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諾一把推開她,短小的匕首還插在她腰間,那少女卻哭著連連往後退去。
周宏浚搶上前來扶住君諾,想要替她拔出匕首又怕她太疼,君諾卻反手一用力拔掉匕首丟到地上,悽然一笑,不置一詞。又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於懷景見狀,指著那少女喝道:“小小年紀不學好!暗地裡傷人,哪裡是仙門義士風範?枉我讀聖賢書多年,見多了這傳言中的倒戈相向,是非不分,卻沒想今日竟然見到如此之多,竟然還有小孩參與其中!”
少女抹淚哭道:“我不管你們什麼大義!我也不懂你們的是非!我父親死在天河之戰,連個屍身都找不到,連個名字都不配留下來,可她卻成了英雄!”
君諾輕聲嘆息,這沒來由的恨,只是因爲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地方。
誰知那女孩忽而蹲地痛哭:“我不想死,我不想留我母親一人,我更不想就因爲她現在站出來裝的大義凜然,就抹殺了她曾經做過的錯事。明明都是她的錯,爲什麼就不能讓她死?爲什麼我要死在這裡?”
周宏浚也是怒不可揭:“殺你父親的是魔,你不去奮力誅殺魔衆,殘害人族算什麼?你就算長大了也是個碌碌無爲之輩,生生死死也不過如此!”
“算了……”君諾拽住周宏浚,搖頭示意他不用再說,又嘆道:“她又有什麼錯呢,只不過是怕了。”
忽而一箭破空,帶著巨大的衝擊力而來,周宏浚回身欲擋,卻被那力道逼得睜不開眼。那一箭不偏不倚正正射中君諾後心,她一個踉蹌向前竄出,箭穿胸而過,又掉落在地。這箭不過是個普通的箭,可箭上的靈力卻一點也不弱。
君諾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吃吃笑了。
又是一箭破空而來,空中呼嘯之聲卻戛然而止,墨色的光暈將那箭勢生生止住,轉瞬化爲齏粉。
君諾卻被攔腰一抱攬在懷中。
沒有擡頭,沒有猶疑,君諾喃喃而笑:“你還是來了。”
“我來了,來晚了。”
容傾將君諾抱在懷中,渾身發抖,一時間戾氣暴漲,,周圍的一切隨著他猛然四溢的妖氣被捲起掀翻,又拋開落下。
附近魔衆紛紛轉向而來,容傾絲毫未有留情,乾坤扇一翻一轉,化作道道劍意,頃刻間將魔衆擊散成霧。
他心痛的無以復加,卻又無處發泄,只得將一身怒氣轉爲戰力,招招狠厲,直擊魔衆。
任言靈在狂風之後睜大雙眼驚訝地向旁人問道:“這是……化成煙霧了?就這樣就化成煙霧了?”
君諾靠在容傾懷中,小聲道:“妖王就是妖王啊,霸氣的很。”
容傾聽著她的玩笑之語,心痛得連話都說不出口,正想割破手掌替君諾療傷,卻被她的手輕輕按住。
君諾宛然一笑,容傾似懂非懂,卻決定由著她。
周宏浚和於懷景從一堆雜物中站起,一見容傾,瞬而高興,道:“看準點啊,連我也打啊。”畢竟同行冰原,畢竟還是你心愛之人的親戚呢。
妖王容傾,頃刻間將附近魔衆殺光,戰局瞬間扭轉。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衆仙友,魔衆即將潰敗,各位當同仇敵愾奮勇擊殺!”一時間羣情激奮,衝殺之聲響起,刀兵之聲猛烈。
眼見著魔衆就要敗走,忽而一聲尖嘯從空中穿破,一雙巨翅捲動狂風。沒有桎梏的岐鳥此刻異常兇橫,一頭噴火,一頭噴水,巨翅煽動,頃刻間火勢更猛,水浪滔天。
容傾看向岐鳥,又緊抱著懷裡的君諾。人族就算能力再強也絕不是岐鳥對手,當前饒都只有他能與之一戰,可懷中的人他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哈!容傾,你求我吧,求我,我就幫你!”
容傾擡眼望向虛空,略一思索,回道:“你若助力,我便毫無保留與你盡情一戰!”
“哼!說句求這麼難?”一隻巨大鵬鳥衝破空中黑霧,直撲而下,在臨近追風殿時一個急轉直升,轉頭朝岐鳥而去。
岐鳥比南鵬還要大一倍,可因爲雙頭常常意見不合,便不如南鵬身形靈活,一時間纏鬥不休,倒也緩解了地上衆人危機,不過一會兒,魔衆再次被仙門擊敗,歡呼聲響徹半個饒都。
那一邊妖王南鵬戰岐鳥,空中狂風翻飛,吹動髮絲衣袂,吹得近處的人睜不開眼。這一邊歡呼聲卻忽而被一陣強烈地動震的戛然而止。
巨大的青蛇蜿蜒穿走在街巷之中,巨尾一掃,便掀翻了半條街的人。
這巨蛇異動還沒停歇,城東之處高高的城牆忽而傳來轟隆隆之聲,衆人紛紛望去,還未看得真切,高牆轟然倒塌。
一個離得近的人躡手躡腳上前探頭,想要看個究竟,看都還沒看清便被一個長長的鉤子刺穿腹部,又一甩被拋向空中。
“是蠍尾人!西荒蠍尾人!”不知是誰在混亂中驚叫起來,不少膽小的被嚇得紛紛後退,膽大的則聚齊靈氣嚴陣以待。
一下身爲蠍,上身爲人的怪物爬過亂石爬進城牆,發出“桀桀”怪笑,轉瞬之間,一排又一排蠍尾人緊隨其後越過亂石直入饒都。
蠍尾人衝入人羣,長尾橫掃,頃刻間掃飛幾個人。人們只得紛紛後退,術法者迎頭而上,火舌攢動,水浪奔涌,阻止蠍尾人長驅直入。
還未殺出個所以然,卻聽得城牆外一陣猛烈的踢踏之聲響起,地面隨之震動,一羣似馬非馬,似人非人的獸奔入城內。
西荒笑面獸,身高如馬,永遠一副笑相,臉卻略微扁平令人望而生畏,四肢同長,可同時著地如馬一般奔走。
這撞擊力和攻擊力更甚一籌的笑面獸一到,立刻和蠍尾人一迎一合衝撞進人羣,胡亂踢打,衝破了原本可以遠攻的術法者陣營。
城牆這邊還未消停,空中卻忽而又傳來撲簌之聲。一個個巨大異禽從空中飛撲而下。西荒異禽有兩對翅膀,朝內較小的那對翅膀一抖便包裹住一個人,轉而又飛向空中,被裹住的人還來不及驚叫便被吸乾血液丟落下來。
戰局一轉再轉,西荒獸族參戰,令得饒都陷入危機。
君諾看著那亂糟糟的戰場,忽而問道:“容傾,是不是不管我做什麼,你都會由著我?”
容傾看著她的眼睛,生怕她做出不好的決定,忙道:“是支持你,幫著你。”
“那可以不以不要管我,去幫他們。”
容傾赫然沉默,只能看著她,想要懂她。
君諾輕輕握住他的手,笑道:“我還想和你一起在不羈山看日出日落呢。相信我好不好,不管我做什麼,都記得,我答應過你,決不食言。”
容傾輕輕點頭,終是決定對她付出絕對信任。也許她不是世間最強者,但她的堅強倔強,卻是世間難見。
君諾悽然一笑,在容傾冰涼脣上輕輕一吻,嘆道:“無論如何,戰局定要看到最後!”
容傾再次點頭,轉身跳下追風殿,頭也不回直奔那殺傷力巨大的青蛇而去。他不敢回頭,他怕這一回頭便不想再由著君諾了,所以只能決絕的轉身,遠離而去。
君諾一聲嘆息,緩緩轉身,身上傷口劇痛,失血過多也讓她昏沉,不由得晃了兩晃,忽而劍光閃動,她擡手一擋,手臂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又一個人?君諾無奈擡頭,竟然是莫老二。
“對不起,我不想死,我想回去陪我妻女,我也是蠢,竟然又來了這裡。”
這得是多蠢纔會明知是魔,還要再衝過來。君諾搖頭苦笑,一腳將他踢倒在地。還未站穩,卻又有一劍刺來。
君諾星月一擋,張口怒罵:“所以這就是你們的選擇?殺我?愚蠢!”
越來越多的人返回追風殿,圍向君諾,周宏浚和於懷景想要護卻不知從何護。
君諾看著這些人,心中悵然不已,“我生來被認定爲獵命命格,被視爲不祥之人,一生抗爭,卻總被人詬病爲爭奪他人性命而存活,所以總有人認爲我出現的地方定然血雨腥風,死傷無數。可你們有知道麼,我這一生爭奪的從來只是一個人的命。而那個人就在我的身體裡,我與她各有一半魂火。”
無人聽她解釋,反倒是眼中殺氣更濃。
“你們以爲我怕死?不!不是我怕死!是我不能死!我死她活!到那時纔是真正的劫難。從一開始我就別無選擇,可你們有選擇啊。”
有一人舉劍刺來,被周宏浚擋了去,便立刻怒吼:“我們也別無選擇,你不死,炎魔會滅了整個饒都。龍魂國都都沒了,還有什麼?”
君諾對這些人的想法實在是不能理解,反斥道:“從一開始你們一直都可以選擇,明明可以同仇敵愾並肩而戰,明明可以阻擋魔尊,甚至可以合力殺了他,可是你們卻偏偏相信一個魔卻不相信一個人,偏偏自私自利貪生怕死,想以我的性命來換取你們的生存機會。”
又有一人一劍刺來,於懷景不會擋便只能把君諾拉開。
君諾一把推開於懷景,喊道:“好啊!那來啊!還有多少人做出選擇的?來殺我啊!既然你們不信我,那就由你們自己揹負罪名承擔後果!來啊!”
這一震怒倒是震懾了不少人。沒有人願意成爲一個揹負罪名的人,沒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敢做那唯一一個人。
“我來!”那個一直質問君諾的華衣少年,忽而從神風堂護衛圈裡走出,一邊拔劍一邊道:“我乃龍魂帝國太子臻,謝各位仙門義士衛我饒都安危。我以太子身份誅殺妖女,所有責任我來擔。今日之後無論是勝是敗,所有人都是我龍魂英雄。”
周宏浚搶著上前,卻被旁人以劍相阻。鶴筱遠遠奔來卻根本趕不及。李瑾瑜祭起符篆將青年手中之劍控制住,卻被任御風一箭衝破。
最終,冰涼的劍沒入心間,穿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