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採花賊而言,漂亮女人是最吸引人的,那麼有沒有比這個更吸引他的呢?
事實上是有的。
比如成爲皇帝,以後要什麼女人沒有,又何必辛辛苦苦去“採花”呢?對於權力來說,要什麼東西就可以有什麼東西,女/色什麼的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可足渾常並不算特別好色,只不過,常人想要的東西,他都很想要。
精緻的美食,順從貼心的僕人,美豔的女人,鋒利的刀劍,隨心所欲的情緒等等。這年代,如果要達到他所想的,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獲得一定的權利,然後再獲得更大的權力,一步步往上爬。
可足渾常不是沒考慮過那些流言不可信,也不是沒想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只是忍不住啊!
街上如果遇到個漂亮妹子,想睡,結果派人一打聽,是慕容俊的妃子,那自己絕對會就此作罷了。因爲得到和付出的代價完全不成比例,爲了自己一時爽,把全家老小葬送了,不值得。
但那個預言太讓人心動了,強能稱帝,弱則封王啊,嘖嘖!實在不要太誘人啊!稱帝不行,封個王也是好的,自己出門還不是橫著走?
萬一呢?萬一是真的呢?
可足渾常在可足渾家也不是族長,更別說一言九鼎了,上面還有個太后頂著,何時能輪到他說話?
餓死是不至於了,但何時纔有出頭之日。
彭城城樓上的可足渾常有些焦躁不安,他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好,對權利的渴望,讓他壓下了心中的不安。
“你去把范陽盧家那個叫高玉的傢伙叫來。”可足渾常對著親兵吩咐道,最近他特意把自己的絡腮鬍子修剪了一下,也故意開始附庸風雅起來,雖然還是有點不倫不類的,但可足渾常的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就像自己已經有了上位者的氣息和派頭一樣!他感覺慕容俊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
其實可足渾常現在這種想法,很多年之後的拓跋燾啊,高歡啊,宇文泰啊,楊堅啊什麼的,都有過。胡人不讀書還好,一讀書又不會讀,都讀歪了。
要麼就變成有文化的流氓,在作死的道理上越走越遠。要麼就變成吃齋唸佛,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可足渾常的思維並沒有飄太久,很快,高玉就被親兵帶上了城樓。
屏退左右,可足渾常面色恭敬的問道:“我覺得你很不錯,要不要棄了盧偃,以後跟我混?”
尼瑪的,胡人說話就這麼直接,連個客套都不會,至少你也說句“良禽擇木而棲”之類的吧?
高玉家族原先跟著祖狄,他又是個有文化有涵養的“採花賊”,對可足渾常這種胡人做派簡直無語。
“忠臣不事二主,謝厚愛,高玉不甚惶恐。”
可足渾常點點頭,對方還是有點節操的,如果自己一召喚,高玉就過來,那還真有些不能信任了。
“在下是奴籍,大將軍若是能跟盧偃家主商量好,在下必定效死。”高玉又來了一個神轉折。
“好,盧偃回來我跟他說一聲,你以後就跟我混了,放心,我不會讓你爲難的。”
可足渾常聽到高玉的話,心中大定。
“那個,你覺得怎麼樣?龍亢沒有晉軍,這一趟能找到寶鼎麼?”
可足渾常湊到高玉身邊,眼睛盯著遠處的汴水,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兩人就像是在看河水,而不是在商議什麼重要的事情。
“去的話,有可能會找到,不去的話,只怕永遠都沒有可能,而且萬一消息讓桓溫知道,那裡可是他的家鄉,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高玉沒有說該去還是不該去,只是暗示可足渾常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這話說得很妙,至寶人人想要,然而每個人都能得到?
三分努力,七分運道,事在人爲!
高玉的道理很樸素,這年頭想做皇帝的人不少,又有多少人坐上那個位置?你不爭,永遠不是你的!
“今夜行動,你與我同去,咱們全部一人雙馬,閃擊龍亢,佔領縣城一天,找不到鼎就走!”
可足渾常長著黑色汗毛的大手緊緊捏著城牆上的石塊,已經下定了決心。
可足渾家的人,似乎都有點腦子發抽,一旦興起,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可足渾常跟長安君一樣,沒摔跤就不知道疼,更不瞭解世道的險惡。
這次的行動,他是相當的自信滿滿。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風險雖然大,但可足渾常已經事先打探好了路線,深夜行軍,天明以前就能到達龍亢,中間估計沒有任何勢力能反應過來。
等桓溫想到要調兵的時候,自己已經從容返回彭城,你來少了人是送菜,來的人多了,慕容家必定會出手,可足渾常的如意算盤也是打得叮咚響的。
高玉拱拱手,心中大罵可足渾常狼心狗肺卻不敢說出來。這廝擺明了想拖自己一起死!如果有事的話,想來自己也是跑不掉的,誰說胡人沒心機來著?
趙川爲這一戰準備了很長時間,具體如何,除了他們中極少數人知道根由以外,其餘的無人知曉,他採用的方法,就是把戰場之外的功夫做到極致,確保情報的完全準確,也徹底摸清楚了鮮卑人行軍的習慣。
典型的技巧性選手!
而可足渾常不講究那麼多,鮮卑騎兵,戰力強悍,一力降十會,有什麼招數,放馬過來接著便是。
他手下鮮卑部落騎兵一人雙馬,進可攻,退可守。這一番龍虎爭鬥,誰能獲勝,尚且不得而知,只能讓時間來檢驗。
淮北大戰在即,關中卻是得到了暫時的平靜,把視線轉到目前秦國的核心長安,苻健又在宮裡搞事了。
爲什麼要說又呢?只能說苻健這個胡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不按套路出牌。
當年趙川在長安的時候,樑影也算是大家閨秀,相貌更是沒的說,如果苻健要強行收入後宮,樑安會不答應麼?能不答應麼?敢不答應麼?
但這位有個性的胡人君主,嘛,不做這樣“欺男霸女”的事情,大概是覺得沒意思不夠刺激吧。
也可能是擔心樑安成了便宜岳父,影響權利平衡。
不過如果你以爲他是個有爲之君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苻健不僅喜歡玩,還特別喜歡作死!
這天,他又寵幸了那位倒黴大臣的……後媽!
少女清純可愛,老孃風韻猶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反正苻健就是迷這位“大娘”迷得不行。
來了一發以後,身心疲憊,苻健揮揮手讓這位從大臣張遇家強行拉來“寵妃”離開,他躺在榻上心滿意足的哼著沒調子的小曲。
完全不顧對方的尊嚴,只要想了,直接派人去大臣家裡拉到宮裡,完事後送回家,這在漢家禮法當中,簡直豬狗不如。
不顧苻健不怎麼在乎。
宏圖大業什麼的,真的別想了,這位胡人君主的身體也不允許。
苻健看了看自己發福而臃腫的身材,很難想象十年前自己還能金戈鐵馬,跟桓溫真刀真槍的拼殺,幾進幾齣,恍若隔世。
歲月這把殺豬刀,對自己好像兇狠了點!怎麼才十年不到,自己就成了這種模樣呢?
“陛下,強皇后來了。”苻健的貼身太監小聲的提醒道。
唉,皇帝啊,也是有家事要操心的。苻健只有剛纔在那個誰的“後孃”身上馳騁的時候纔會忘卻世間的煩惱。這種事情就像是吸毒,過後那種致命的空虛,越發難熬。
“讓她進來吧。”苻健面無表情的揮揮手,隨手抓起一件絲綢的睡衣穿上,他那臃腫的肚腩露在外面也是相當不雅的。
雖然苻健平日裡對自己的外表從來不關注,但現在自己的醜態還真是把他給噁心壞了。
“殿下,韓氏(就是苻健剛剛玩過的那位後孃,張遇的繼母)也是良家出身,雖然現在守寡了,也不可肆意輕薄,你又何必吝嗇這名分?爲何不接到宮裡面來?”
一看到苻健的樣子,想起他近年來越來越荒唐(並非暴虐)的作爲,強皇后就起不打一處來!!
自己爲什麼以前就沒發現夫君是個二貨,淨是乾的不是人事呢?虧以前還以爲他是英雄蓋世。
強皇后的心情,由晴轉陰,現在似乎要下暴雨了!
“嗨,就是圖個開心,封什麼后妃?”
一方面是不當回事,另一方面還想著封后妃?
強皇后跟她的姓一樣,也是個寧折不彎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再加上家族很有勢力,平日裡眼中就容不得沙子,撲上來就是對丈夫一陣撕扯。
苻健猝不及防之下,臉上多了幾個爪印,同樣怒火沖天!
你孃親的,我好歹是一國之君,你這樣放肆,是不是仗著我不敢廢后?
苻健將強皇后推倒在地上,開始撕扯對方的衣服。
兩人開始手撕對方起來…具體戰況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有的恩愛小夫妻打架打著打著就情不自禁來一發,苻健和強太后顯然不可能如此,很久之後,兩人都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整理褶皺的衣服,在一旁舔傷口。
剛纔那一架,雖然不是真打,可身上也都有傷,特別是苻健,臉上都有幾道傷痕。
“好了,我下令封韓氏爲昭儀,封她繼子張遇爲司空,這樣你滿意了吧,哼!”
苻健穿好外衣,狠狠的瞪了強太后一眼,走出了寢宮。
男人中年危機,兒子們爭權奪利,侄子們虎視眈眈,老婆蠻不講理,自己當個暴君吧沒那脾氣,當個明君吧沒那能力和氣度,當個昏君吧似乎又太清醒了點。
這個世界對自己真殘酷哇!
苻健在長安城皇宮裡漫無目的的走著,漢人老舊的宮殿已經毀於戰火,聞名世界的新長安要到隋朝纔會修建起來,不知爲何,私下裡被嘲笑,以前自己毫不在意的天王宮殿,此刻在苻健眼中是那麼低俗礙眼。
我特麼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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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健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擡頭,眼前不遠處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苻堅!居然是苻堅!這廝什麼時候成了天王宮的值守軍官了?
苻健看到苻堅穿著禁軍將領的衣服,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麼時候讓他值守內廷的?
“叔父,你這是……受傷了,要找太醫麼?”苻堅也看到苻健過來了,發現對方臉上脖子上全是抓傷,也隱約猜到了原因。
“不必了,被狗抓的,無礙。”苻健擺擺手不想糾纏這個問題。
“我聽說狗身上帶著一種病,那個……”苻堅還想說下去,看到自家伯伯要殺人一樣的眼神,硬生生的止住了。
苻健輕聲咳嗽了一聲,語氣嚴肅的問道:“我記得你是龍驤軍首領,爲何出現在內廷?”
“叔父,兒臣已經上交了龍驤軍兵權,現在是鄧羌在打理龍驤軍的事務啊!”
哈?有這種事?
苻健拍拍腦袋,好像有點印象,自己聽從那個道安大師的主意,奪了苻堅的兵權,讓他在宮裡當值,能調兵而不能用兵。
“哈哈哈哈哈,沒事沒事,你一心爲國,大公無私,乃是我們苻家的棟樑之才啊。”
苻健拍了拍苻堅身上的鎧甲,不痛不癢的恭維了幾句,邁著八字步走了,看不到苻堅看他背影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回到寢宮,苻健發現強太后早已離開了,他來到書房裡,攤開一張紙,左邊寫著“苻生”,右邊寫著“苻柳”。
“不能不服老啊,太子的事情,是要定下來了。”
感慨歲月不饒人,苻健今天遇到的種種,都在暗示自己已經無法很好的履行君主的職能,雖然不情願,但苻健知道自己要做出選擇了。
“苻菁”“苻堅”
苻健在紙上又寫了兩個名字,隨即劃去。
“選大的,小的活不了。選小的,大的要造反,還真是難以抉擇啊!”
“陛下,緊急軍情!”
一個氣喘吁吁的傳令兵,估計是騎死了幾匹馬,一路飛奔而來,直接闖進了寢宮!
苻健滿臉不悅,只不過這是國家制度,緊急軍情可以不經通報直接入宮,他無法指責對方。
“軍情呈上來!”
太監將一個小小的竹筒交給苻健,拆開火漆,上面只有一句話。
“苻菁慘敗汾水,張蠔一路追擊,現在已經圍了雍州城(今陝西黃龍祭壇峰北麓石堡城)!”
雍州城是長安東北最後一道屏障,城池一丟,長安就像是不穿衣服的嫵媚少女,站在強盜面前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