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人稱頌五十年的“九勇士”竟然是十個人!由不得於懷景驚歎稱“奇”!更由不得君諾爲此震驚。
於懷景道:“這第十人是一位女子,未記錄名字,只記錄其……”他瞟了眼君諾,欲言又止。
君諾明顯感覺到於懷景有一絲不便言明之苦,便低頭去看那捲軸,卻見其上寫著:雲鼎閣君遇真愛慕者。
“愛慕者?”君諾脫口驚呼。
五十年前舊事,雲鼎人知之甚少。就連如今身居高位的君遇恩彼時也沒有什麼地位,無權知曉族中大事。
關於君遇真,除了世人傳言的九勇士之名,其他都如一張白紙一般空白。
於懷景乾咳兩聲,又道:“我家先輩記錄,這場大戰初時是由仙門人自發組織除魔,其中到底發生何事,爲何在驚霧峰擒獲炎魔之後不就地封印,而要遠去他處,後來又因爲何事消失無蹤,全然毫無記載。”
君諾揉揉額頭,對這諸多被歷史掩埋的信息倍感疲乏,問道:“可有記載封印於何處?”
“沒有。”於懷景道:“此處記錄模糊。也許先輩們自己也不知曉。”
君諾長長嘆息,這可就難了。不過轉念一想,既然連應天門都無法找到炎魔封印之地,雲鼎外家也必然一頭霧水。算來此事,倒也不用太著急。
“只是這第十人……”於懷景忽而自我沉思,君諾擡頭看去,只待他想到了什麼,未料他面色微變,“千羽啊……愚兄現在只當你是個姑娘家,你說你,能不能,不要坐得這麼‘豪俠’?”
君諾臉色微紅,無奈至極,調整坐姿,儘量“羞澀”,卻嘟噥起來:“我這不是一時改不過來嘛,又不是不改了。”
於懷景頭搖頭苦笑,對著那邊看似低頭髮呆的少年道:“二……這位兄弟,你可知你面前這位是男是女?”
“姐姐。”少年也不看於懷景,衝著君諾露出一抹淺笑:“姐姐開心就好,不必在意旁人。”
君諾見他眼中神色安定,瞬間也覺得自己內心安靜了許多,二人相視,開懷一笑。
於懷景一聲輕咳,看少年不好,看君諾也不好,只得低下頭去看地板縫。
三人在這狹小的二層閣樓,層層書架之間略顯得侷促。最後還是君諾當先反應過來,打破沉寂,轉開話題:“懷景兄,不如說說這第十人?”
於懷景又幹咳一下,偷偷瞟了眼少年,道:“按理說,我家先輩不會因爲其中一人是另一人的愛慕者便隱去其身份和姓名,除非此人是妖或者是魔。”
妖或魔?於人族而言,妖魔獸都是異類,對於能夠將其打壓之事,定然大張旗鼓宣揚,而對於得其恩惠之事,難保不會讓其“神隱”。
思緒瞬間而過,君諾心中還在感慨,卻聽得少年一聲冷哼:“怎麼?妖魔不配擁有姓名?”
“啊?”於懷景微微驚訝,側頭對君諾道:“他說話了!他主動跟我說話了!”
君諾有些忍俊不禁,這少年對自己雖然百般迎合,對待於懷景確實是過於冷漠。
於懷景朝君諾湊了湊,道:“這樣一個冷漠之人,喜怒無常之人,高高在上之人,我可是一點都不敢得罪,你到底是在哪裡結識的?”
“懷景兄,離這麼近,你是當他隱身,還是當你在跟我講腹語?”君諾不由得好笑。
“我當他耳聾。”於懷景道:“反正他也未必會再理我。”
於懷景話音剛落,誰知少年頭未擡,接著他自己剛纔的話頭道:“這世間本不是隻屬於人族,而人本來就沒有妖仗義,沒有鬼通透,沒有魔厲害,還偏偏自詡高人一等。”
於懷景卻更爲驚訝,拽了拽君諾衣袖,道:“他怎麼看起來有些生氣?我戳到他尾巴了?”
少年忽而擡頭,怒目相對,似乎下一刻就要衝過來一般。
但在君諾眼中,即使微有怒意,即使諸多隱瞞的秘密,他的眼睛仍舊沒有狡黠,沒有詭詐,只是像水一般沉靜清澈,一眼望得到底。
君諾衝他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麼。他的怒意瞬間消散,又低下頭去,似乎剛纔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
於懷景不明所以地眨著眼,傳遞著不可思議。君諾又對他笑了笑,示意不用在意。
良久,於懷景一笑釋懷:“其實小兄弟說的也沒錯。人族在這世間只是人數衆多罷了,論本事,論眼界,有幾人比得上那些神魔獸妖?且不說別的,就說近來愚兄正在關注的那位妖王南鵬,千年前橫空出世,霸氣的很,經常找各路高手比試,竟是難覓敵手。”
少年脣角劃過一絲笑意,被於懷景看在眼中,立刻又道:“據說,他跟那神秘的不羈山妖王對戰,也能打個平手。”
這一次,少年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轉瞬即逝。
於懷景激動萬分地彈起來,蹦到少年面前,笑道:“你知道他們對不對?你也佩服那妖王南鵬是不是?”
少年冷冷瞥了他一眼,回了一聲“嗯。”
於懷景卻更加激動:“我於懷景,妙筆客,有朝一日定要爲這些妖王鬼王也建個妖魔篇,讓他們的豪俠義舉也得世人讚頌。”
少年神色微變,往後退了一步,眼睛死死盯住於懷景衣襬上的墨跡,好像他一旦靠近就會被沾染到一般。
君諾偷偷發笑,只覺得少年對於懷景的嫌棄和迴避已經溢滿整張臉,就差直接從口中說出來了。
“懷景兄啊,書卷已經翻閱,舊聞已經查探……”君諾晃晃悠悠飄到二人近前,想要錯開二人思緒:“小弟有個好奇之事想請教。”
“何事?”
君諾笑道:“是先有‘應天門’之意,還是先有‘順天應地,取法人道’之意?”
少年微微擡頭,眼中有一閃即過的詫異,沒想到自己隨口所問,竟然被君諾記在心底。
於懷景一愣,瘋狂眨眼:“這個……愚兄也不知道……沒有記載啊。”
君諾笑看向少年,“那就當……同時出現的吧,相生相榮。”
少年回以一笑,心情甚好。
於懷景卻忽興高采烈起來:“你我久未相聚,倒不如痛快醉上一場?你可知我得了什麼好酒?”說著,他又高興地搭上了君諾肩頭,引著她準備下樓而去。
君諾一聽有好酒,瞬間心動,將那尋劍之事拋諸腦後,一時高興跟著就要下樓。
於懷景突然停步,渾身僵硬。少年正冷冷盯著他,直盯得他後脊樑發麻。
君諾有些不明所以,但現在滿腦子都是好酒,根本不想思考別的事情,當即抓住少年肩頭,將他扳過身子,推著下樓:“懷景兄,此番來的匆忙,也沒準備什麼好禮,一點小心意送給兩個小傢伙。”
君諾從從百寶囊裡取出兩樣事物,遞給於懷景。於懷景燦然接過,大笑起來:“千羽兄弟每次來都爲我一雙兒女破費,只怕他們長大了,就靠著這些東西也能豪氣一輩子了。”
君諾附和著哈哈大笑,於懷景一看手中東西,忽而愣住,“這……太貴重了吧。我沒認錯的話,這是一對上古聚靈石?”
君諾笑笑,沒有否認。少年也偏頭看了一眼,甚是平淡。
於懷景只當是少年好奇,又想顯擺一下, “知道聚靈石吧,就是可以匯聚靈力的寶石。修仙者修煉之時或多或少都會失散一些靈氣,這聚靈石能將散掉的靈氣聚集起來。
少年神色沒有半點波瀾,於懷景卻又道“知道上古聚靈石有多珍貴麼?上萬年的聚靈石,其中不知聚集了多少靈氣,若是佩戴者修煉得法便能將其中靈力轉爲己用,比之普通修煉者更有機會大成。”
於懷景將聚靈石一收,往君諾手裡塞去,一邊塞還一邊嘀咕:“這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君諾推了回去,笑道:“懷景兄,家父一場壽宴,我已算得上是傾盡家產,如今能拿得出手送個兩位小侄的,便只有這一對聚靈石了。若是懷景兄有心,不如讓他們認我做乾爹吧。”
“乾爹?”少年和於懷景異口同聲地質疑。
君諾訕笑:“啊,那就乾孃。”說完,君諾與於懷景相視大笑,少年卻面若寒霜。
“等他們兩個長幾歲,我把他們送去給你教養,當乾兒乾女也好,當徒弟也罷,反正你不會虧待了他們。”說著於懷景又用手臂捅了她一下,揶揄道:“不過哪裡比得上親生的好。”
君諾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正想如何回懟,卻聽於懷景壓低聲音在她耳側道:“女大三抱金磚,年紀不是障礙。”
“……”
君諾雙十年華,而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的模樣。任誰都能明白,於懷景此刻說的正是他們二人。
君諾偷偷看向走在前方的少年,只見他耳根微紅,想來已經聽在耳中,正在羞澀,心中暗自偷笑。
這少年並不簡單,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有何非比尋常?自己一概不知,又怎會僅僅因爲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心儀對方?
於懷景與自己一樣,也是個“好事之徒”,這等值得玩笑之事一旦揪住了肯定是要好好玩鬧一番的。想到此處,一時開懷,她倒也不想解釋,更不想反駁了。
“你還別說,有妻有兒,日子平淡,並不比在外叱吒風雲差些什麼。”於懷景盡心盡力攛掇君諾早日成婚安家,順手開門,又感嘆:“可是我怎麼覺得你送這豪禮,弄得像是一去難回一般。”
門一開,於懷景卻是一愣,“砰”一聲又把門關上,喃喃道:“我烏鴉嘴,烏鴉嘴。趨吉避兇,壞的不靈好得的靈。”
唸完又一次開門,“砰”一聲又把門關上,回過頭來愣愣看著君諾,面露驚懼之色。君諾隨之一愣,伸過手去想打開大門。
於懷景卻重重一按,將門按住,“你……開之前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