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川摸了摸略微有點疼痛的小腿,即使是沒有箭頭,即使只是擦到一點,自己的腿已經受傷了,雖然只是擦傷。
沒有箭頭都能射得準,這隊人馬不簡單啊,看不出陸納這麼捨得在自己身上下本錢。
是因爲當初搞大拓跋雪的肚子良心發現?還是讓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倒黴蛋於心不安?
趙川覺得陸納想的事情很遠,或許是因爲他曾經到鮮卑拓跋部“混過”一段時間吧。
諸葛侃很顯然是在放水,因爲他的弩箭一發都沒有射出來,嘴裡不停的念著天干地支搭配五行的組合,趙川雖然聽不懂,但知道這貌似是各人行走的位置。
五行代表的是人,天干地支是方位。
趙川劍法不弱,得到了丁勝的真傳,單打獨鬥,這些人沒一個能打贏他。但問題是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每每趙川要切到一個人時候,似乎獵物能夠提前預料一樣,用非常詭異的方式,或者後退,或者側移,很容易就避開了趙川的殺招,同時還能夠反擊。
趙川的反射神經異常靈敏,速度也是快得驚人(吃藥了),配合他從郗忠那裡學會的步子,同樣能夠避開對方的反擊。
這些牙將的陣法很奇怪,你不進攻,這裡處處是破綻,等你一進攻的時候,卻發現在你攻擊最舒服的位置,總有人在妨礙你!
出劍的時候有人斬你的手,轉身的時候長棍在掃你的腰!絕對不會讓你有從容攻擊的機會。
這架打得真是憋屈,趙川有想死的感覺!
但是不能分神,一旦落入對方的節奏,馬上一波波的攻擊就來了。
尼瑪,一炷香的時間真是夠長的啊!
丁勝交給他的那一套劍法,十六式他已經從頭打到尾,又從尾打到頭,根本沒發揮出應有的威力,畢竟是被八個人圍著打,他有一點失誤被對方無限放大,而對方的失誤,馬上就會被同伴援救,打斷自己追擊的節奏。
“一炷香時間已到,任務完成,《八陣圖》第一卷會出現在陸長生給你的包袱裡,需要繼續破陣嗎?目前破陣的概率爲0.2%,也就是幾乎不可能。”
小秘書的語氣還是那麼冷,趙川知道,任何任務,其實都是包含隱藏獎勵的,而且這個隱藏獎勵,會異常的豐厚。
“這個任務可以以後繼續挑戰麼?”
“可以的,不過已經轉到支線任務面板,獎勵也爲未知。”
得到小秘書的肯定之後,趙川不想白費功夫了,後面的事情還有很多,萬一在這裡被打斷腿,那纔是見鬼呢!
趙川猛的一個劍花,利用縫隙突破了包圍,這些人會意,說實話,趙川已經是所有人裡面,在大陣中堅持最長時間的傢伙了。
他們一齊退開,並排站好,也沒有大口喘氣。
“以後我們聽主公吩咐!”諸葛侃平靜的說道。
不能算是尊敬無比,但也可以算是心服口服,因爲看一旁的陸長生,跟剛纔的目光完全不同,對自己似乎信服了很多。
男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說那麼多還不如打一架痛快!
正當趙川打算詳細瞭解手下這些牙將的時候,門房裡負責看門的人急匆匆的來到陸長生身邊輕聲嘀咕著什麼。
陸長生很識趣的指了指趙川,這位中年大叔又不好意思的走過來,低聲說道:“趙爺,葛洪仙師找您。”
看這人的樣子,很可能也是信封天師道的,並且對葛洪是發自內心的尊敬,這讓趙川意識到了一個一直以來被忽略的問題,因爲這個忽略,讓他低估了天師道,或者說是杜子恭他們的力量。
郗道茂被綁架,被當做鼎爐,非常不人道。而且她還被脫光衣服,毫無羞恥的被捆在牆上,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簡直比後世的人販子還可惡。
世家中人,每個人都不能容忍這種事情,但對於普通平民來說呢?
郗道茂是長得漂亮,說不定人品也不錯,平日裡沒做什麼壞事,但那又怎麼樣?
她所在的家族,還不是巧取豪奪,蓄奴過萬?
郗家人還不是霸佔了老家所在的山川湖泊,根本不允許普通人去砍柴打漁,每次還要收取費用,雁過拔毛?
依附於他們的那些小世家,做的事情更過分,欺男霸女什麼的不在話下,這就是世道。
那些窮苦人家,看到曾經高高在上的大世家千金被人這樣折磨,說不定心中還充滿了快意!
如果他們看到郗道茂那時候在趙川這個草根的身下婉轉承歡,在藥物的作用下,和勾欄裡那些女人一樣投入和放縱,說不定會在一旁歡呼叫好!!
所以之前趙川認爲杜子恭他們不得人心,其實未必見得!
像謝道韞,王孟姜,甚至謝玄和王家葫蘆娃這樣的世家中人,雖然未曾作孽,但火山爆發的時候,那些暴民,依舊會一刀結果他們,不會去問這些人平日裡是否行善積德!
這特麼的就是世道!
心轉如電間,趙川對著中年大叔點點頭,一個人拉開門,站在外面的正是那位鶴髮童顏的葛洪!就他一個人,沒有任何隨從!
“那個,葛神醫?你找我?”
葛洪對著他微笑點頭。
“謝道韞和郗道茂,你看名字,就知道是我教中人,你想要哪個?”
趙川聽到這話一愣,他也是覺得兩個女孩的名字有點奇怪,果然是跟天師道上清派有關麼?
“能不能兩個都要?”趙川弱弱的問道。
葛洪笑而不語,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他的胳膊就走,似乎默認了趙川那“貪心”的說法。
除了葛洪,趙川還真沒見過哪個傢伙拉著人就跑的。
“你啊,哈哈,別擔心,跟老夫走一趟吧,江東顧家!”
哈?
趙川不是瞎子,江東本地的程顧陸朱,陸納是便宜爹,其他的三族,那都是跟謝安他們對著幹的,現在去那裡無異於龍潭虎穴,這樣真的好麼?
“晉陵無錫,離這裡並不算很遠的,一兩日便回,這就走吧,別想太多了。”
趙川被“抓走”,不知道是不是陸納有交代,陸長生看到了只是跟某人揮手告別,卻沒有阻止,也沒有過來詢問,似乎早就知道會這樣。
“大仁大義,大智大勇,你究竟有幾項?你心裡是不是裝著天下?很多事情是不能迴避的。”
葛洪似乎意有所指。
趙川聽到對方的話,就不再糾結,乖乖的跟在後面。
“當年伏波將軍馬援,遠征南方的時候,漢軍當中流傳一種瘟疫,人會全身長痘,高燒不退,沒兩日就死去,而且附近的人都會得這樣的病。”
葛洪的聲音很低沉,趙川卻差點笑出聲。
尼瑪那不就是天花嘛!有什麼奇怪的?
“這種病無藥可救,但我卻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這也是從你上次救人得到的啓發!”
哈?
趙川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廝該不會想拿自己做實驗吧?良心可真是大大的壞了啊!
建康到無錫沒有水路,要走陸路。
葛洪早有準備,拉著趙川上了馬車,走官道飛馳而去。
鄴城的皇宮裡,百官都在對慕容垂歌功頌德,站在最末尾的慕容雨看著那些誇張的奉承話,想起趙川曾經跟她說過的一些事情,感悟很深。
鮮卑慢慢的學會漢人的那些毛病,皇帝也更喜歡文官的那一套,而漸漸疏遠那些能夠帶兵打仗的將領。
以文制武,崛起以後的任何一個種族,都會不約而同的走上這條路,漢族更是把這條路走到登峰造極!
現在慕容鮮卑也是這樣。
慕容垂打了勝仗,兵權卻完全丟失,只剩下軍師祭酒這個可有可無,實際上被主帥所鉗制的虛職。
太子太傅,柱國這樣的虛銜一堆一堆的往慕容垂的頭上安插,卻是把這個人困死在鄴城,此刻慕容雨的心中只想冷笑!
那個曾經和自己肌膚相親,差點共赴巫山的少年,即使沒有到過鄴城,也把他們這些胡人的道道看得一清二楚!
來自心底的自卑感!
石虎因爲自卑,所以要殺人。
鮮卑慕容因爲自卑,所以拼命的學習漢人的一切,拼命拉攏北方漢人世家,爭取做“人上人”!
能夠在各方面都超過漢人,高人一等的優等民族!
要做“人上人”,就免不了帶上東晉的那些壞毛病,過度內耗就是其中之一,現在慕容俊天下還沒有得到,就已經開始防備自己的親兄弟!
那些招數,也是豪門世家玩得膩歪了的!
果不其然,雖然身邊諛詞如潮,慕容垂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他死死的盯著高高在上的慕容俊,幾次想要開口,硬生生的忍住了!
因爲他的原配夫人段萍,現在正被關在鄴城的監獄裡,飽受折磨!慕容俊所做的一切,他又豈會不知道!
“聖人有云,不可因公而廢私,也不可因私而廢公,一碼事歸一碼事。我五弟是英雄好漢,他夫人的那些叛逆行爲,都與之無關,來人啊,把人給我帶上來!”
慕容雨瞇起眼睛,看到幾個禁軍衛士拉著一個被打斷了腿的人上了大殿。
嘿,好戲開始了!
慕容雨覺得此刻趙川不在身邊有些遺憾,聽到他的那些點評,比讀幾年書強多了。嗯,那時候兩人在牀上沒有做完的事情,她現在也很想做個全套。
“說吧,是誰指使你下蠱的?”
“哼哼,我不會說的,你打死我好了。”地上那個披頭散髮的人,滿口嘴硬!
“做戲當然要做全套,那種一看就是演戲的,完全是侮辱人的智商,哦,你問什麼是智商啊,就是……”
腦子裡又想起趙川當時說的話,看到地上躺著,如同視死如歸的勇士那樣的傢伙,慕容雨不知爲什麼突然很想笑出聲來。
地上這個人當然不會“說”,但自己的老爹,恐怕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證據,直接間接的指向五叔的夫人,也就是平日裡高傲的段萍,進而讓人聯想到五叔慕容垂。
地上的這個人越是“什麼都不說”,就越是會讓人覺得慕容垂御下有術,心中全是陰謀詭計,早就打算圖謀造反!
這種算計就好像是陽謀,你明明知道事情是那麼回事,卻沒辦法破解。
慕容垂你有本事當面撕破臉,說慕容俊是在冤枉你麼?你敢說他們是在迫害你的夫人麼?
如果撕破臉,那最終慕容垂就會成爲那個陰謀篡位,最終被反殺的倒黴蛋,如果忍了,那麼對方還有下一步的打算呢!
慕容雨突然覺得趙川沒跟自己回燕國是對的,或許他早已預料到有這樣的情況!即使自己是受寵的公主,但正如慕容垂一樣,是不會有出頭之日的。
你總是這麼睿智,是不是在晉國發現謝道韞比我好,就跟人家搞上了?
不知爲何,慕容雨心裡有一絲酸楚,女人就是這麼奇怪,思維跳躍很快。而此時,慕容垂一言不發的看著慕容俊,一個冷靜沉著,一個肆無忌憚!
慕容俊的眼神很明確的表達了一個意思,我就是要玩死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陛下,我想見一見我那罪孽深重的夫人!”
深吸一口氣,慕容垂嘴裡吐出這句話,似乎背都佝僂了幾分。
慕容雨看著慕容垂的背影,她覺得自己的五叔,似乎有一點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怎麼不一樣!
“一日夫妻百日恩,段萍的罪孽與你無關,去監獄裡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不急於一時,晚上慶功宴之後再去也是一樣的。”
慕容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手下那些文臣也回過味來了,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幹嘛要說那麼多奉承話!
剛纔要是罵慕容垂是亂臣賊子,只怕今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罪臣家門不幸,豈敢在陛下面前放肆,參加慶功宴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慕容垂把自己的帽子取下來,放在地上,對著慕容俊深深鞠躬說道:“罪臣讓陛下失望了,無顏混跡於朝堂,請讓我辭去所有職務,解甲歸田吧。”
說完他不顧慕容俊鐵青的臉色,自顧自的轉身就走!
他身上充滿了暴戾的殺氣,宮殿裡的禁軍侍衛竟然無人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