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海逸酒店，優雅大氣的湖景房裡，林磬斜靠在牀頭，拿著房間的電話，輕皺著眉頭。
“嘟嘟……嘟嘟……”已經有好幾天了，家裡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手機價格不菲，身邊雖然很多同學已經開始買來用作通訊工具，可是她和姐姐林笛都一直沒有捨得買，家裡和宿舍都有固定電話，她們靠著這個來聯繫，倒也方便。
只是這一次來香港，前幾天還能打通外公的電話，這些天卻總是盲音。是因爲家裡終於開始搬遷了嗎？記得離家前，農機所的職工們還在因爲補償款不合心意而很有意見，現在……終於拿到合理的補償，所以開始搬家了？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唯一的解釋。只是姐姐一向缺乏操持這些的能力，搬家，找房子這些事，不知道她一個人搞不搞得定？正在出神，房門上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隨著她揚聲作答，原芮風微笑的臉龐出現在門前。
“林小姐，請問有沒有榮幸請你共進晚餐？”他一本正經地道，一身簡約隨意的休閒服，淺灰的亞麻質地襯著修長身材，顯得氣質優雅，風度翩翩。
放下電話，林磬壓下心裡那隱約的不安，看著面前眉目英挺，悠然微笑的男人，終究心裡一陣微跳：“好啊，我正好也餓了。去哪裡？”
白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跟著原芮風和香港KJD事務所的項目組一起，他們分別接洽了兩家投行，其中一家還不是港島本地而是來自美國，林磬自認爲專業英語已經不錯，可是在高強度的專業談判中，依舊還是有點吃力。
那家美國投行可以算是十分難纏，報出了一個很高的上市輔導價。當他們這邊的談判代表指出價格比同行平均價高出兩成時，這家投行的人不慌不忙地拋出了一連串的數據：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中國內地企業，這幾年中，有相當多的股價一直在慢慢跌途，給當地投資者帶來了極不好的印象，上市路演想要取得好效果，難度相當大，他們的成本也會因此提高很多。
“分紅不夠，報表不清。被不少評級機構爆出存疑的分析報告，面對質疑時，又沒辦法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這些都是阻礙中國企業上市的切實問題。”這些話說出來，原氏地產這邊的人臉色就相當難看了。身爲業內人士，他們對於這樣的事實，也是無可辯駁。
正當原芮風微微冷笑、KJD事務所的同事臉色陰鬱時，林磬的聲音響了起來。雖然操著一口稍爲艱澀的英語，可是勝在發音標準、語速很慢，她的發言也基本能讓在座的人都聽得懂。
“或許中國企業中的確存在一些害羣之馬，但這些企業在資本市場的不誠信行爲，卻要後來的企業買單，這很不公平。更何況，這幾年中國企業在納斯達克遭受的誠信攻擊，又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惡意的揣測呢？……”林磬
徵得同意，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連到了投影儀上，一份不長的英文報告出現在屏幕上，她不疾不徐，“這是近三年來中國企業在境外資本市場上遭受到攻擊的案例，數據顯示，有一半以上都來自於同一家機構--香緣分析。看看，被他們攻擊後的中國企業，百分之六十以上都經歷了巨大的股價下跌，甚至有的已經退市。”
KJD的幾位分析師都微微皺眉，心裡暗暗叫苦：這些不正佐證了對方的觀點？項目組組長JUDE咳嗽一聲：“這些我們都知道，但是……”
一邊的原芮風淡淡道：“讓她說吧。”
心裡微微安定，林磬定了定心神，努力地用英文表達著：“這家香緣分析機構一直以來，就是一個做空機構。在他們的大力打壓下，這些公司一旦股價暴跌，那麼他們身後的一些基金便會聞風而動，在做空機制下狂賺一筆。--哦不，甚至我們會懷疑，這根本就是事先謀劃的默契。”
對面美國投行的人面面相覷，終於有人聳肩：“就算他們藉著拋出負面消息來做空，只要他們說的是事實，那就無可指摘。”
“不，不見得都是事實。”林磬堅決地搖頭，手中的鼠標點向了一組公司名稱，“已經有不少中國企業對他們的惡意分析報告提起了訴訟，雖然絕大多數敗訴，但是也有一家贏得了勝利。”
“那能說明什麼？只是一家而已。”
“敗訴的企業，很多是因爲國際訴訟經驗不足，又捨不得付高額律師費。”林磬輕嘆一聲，“可是就是這勝訴的少數企業的案例，就足以告訴我們，香緣的報告絕對有虛假和誇大的成分。”
KJD項目組的組長JUDE眼睛一亮：“是的，靠著做空來謀取暴利的分析機構，他們的可信度絕對值得懷疑！”
林磬眼中燃著怒氣，亮得逼人：“他們只不過藉著中國企業剛剛赴美上市經驗不足，專門針對它們進行狙擊而已。這樣靠惡意中傷來無差別攻擊的無良分析機構，遲早會被人們識破的！”
緩慢而沉穩的掌聲響了起來，是原芮風在一邊輕輕鼓掌。
“林小姐說的相當好。”他一口標準而流利的倫敦口音，不疾不徐，“實際上，據我所知，港島和內地的幾位超級資本大鱷，已經在醞釀對香緣的反擊。”
美國投行的負責人愣了一下：“原先生，您確信消息來源嗎？”
原芮風從容一笑：“假如不出意外，你們會在一週內看到相關的報道和造勢。”
一邊的JUDE和同事們對望一眼，心裡都興奮起來，假如這是真的，那就太大快人心了！這幾年KJD事務所的客戶中，也有好幾起被類似報道攻擊的案例，無端端連累了事務所的聲譽，明知道這些做空機構的把戲，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陰，誰能不又氣又恨！
“是啊，所以請
你們放心。”林磬心花怒放，臉上是燦爛的笑意，“況且我們原氏是這麼大的跨國集團，具有豐富國際運營經驗，有任何惡意機構打主意的話，我們龐大的律師團會和他們訴訟到底，我們中國有句話叫‘自食惡果’，很適合那些小人！”
……白天裡的脣槍舌劍，簡直不亞於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直到回到酒店，林磬這才感到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可是心裡卻依然爲白天的勝利而興奮。聽到他們的辯駁，那家美國投行終於沒有再堅持強調中國公司上市的艱難，而是給出了一個國際代理均價。
雖然沒有最終敲定任何細節，原氏也未必就決定捨棄內地和香港而非要去納斯達克，但是不管怎樣，這種試探的接觸本身就是原氏前來香港的目標之一。
“喜歡吃燒烤嗎？海逸酒店的爐端燒挺不錯，值得試試。”原芮風含笑道。
林磬跳下牀：“好啊，我正不想出去呢。”勞累了一天，她倒真是沒有什麼再出去覓食的興趣。
等著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兩人一起坐著電梯，來到了酒店裡專門的日式爐端燒食肆。有著典型日本燒烤風格的竹簾挑起來，他們坐在了四方形的燒烤臺附近。穿著日式服裝的大師傅態度恭順，在爐子後面半跪著，手中的鐵串上，新鮮的海鮮和蔬菜正在燒烤烹製，顏色泛著金黃，頗是誘人。
聞著鼻翼間傳來的食物燒烤香味，林磬這才感到了腹中真的有點飢腸轆轆。這個時間點上，食肆裡的食客已經不多，那個大師傅幾乎算是在爲他們專門服務。一串串烤好的食材放在大木漿上被送過來，大師傅翻動烤肉的動作極其流暢，看著眼裡，就讓人有種食指大動的慾望。
“怎麼樣？還過得去嗎？”原芮風把一串秋刀魚片遞了過來，“這裡的食材大多是原產地直接空運過來的，倒也新鮮的。”
“嗯，很鮮！”林磬笑嘻嘻的，“不過呢，燒烤這種東西還是人多吃起來比較有趣，就像我們K城夏天的晚上，路邊攤上的燒烤大排檔也一樣美味哦。”
“本來就是啊。燒烤這種食物，的確要熱鬧點纔好。”原芮風並沒反對她，相反笑吟吟地道，“就象這種日式的爐端燒，原來也是海邊的漁民中風行起來的，配著清酒，就著剛打撈起來的鮮魚，在海邊一邊燒烤一邊歌唱，纔是正宗。”
看了看四周安靜精緻的環境，再看看酒店客人優雅的儀態，他搖頭笑道：“現在被引進了內地和香港後，反倒被改造成了高端優雅的食肆，已經消失了正宗日式爐端燒的味道呢。”
“好在味道沒有丟掉。”林磬把面前小瓷碟上的壽司卷和秋刀魚輪番消滅，舌尖混著魚籽和魚肉的鮮美，脣齒留香。
看著她香甜的樣子，原芮風輕輕一笑，又體貼地把另外幾種海鮮也遞了過來：“這幾種味道也很好的，嚐嚐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