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還算早,沒有和往常一樣的加班。她想到原芮風和自己本來約到晚上七點才見面,現在反正無事,還不如先去原氏的大樓裡等著。
來到原氏的辦公大樓,踏上十八層原芮風的辦公室門外,美麗的秘書小姐早已對她熟悉無比,見她過來,連忙笑著迎上:“林小姐,原總臨時有個會,現在不在呢?!?
“啊,沒事的,我先進去他辦公室等他吧。”林磬道。
“好的,請這邊?!睂端屠祥浀年P係非常清楚,原芮風也特意叮囑過她,秘書小姐很識趣地親自把她帶進了原芮風的辦公室內,巧笑著道,“您請坐,我這就泡杯茶來?!?
“不用不用,這裡有水,我自己來吧,您先忙著?!绷猪喽Y貌地微笑,獨自坐在了沙發上。離約定晚餐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原芮風沒有交代說會遲到,就一定會在七點準時回來,她對這一點很是放心。
一個人在沙發上摸了本雜誌翻看著,很快,她感到了一點倦意。連著好幾天加班,今天白天又對著電腦整整看了五六個小時,小山般的數據就像是依舊在眼前旋轉似的,她的頭一點點低下去。
睏倦中,她忽然想到了辦公室側門後面,就是原芮風私人的休息間,她也曾好幾次在裡面的牀上做過短暫的休息?!牛氲侥茄e也曾經發生過的親憐蜜意,她的臉頰有點發燒。敵不過越來越困的疲憊,她抱起隨身的小包,推開那間休息室的門,跑了進去。
雖然是用來午休或者小憩,可裡面依舊有十幾平米的空間,簡潔的榻榻米式牀鋪,隱藏式衣帽間,還有最裡面的洗漱間,堪稱舒適而溫馨。一頭倒在了午休牀上,她瞇著眼睛?!人貋頃r,秘書小姐會告訴他,我在裡面的。她迷迷糊糊地想著,睡了過去。
……面色慎重,原芮風拿著電話,一邊打電話,一邊走近自己的辦公室。他身後,正跟著固豐市負責房產開發的業務經理季大可。
“怎麼回事,對金晶熱能的股份收購不順利?原先同意出售的兩位股東想聯手加價?”他臉色越來越冷,聽著電話裡的彙報,道,“可以,再給你五個點的浮動權限,他們再貪得無厭,就放棄面談,直接按照B計劃執行?!?
秘書小姐迎了上來,想要稍微提醒一下他林磬已經在裡面,可是原芮風忙著電話,已經匆匆經過了她,舉步推開了自己的辦公室。季大可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
隨手掩上門,季大可規矩地坐在了沙發上,等著原芮風的電話完畢。
合上了電話,原芮風這才正視著他:“好吧,把文件拿來?!?
季大可連忙從隨身公文包裡掏出來三四份分別分開的文件,遞到他面前:“原總,這兩份您簽字即可,是報銷單據和預算?!庇滞七^來另外一份更厚的,他道,“這是是需要您原芮海先生來簽字的?!?
原芮風點點頭,先在左邊的幾份上以此簽好名字還給了他,留下了最後一份:“這個我叫芮海來一次,弄好再傳真給你?!睌E頭看看季大可,他問,“這些都可以派下面人送來的,你專程回來一趟,有什麼話要當面說?”
季大可稍稍猶豫了一下,聲音壓低了:“原總,固豐市的公安局長……被雙規了,就是昨天的事?!?
原芮風剛剛端起茶杯,正要投放茶葉,聽了這話,手就是一頓。擡頭看著季大可,他淡淡道:“什麼問題?”
“嫖娼?!奔敬罂珊喢鞫笠鼗卮?,“前天當地掃黃組到一家娛樂城辦案,正把他在牀上抓了個正著。昨天就正式雙規了。”
原芮風沉吟一下,心裡雪亮。身爲本市的公安局一把手,被手下的掃黃組抓個
現行,說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加上緊接著就到來的雙規,若說不是有人刻意要搞掉他,怕是沒人會信。
“什麼人要動他,知道嗎?”
“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奔敬罂衫蠈嵉鼗卮鸬?,“但是據我打聽到的消息,的確有人針對他。據說幾位和檢察院那邊同時收到了一大堆他淫亂的偷拍照片,不立案是交代不過去了?!?
原芮風慢慢地把手裡的青花小茶葉罐打開,出神地想著。劉佔濤他也只見過那麼一次,若不是這次試著涉足二三線城市的佈局開發,這種貪得無厭又不得不虛以爲蛇的地方小官員,根本也不在他們原氏的結交範圍之內。
“這種地方官員下馬,由得他們去了。”他終於道。
“要不要做點什麼?”季大可小心地提醒道,“既然被雙規了,少不得要查他名下的資產。把我們送的那套房子翻出來倒是不怕,但是原科現在……”
原芮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的,上次原科地產爲了打點關係,一口氣給固豐市的不少官員送了房產,地段良好,戶型卓越,而且都是落戶在K城的高檔小區。而劉佔濤,正是在這批名單裡。
雖然季大可是具體的操辦人員,但是相比他也不是特別擔心自己被安上行賄罪名。這種落馬的官員年年有、處處見,可就算是果然被辦成鐵案,因此真的牽累的行賄者也並不多見。
季大可這人聰明又務實,他特意來提醒的,應該還是擔心公司正在上市的重要關頭。若是被別有用心的競爭對手嗅到了什麼風向,拿來做點文章,倒是令人頭疼的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我知道了,會去關注一下?!彼c點頭,隨手給季大可遞了一個斟滿香茗的紫砂小杯,“你做的很好,謹慎點,總是好事?!?
受到這明顯的表揚,季大可心裡一激動,美滋滋地接過茶杯,不由得就衝口而出了一句話:“這片房產開發我跟了這麼久,有感情嘛!總希望順順利利的,象林小姐外公那種慘事……”
一眼看見原芮風忽然投過來的微冷目光,他心中猛地撥響了警惕之弦,忙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糟糕,明知道老闆不喜歡提這事,自己怎麼又……實在是心裡太在意這件事了啊!
數尺之外,辦公室角落裡,那扇虛掩的私密休息間的房門一側,林磬怔怔地站立在門後。
她是認識季大可的,那次回去老家,是這位原科的經理親自幫她辦理了一些外公的身後之事,印象中,這人熱心又能幹,只是……外公不就是普通的因病去世,又哪裡說得上“慘事”呢?
從虛掩的門縫中看過去,恰好看得見原芮風那冷峻的側臉。這個時候,他正凝目皺眉,極淡地掃了季大可一眼。林磬看著那道稍縱即逝的目光,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錯覺、
--那是不快的目光嗎?而且還含著明顯的警告?
心裡有那麼一點惘然不解,她忽然發現自己完全弄不懂這咫尺之外,兩人人的對話意味著什麼。芮風他……有什麼東西在隱瞞著她。
……和她的外公有關。
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紫砂公道杯,原芮風淡淡地點頭:“辛苦你了,固豐那邊的事你還是多多操心,這個項目完了,集團一定會給你嘉獎的。”
季大可哪裡還敢多留,連忙站起身,謙辭著飛快地退了出去。
門後,林磬呆呆站立著,因爲聽見原芮風的聲音而驚醒,她本想推門出去??墒乾F在,舉起的手卻忽然好像變重了,竟似不願意推開那扇門。
不遠處,原芮風也是同樣靜坐在座椅上,一時間沒有
動彈,而是眉頭緊鎖,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怔忪。
但是很快地,他拿起了一邊的手機,開始撥弄。林磬心裡一動,忽然醒悟過來他最有可能做什麼。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想法忽然影響了她,她飛快地踮起腳尖,跑回了門裡的午休牀上,飛快地合衣躺下,把身子背對著門。
果然,同一時刻,她包裡那個剛剛購買不久的小巧手機響了起來,優雅動聽的小提琴聲開始飄蕩。屏息不動,她沒有立刻去接聽。
門外,原芮風狐疑地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傾聽著私密休息室裡傳來的隱約手機鈴聲。心裡莫名一沉,他快步走到門邊,舉手推開!
……那張鋪著銀灰色真絲牀品的午休牀上,神情慵懶的女孩子剛剛坐起身,揉了揉似乎睡意朦朧的眼波,舉頭向這邊看來,露出了一個迷惘的微笑:“哎呀,你回來了?幾點啦?”
翻身跳下牀,她不好意思地去摸著包裡繼續作響的手機:“跑到牀上躺著,就不知不覺睡著了……啊,原來是你的電話?!?
看著她依舊帶著睡意的眸子,原芮風在門前停頓了數秒,心裡那忽如其來的慌亂這才慢慢消失。露出一個寵溺的笑,他招了招手:“等得肚子都餓了吧?這纔剛剛過七點,你倒睡得著。”
“沒辦法啊,今天白天太累了,好多工作!”林磬抱怨著,“還不是在忙你們原科的資料嗎。整整幾千頁資料要覈對,還遇見一個問題,說想來請教你呢。”
“哦,什麼問題?”原芮風拉著她的手走到辦公室外間。
正要把白天那條被莫名刪除的報表附註拿出來問,忽然地,林磬腦海裡有幾個詞跳了出來:原科徵地,商業談判,外公……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但是偏生就那麼忽然纏繞在了一起,混亂而糾結。心裡有那麼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來:別問了,先別問。
奇怪的陰影在心裡泛起來,就在那個問題就要脫口而出的一瞬間,她抿住了嘴巴。歪著頭看著原芮風,她勉強做出露出頑皮的笑臉:“嗯,我還是不問了,就是個業務上的請教,我忽然覺得,還是應該自己去找答案。”
原芮風也笑了:“也對。這種事啊,要不就去請教你們單位裡的專業前輩,要不就自己多想多琢磨,反而印象深刻?!?
是的,她不能問。她需要自己去找一下答案。
……再次把自己埋首在事務所的文山案海里時,林磬開始了有目的的搜尋資料。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她只是遵循著心裡的直接,奇怪的不安和困惑就像是一根帶著尖刺的藤蔓,深深地在心底紮了根。
從陶經理那裡,她沒有什麼阻礙地拿到了一些想要的資料,原科地產最初送來的那些原始財務報表和各項數據。這些更多的資料中,更加進一步證實了一件事:對於自己老家那塊被拆遷的地皮,的確就是原科早早打算自行用於商業開發。
也就是說,在政府介入之前。而後來的報表中,也恰好刪掉了這些事實,根本沒有提到這項錦上添花的成功提案。就像是覺得這件事並不值得宣揚一樣,它被原科集團自己刻意淡化,選擇遺忘。
爲什麼?有什麼背後的原因,不能告知天下的呢?
掩上手邊的案卷,林磬沉默地坐在KJD事務所的寫字樓裡,覺得心頭疑團更大。
窗外是陰沉沉的天,K城和所有大型城市一樣,空氣質量永遠處於污濁的邊緣??粗@令人不喜的天空,林磬想著老家固豐那似乎清澈蔚藍得多的天。
下定了決心,她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響了長途汽車站的訂購電話:“您好,我想訂一張明天去固豐市的早班車票。是的,越早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