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遼闊的珠江河面上，許廷並不知道城內(nèi)動的進攻已經(jīng)失敗，水6兩路夾擊已經(jīng)斷了一路，仍然沿河往上游前行。

快到子時，終於到達了白鵝潭，一片黑暗中，賊船的燈火十分明顯。許廷暗暗高興，這不是給火攻船指明方向嗎，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前方的縱火船拼命的劃槳，希望早點接近賊船，然後點火跳水逃生。距離越拉越近，最前方的船離賊船已經(jīng)只有一里遠了。

如果是順流而下，這個距離就可以點火跳水了，船隻順著水流漂下去就能撞上目標。可惜這是逆流而上，不撞上賊船，用船頭鐵釘固定住，就算靠上了也會漂回來。比之順流，逆流的火攻危險係數(shù)大得多，船上人員生還機率也小得多。

眼看有幾艘船已經(jīng)要撞上目標了，忽然，賊船上點起了數(shù)個火把，船上冒出許多人影，側(cè)面的炮窗也齊刷刷打開。

“糟了，賊人竟有防備。”許廷十分意外。不過他也不甚擔心，有防備又如何，己方火船這麼多，就算有幾門炮，又能打沉幾艘？

“傳話給前方的兄弟，要穩(wěn)住，到敵船面前才點火。”

火把照亮的距離有限，不過火船上的人開始心慌起來，離目標只有五六十米時，有人提前點燃了船，撲通跳下水。沒人劃槳，燃燒的火船在慣性的作用下前進了十幾米後，就被水流推動著打著轉(zhuǎn)往下游飄去。

緩緩漂下來的火船像一個巨大的火把，照亮了周圍的同伴，它沒有完成應(yīng)有的使命，反而爲艦炮觀察敵人的位置提供了方便。

“轟轟轟”，卡隆炮開始射霰彈，噴薄而出的彈雨籠罩了整個水面，點燃的火船周圍密密麻麻擠滿了船隻，被這一陣彈雨一網(wǎng)打盡，所有人都中彈栽入水中，船上的硫磺和火藥被炙熱的彈丸引燃，熊熊燃燒起來。更多的船在火光的照耀下暴露，引來了猛烈的霰彈攻擊。

偷襲已經(jīng)不可能，只能強攻。後方的許廷呼喊著讓所有船全部加快度往前衝。

“撞上去就有銀子拿，有擅自後退和提前點火者，斬！”

儘管他再三喝止不準提前點火，仍然有人因爲害怕吃炮子早早點燃船隻後跳入水中。失去控制的船隻不僅成爲對方的免費照明彈，還和被炮擊點燃的火船一起影響了後方船隻前進的路線。後方的船紛紛繞過已經(jīng)開始燃燒的船隻，避免自己船上的硫磺、火藥及菜油被輕易引燃。

如此一來，攻勢陷入混亂無序的狀態(tài)。逆流成了火攻的最大障礙，熊熊燃燒的火船不僅沒有漂向目標，反而順流而下，成爲了其他船隻的噩夢。儘管極力躲避，還是有船碰上了燃燒中的火船，瞬間被引燃，火焰沖天而起，船上的人不得已棄船逃生。

卡隆炮仍然在繼續(xù)射擊，僥倖衝過“火船陣”的船隻卻衝不過霰彈的封鎖，都是船燃人亡的下場。

許廷心中一陣絕望，眼看火船衝破正面的封鎖已經(jīng)無望，下令放棄火攻，由水師靠近跳幫攻擊。

一名千總試探說道：“大人，賊船火力兇猛，恐怕難以靠近……”

話音未落，許廷大喝一聲：“拉下去，斬了！”

左右親兵立即把這名倒黴的傢伙拉到船頭，一刀斬下腦袋。

許廷命親兵把血淋淋的人頭掛在桅桿上，“此刻正是報效朝廷恩典的時候，誰再敢胡言亂語動搖軍心，就是這個下場！”

衆(zhòng)人頓時戰(zhàn)慄不已，紛紛叫嚷著操船朝賊船駛?cè)ィ瑺懥藟涯懀舻美线h就把船上的火器一股腦施放出去，什麼二龍出水、一窩蜂、火鴿子，也不管射程夠不夠，夜空中火光四射，倒也好看。只是沒打到賊船，倒是射入水中，誤傷了不少跳水逃生的火船水手。

“你個撲街……看清楚再打……”一個平白無故捱了一支火箭的水手咒罵了一聲，沉了下去。

經(jīng)過自家“火船陣”時，水師的戰(zhàn)船手忙腳亂的躲避，仍然有倒黴的船隻被火船靠上，“嗶嗶剝剝”燒了起來。

被燒著座船的水師官兵一邊咒罵，一邊跳入水中逃命。

在火船的火光中，水師4o多艘大小船隻成了浮動的靶子，卡隆炮開始換實心彈射擊，32磅的實心彈打的官兵哭爹喊娘，小一些的米艇、鹽船捱上幾炮直接就沉了。許廷的座船也吃了不少炮彈，桅桿也斷了，水手死了不少，船無法前進，沒沉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許廷率領(lǐng)水師的最後總攻持續(xù)到半夜，整個河面上火光熊熊，槍炮聲、慘叫聲，咒罵聲和呼救聲充斥著夜空。隨著夜色愈來愈沉，起火沉沒的船隻也越來越多。

最終，明軍最後的反攻也宣告破產(chǎn)。許廷僅以身免，帶著親兵泅水上岸逃走。參加攻擊的一百多條火船火筏、4o條戰(zhàn)船，除了幾艘在戰(zhàn)鬥中逃走之外全部損失，不是燒盡沉沒就是被擊毀。天色微明的時候，威廉等人只見到滿河漂浮的屍體和殘破的船骸，船隻殘骸上還嫋嫋的冒著青煙。

崇禎五年七月六日，這場廣州保衛(wèi)戰(zhàn)徹底宣告失敗，除了死傷四千多官兵和民勇、損失一百多船隻之外，一無所獲，賊人的戰(zhàn)船仍然停泊在白鵝潭，城外的火炮仍然完好無損。

廣州知府衙門。

三天前議事的官員悉數(shù)在場，不過一改之前激昂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氛圍。大小官員一言不，大堂之上死一般沉寂。

海防參將許廷和衛(wèi)指揮使孫天標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他們是來負荊請罪的：一個率領(lǐng)萬餘官軍丁勇衝擊賊人鎩羽而歸，一個帶領(lǐng)火船夜襲賊船全軍覆沒，是此次作戰(zhàn)失敗的直接原因。

其實許廷的計劃還算周密，水6兩面夾擊的節(jié)奏也把握的不錯，火攻戰(zhàn)船正好在6路衝擊賊人陣勢的時候，本可以打賊人一個措手不及，尾難顧，只可惜對手實在太變態(tài)，火力之兇猛前所未見，一羣臨時拼湊的烏合之衆(zhòng)，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很難得了，實在是非戰(zhàn)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