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決絕的背影……“全體起立!本庭現在宣判,原科地產法人代表原芮海涉嫌授意僞造財務報表、騙取上市資格一案,罪名成立。涉嫌對數位官員行賄罪,罪名不成立……”幾個小時的拉鋸庭審後,終於,到了法官宣判的時刻。靜靜地聽著不遠處的宣判,當林磬聽到那個“有期徒刑五年”的最終結果時,還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比他們想象得重。或許是對證人臨時不能出席、改變主意也有所懷疑和不滿,法院最後的判刑顯然比想象中的稍重。
……“章大律師,請問您對這次宣判的結果是否滿意?五年刑期是長了,還是已經比較寬鬆?”
“章律師,對於控方關鍵證人並未出現,您是否知道什麼內幕?”
“是啊,有傳言說原氏可能私下和證人有過接觸,請問有沒有這回事?”……
不懷好意的記者們團團圍住了剛從審判庭走出來的原氏律師團的成員,開始毫不客氣地提問。雖然沒指望能得到正面回覆,可是就算是隻字片語,也足夠他們借題發揮了!
實在被追堵地無處可去,胖乎乎的章大律師無奈的停下腳步,正色答覆:“抱歉,我們當然對判決結果覺得太重,不排除繼續上訴的可能。”
頓了頓,他胖乎乎的臉上顯出極爲認真的神情:“至於控方證人的問題,我必須義正言辭地反駁剛纔那位記者同志:第一,她是否出庭,絕對和我們原氏無關;第二,任何捕風捉影的污衊報道,我們都將保持控告的權利。”
“那麼,對於很多人質疑的被告原芮海先生其實只是替罪羊的說法,請問原家有沒有什麼迴應?”一名記者急忙拋出了這個最犀利的問題。
“對啊,據我們的調查,原科地產真正的主事人根本就是原家長子原芮風,這幾乎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現在卻是弟弟出來頂罪……”
章律師立刻正色反駁:“請不要隨便信口開河,原芮風先生絕對只是受聘的總經理,原芮海先生纔是真正的法人。這一點,法院已經採信!”
看著還有源源不斷的記者往這邊涌來,他也是有點感到頭疼,連忙奮力地在同事的幫助下,奮力向人羣外擠去:“抱歉,請讓一下,再多的問題我也不方便回答了,有什麼想知道的,
還請聯絡原氏集團方面。”
“哎哎,章律師不要走嘛,請再回答我們幾個問題!……”衆位記者緊隨著他一直跟到車邊,實在沒辦法再攔住,值得悻悻地收兵回營,心裡開始盤算著接下來的報道該如何撰筆。
就在衆人吵吵嚷嚷的喧譁中,不遠處,有一輛車安靜地停在附近。一直看著章律師開走,看著記者們散去,深茶色的玻璃窗內一直都靜默無聲。
原芮風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冷峻而陰沉的面孔就像是一座冰山,陰霾地盯著法院大門。這座冰山在終於看到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出現時,開始迅速升溫,如同一座快要爆發的熔巖山峰。
車輛緩緩前行,在看到旁邊也有一輛車迎向林磬時,忽然加速。
搶在黎奉天和林笛的車輛靠近之前,原芮風的司機已經果斷攔在了前頭,車窗快速落下,原芮風那久違的臉龐出現在低著頭的林磬面前。
猛然擡頭,林磬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一眼迎上了原芮風的眸子。呼吸驟然停頓,她迅速挺直了自己的脊樑,臉色蒼白得象是嚴重缺乏營養的病人。
一邊,林笛大急,隔著車窗就想張口疾呼,可是身邊的黎奉天卻一把掩住了她的嘴巴。
“稍安勿躁。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下,你難道還怕對你妹妹不利不成?”黎奉天低聲道,“給他們一個說話的機會。原家吃了這麼大的虧,你總不能指望他們毫無怒氣。”
“他們吃虧?他們有怒氣?”林笛悽然道,“只是有他們家裡的無辜子侄付出了三年牢獄之災的代價,他們便已經受不了,那麼我們外公無辜身亡,倒成了理所應當的事?這天底下,到底有沒有道理?”
黎奉天默默聽著她的話,緩緩道:“現在你們也算給了外公一個公道,也該就此放下了。”
“你怕我們接著給你帶來麻煩?”林笛冷笑。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黎奉天輕聲道:“不,我只擔心你們姐妹倆永遠活在不甘和執念裡。”
林笛微微一愣。看著黎奉天那深沉而銳利的眸子,她忽然覺得有點心神微動。雖然一直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抱著敵意和警惕,可是這一刻,她還是能夠分辨出來:這個男人說的話,是真心。……他想她活的開心一點,是的,這
就是他的心意。
怔怔低下頭,她沒有再看黎奉天那專注的眼神,心中卻有漣漪莫名盪開,讓她心亂如麻。
不遠處,倔強站立著一動不動的林磬,和車窗內同樣靜默如山的原芮風,就像兩道同樣固執的雕塑,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終於,林磬耐不住這詭異而壓抑的氣氛,身形微動,打算繞開攔路的豪車,向前來接她的黎奉天和姐姐那邊走去,可原芮風的聲音也在這一刻陰冷響起。
“林磬……我想問你一句話。”
默默停住,林磬回首看著他。午後燦爛的陽光裡,那個男人的臉隱藏在車窗後,金色的陽光灑在了他們之間的空地上,灰塵在光線中不甘寂寞地起舞,而他們之間,似乎就隔了這滿世間無聲舞動的紅塵微末。
她在等他發問。
“從一開始你就一直躲著我,到後來,更是處心積慮想要報復。”原芮風的聲音冷靜而譏諷,帶著如刀的惡意,“你從來沒有試過真的愛一個人,你愛的,要不就是金錢,要不就是所謂的廉價正義,對不對?”
林磬穿著一件他熟悉的淺色絲綢襯衣,順滑飄逸的下襬被皮帶束在了清瘦的腰間,站在那裡,她一向明亮的眼睛裡有原芮風看不懂的東西。似乎有遺憾和哀傷,也有痛楚和憤怒。
“正義就是正義,從來都沒有廉價和尊貴之分。”她清晰地道,“象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懂得敬畏它,有何嘗不是很悲哀的事。”
原芮風的臉色,更加陰鬱。他俊美的脣角掠過濃濃的譏諷:“對啊,我忘記了,你一向喜歡自詡正義化身。”
“是啊,可惜我還曾真的想過,爲了你而把翅膀染黑。”林磬恍惚地笑了笑,想起了那些他們之間過去的種種。只是都是過去,都是過眼雲煙而已。
快步走到黎奉天的專車前,她拉開車門,跳了上去,只留給原芮風一個決絕而再不回頭的背影。
原芮風死死地盯著那個苗條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一動不動。只是他並沒有想到,這個背影,一旦消失,就是許久許久。
--久到他的怒氣一再發酵,終於忍不住開始再度尋找時,卻已經徹底消失,再無蹤影。是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再也沒有任何影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