，我覺得也很好。”他深深地凝視著林笛，像是想把她的容顏好好印刻在眼中，“無論在哪裡，有什麼困難，只要你願意開口，我黎奉天上天入地，也會趕過去的。”
林笛眼中的淚水，滴落得更快。
“黎奉天，你這個混蛋……混蛋……”她忽然狠狠地，重重地一拳砸在了黎奉天的胸前，完全不顧那些剛剛拆線的傷口，竟似有著極大的痛苦和憤恨，“我恨死你了，我原先甚至恨不得你這真的去死，你知道不知道！……”
忍耐地任憑她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膛，黎奉天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低聲迴應。
林笛哇地哭出了聲，更加用力地拳打腳踢起來，雖然力氣不大，可是打在那些剛剛收口的傷處，畢竟也足夠造成撕裂。很快，黎奉天前胸的淺色襯衣上，開始有隱約的血跡滲透出來。
看到那血跡的時候，林笛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她就像是發了瘋一樣，更加用力地衝著那血跡滲出來的地方，重複打了下去！……
一直到黎奉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一直到他的身子終於晃了一下，她才顫抖著手，停止了這單方面的、足夠造成不小傷害的廝打。
黎奉天踉蹌著腳步，走到衣櫥前，披上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在那裡歇息了片刻，他轉身對著林笛微微一笑：“好了，我送你出去。”
……站在那裡的林笛，沒有動彈。被淚水侵染的眸子被沖刷地更加晶瑩，她定定地看著那腳步有點虛浮的男人。
“黎奉天，打完這一頓，我們就算兩清了。”她道。
黎奉天苦笑：“我知道。”
“所以，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林笛站在那裡，身形挺直，眼神清亮，不再像剛纔那樣瑟縮和絕望，卻像是映射著微弱的星光，“假如想追求我的話……就從頭開始吧。”
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黎奉天有點迷糊地思索著剛剛聽到的話。一時間，有點不太能夠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