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附著靈力的羽毛?那臉色不好的少女?那欲言又止的凜?
錦繡宴——竟然是羽人族的婚宴!
君諾扶額苦笑,若是沒有少年相護,她可能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把自己嫁了出去。
這平白無故惹的孽緣又多了一樁,可不能給於懷景知道,不然又得被他寫成話本,弄得天下皆知。
君諾從小受盡冷眼,也聽過無數(shù)人的言語譏諷,此番面對翊,倒是不知該如何拒絕。得找一個法子,溫和一些,合理一些,既不傷他心,又不傷己意。
揉著眉毛,她心中已經(jīng)閃過十餘種方法,可總覺得這羽族人與人族不同,總愛腦補,說錯一句又會牽扯出一大堆來,著實傷腦。
翊又把羽毛遞了過來,眼中帶著幽怨,“替我戴上吧,我的新娘。”
君諾苦笑:“我們剛剛認識啊!從第一眼相見,到現(xiàn)在還不到一個時辰的呀!你怎麼就那麼篤定我應(yīng)該是你的新娘?”
“可是你們?nèi)俗搴芏嗳耍捎H之前一眼都沒見過對方呢?”
君諾無措,“那……那好歹也是兩相情願……”
“我可是見著不少都是父母安排,自己可一點也不情願,還是成婚了。”
君諾嘆道:“那樣也不一定開心幸福,是不?”
“那可不一定!”翊上前一步,又強硬地將羽毛遞給君諾,“我可和那普通人族不一樣。”
是不一樣,這腦回路簡直是……無人能敵!這在人族,等同於強娶!
君諾幽幽長嘆:“其實你也知道我不會嫁你,所以瞞著我,不告訴我這錦繡宴的真正意義,對麼?”
這一次,翊沉默了。他只是靜靜站著,舉著羽毛的手緩緩放低,異常平靜地看向她。
“但是你……”君諾怒不打一處來,嘆息不止:“你當我傻呀?被你騙得成了婚,你當我不會走啊?你又攔不住我!”
翊難得的沒有太大情緒波動,緩緩道:“我曾對自己發(fā)誓,等我變得強大,定會傾盡全力護你。從此你不必周遊四方,不必看人臉色,不必擔驚受怕。在我羽人族地界,你將得到我整族庇護,你也將得到我一生呵護。”
“等等!”君諾一擡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她自己腦子裡卻亂如漿糊,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哭笑不得:“這又是什麼情況,是我自己漏掉了我的什麼故事?”
這羽族少君口中所言,竟像是他們曾經(jīng)有過什麼過往。可她半點都想不起來!
君諾起初還想好好勸說,或者找個合理理由拒絕。可如今一混亂,她竟是把這想法拋之腦後,氣得跳腳,“偉大的少君,今日之前,我根本從未見過你,何來你要護我之說?”
翊慌張上前,想要解釋,卻啓脣無言。
君諾緊跟著後退兩步,做勢讓翊不要靠近。少年卻輕輕巧巧一擋,剛好擋在二人中央,阻了翊的動作。
翊怒目相視,媚態(tài)盡收,霸氣喝道:“我說了,讓開!”
“不讓!”少年和君諾竟然異口同聲。只是少年聲音慵懶低沉,君諾顯得急切無奈。
君諾躲在少年身後,一手扶著他手臂,探頭看去。翊雙目怒火迸裂,那模樣簡直就像要衝上來咬人。
“你是不信我會保護好你?”翊的怒意從齒間蹦出,卻努力控制。
“我信,我信。”君諾嘴上說著,心理卻犯嘀咕:鬼才信!都不知道前因後果!
“但是我……”君諾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說辭。這結(jié)仇好破,打就行了,打得對方無力還手就行了。可這情債不好破,壓不下去便會反彈,反彈起來就更難控制。
君諾苦思冥想,翊竟又是緊逼著上前了兩步,君諾一心慌,脫口而出:“我有喜歡的人了!”
話一出口,自己也傻了。這不是讓翊更加難過麼?
不著怎的,她竟然又補上一句:“強扭的瓜……它不會甜……你懂吧。”
翊終於止住了上前的衝動,也終於沒有剛纔那般激動,好一陣才悠悠從口中問出一個字:“他?”
“……”君諾再次啞然。自己正拽著少年,少年正擋在自己身前。適才還曾探出手來想要帶自己離開。別說旁人了,連自己都要相信,這心中之人便是身側(cè)之人了。
少年側(cè)頭看向躲在她身後的君諾。君諾正半彎著腰,一擡頭正好能看見他的雙眸。那雙眸深處,依舊深沉,只是怎麼還……夾雜著一些看熱鬧的神情。
君諾用眼神祈求:幫幫忙!
少年眉毛一挑,用眼神回答:無可奈何!
他眼神隨意慵懶,一臉“我懂了,但是我不想做”的神色。
“姐姐!”凜從人堆裡衝出來,對君諾道:“選我們偉大的少君吧!論長相,偉大的少君更漂亮!論實力,偉大的少君更厲害!論人品,偉大的少君更溫柔!”
呵!怎麼說的好像……真像那麼回事!
論長相?不得不說翊雖然有一種陰柔魅惑之美,但確實比少年長得好看些。但少年的那雙沉眸,更得她深入骨髓的喜愛,甚至巴不得長在自己臉上。綜合一下,好像是少年更勝一籌。
論人品?少年平日過於冷漠,寡言少語,跟君諾這個閉不住嘴的人待在一起,總顯得她像個小女孩一般嘰嘰喳喳。但翊比自己還能嘰嘰喳喳,又不聽自己說些什麼就自顧自腦補。算來還是和少年待在一起更舒坦些。而且,少年一直都是溫柔的嘛。
至於實力?誰胖揍誰還不一定呢!
這麼一想,好像翊輸?shù)脴O爲徹底,君諾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卻剛好被翊和少年都看在了眼中。
翊不知怎的,興奮起來:“是吧!是吧!我比他厲害吧!”
少年眼中卻瀰漫出一股憂思:“姐姐適才搖頭,是覺得我阻你嫁人,錯了?”
君諾嘴一撅,眼一瞪,表達:誰叫你不幫我!
少年微微一怔,忽的轉(zhuǎn)身,再次探出手來,“那……差點成爲羽族少君新娘的雲(yún)鼎仙子,可願隨我下山?”
君諾心頭一喜,便將手覆了上去。雖說這幾日偶有接觸,可還是第一次摸到他的手,柔柔軟軟,冰冰涼涼。
“騙人!”翊卻忽而跳起:“你們騙我!我不信!打一架吧!一架定輸贏!”
“誰跟你打!”兩人再次異口同聲,繼而相視一笑。
君諾一把扯下那身厚重的羽衣,一跳而起,整個人半搭在少年肩頭,在他耳畔輕聲道:“做戲做全套。”
少年先是愣了愣,身子不由得顫了顫,一聽她所言,雙手一抄,將她腿彎攬住,背了起來。
“看……看清楚了吧!”君諾道:“我們鬧脾氣罷了!現(xiàn)在和好了!”
羽人族一陣騷動,一瞬間像炸開了鍋!
“這人到底誰啊?”
“他怎麼搶我們偉大的少君的新娘?”
“長那麼難看……”
少年依舊沉靜沉穩(wěn)地立於當處,安安靜靜,絲毫不爲那些閒言碎語而動。君諾趴在他背上,看著他側(cè)臉,在暗淡火光緩緩跳動下,映照出那份沉靜,頓覺心中無比安定。
“打一架吧!贏的人娶她!”不知何時,翊已經(jīng)把那鐵爪又拿了出來,正在往手上戴。
少年悠悠一聲:“不打!”揹著君諾轉(zhuǎn)身就走。
翊在身後譏諷:“是不是男人?”
糟了!多半要打起來!但凡是男人,聽到這句話都會覺得是種詆譭侮辱。少年年紀不大,可一路上的行徑倒是極爲“男人”。
誰知少年理也不理揹著君諾繼續(xù)前行。一陣風涌,翊揮翅從天而降,怒道:“是男人就打一架吧!”
少年冷冷道:“就當我不是吧”說完,一個眼神也沒給,揹著一臉驚詫的君諾,從他身側(cè)晃晃悠悠而過。
君諾下意識拽了拽少年衣領(lǐng),心中莫名慌亂。若真的打起來,她纔是最頭疼的吧。
少年似是有所察覺,淡淡一笑:“姐姐要嫁給誰,但憑心中所想。還是那句話,開心就好。”
心底猛地一聲狂跳,連她自己都聽見了。
世人總想將自己想法加諸於他人,難得有人真正完全替旁人考量。這少年,是她這一世所遇唯一一個這樣的人。
下一刻,她卻忽然察覺到了身側(cè)呼嘯而來的風。翊竟然從斜空中直接探出鐵手來,直直抓向少年肩頭。
少年揹著君諾,緩步而行,絲毫不在意旁人目光,更沒管顧翊從旁而來的猛烈突襲。
君諾正想著,是提醒少年,還是自己出手,一陣踢踢踏踏之聲忽而從四面八方響起。翊還未落地,就被撞得翻滾開去!
慌亂之中,羽人四散去尋武器,君諾卻看得忍俊不禁。
那些身著人類衣物,功法奇異的妖,竟然找到了這裡。他們一個個橫衝直撞,又力大無窮,到處踩踏。不是撞到地上的鍋,便是踢翻篝火,鬧騰一陣,竟是未傷一個羽人。
君諾眼見著那一個個呼來喊去,奔來跑去的妖,發(fā)自內(nèi)心感慨:“不羈山的妖還真是好玩啊!”
少年淡笑:“但凡修仙之人,不是吵鬧著降妖伏魔,救世衛(wèi)道,便是對妖魔鬼獸心懷芥蒂。你倒好,竟然誇讚他們。”
君諾嘻嘻一笑:“我也不是第一次誇他們了吧。妖本是樹花或蟲獸修煉而成,低階者能將自己幻化出其他形態(tài),高階者能直接幻化出人形。這些小妖分明是故意幻化出各種恐怖形態(tài),但也就是嚇嚇他們罷了。”
少年懶懶道:“妖吃人的!”
“可是我覺得,他們這樣好玩,那位不羈山妖王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少年忽而腳步一頓,君諾在她背上對這細微的情緒變動更爲敏感,卻聽他道:“不羈山妖王,是個長著青面獠牙,又奇醜無比的地底長蟲,一身邋遢如從泥垢中爬出。”
“你怎麼知道?見過?”
“沒。我聽說的。”少年繼續(xù)邁步,朝著羽族地界出口而去,身後雜亂之聲漸漸遠去,卻聽他又道:“我還聽說,不羈山裡養(yǎng)著供他們食用的人,有十萬之衆(zhòng)。”
“聽聞?聽說?哪一個是真的?”君諾搖頭嘆氣:“除非親眼得見,我決不相信!”
不過你個小小少年,怎麼好像對不羈山裡的妖王和妖衆(zhòng),意見頗多啊。
剛剛走到出口,少年卻忽然閃向一旁,一陣狂亂肆虐而過,西荒獸族狂奔而入。
妖風乍起,羣妖驚嚇了羽人族,呼嘯瘋跑回轉(zhuǎn)而來,嘻嘻哈哈,踢踢踏踏,胡亂踩踏,與西荒獸族撞個正著,兩相一見,竟似仇人見面,立刻混戰(zhàn)!
一個西荒獸族,體似青牛,雙目圓瞪,不知怎的就瞧見了少年和君諾二人,四蹄一蹦,橫衝而來。
少年雙手攬住君諾腿彎,君諾在他背上難以行動,而那青牛獸速度極快,瞬間已到近前。
這一撞上,必然渾身骨頭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