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看了看腰上晃動的腰牌,心裡頓時明瞭,點了點頭便揹著兩人走去。
“二哥倒是好手段,幾句話都把那玉姚逼上了絕路,倒是讓峻兒佩服。”龍宸宇峻恍然發覺自己對這個二哥似乎真的不瞭解,這看似病怏怏的身體下面掩藏著的智慧比自己只多不少。
似乎剛纔娉溯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自己似乎真的太過於輕信他人了。
可是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剛纔對自己坦誠相談的二哥,是自己誓言不會相負的二哥呀!
二皇子似乎沒瞧見龍宸宇峻面色糾結,笑指著月娉溯道:“若不是公主之前刻意留下了破綻,我也不會那麼快就抓住她話裡的漏洞。”
月娉溯想起適才二皇子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模樣,不由笑道:“二皇子手段高明,將來若是擔任刑部尚書,怕是無人能逃脫你的魔掌。”
二皇子聞言朗聲一笑,“我若是這樣執掌刑部,怕是會給朝廷帶來麻煩的。”
龍宸宇峻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二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娉溯,你明白嗎?”
三人慢走著已經是耽誤了一段時間,如今這一盞盞銀光閃爍的宮燈算是徹底照亮了夜色,月娉溯看著被映紅了的天幕,上面掛著幾個閃爍的星。
“大概說的是中庸之道吧,這個我說不清楚,你還是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她感興趣的是帝王之道,是兵家謀略,可是這些並不能爲外人道,尤其是二皇子龍宸宇桓!
月娉溯等人正要邁入羲和殿時,所有的宮妃皇子公主都已經到來了,文睿帝也恰在此時從對面走了過來,看到姍姍來遲的龍宸宇峻不由詫異了一份。
“峻兒和娉溯怎麼來的這麼晚?”文睿帝對龍宸宇峻身側的瘦弱少年幾分眼熟,卻也換不出名字,乾脆就沒說什麼。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無人可以指責的。
“父皇,剛纔我和二哥碰到就多聊了幾句,所以這纔來得晚了些,父皇不會怪罪我們吧?”龍宸宇峻一雙眼眸裡滿是天真無辜,似乎真的怕文睿帝龍顏大怒,自己和二皇子會被責罰一般。
文睿帝總算想起了這看似眼熟的人是誰,可是心中卻不禁差異幾分,賢妃的模樣自己倒是清楚,可是這二皇子卻似乎太過於俊俏了些,倒好像是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怎麼會,峻兒和桓兒兩人兄友弟恭,父皇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責怪你們?”文睿帝拍了拍二皇子的肩頭,似乎想要表達些什麼。
“皇上,還是快些入殿吧,時辰不早了。”蘇文在文睿帝身後輕聲提醒道。饒是接近年關,可是這南書房呈上來的摺子卻也並不減少多少。
年關的奏報如雪花般飛來,讓文睿帝幾乎忙了個焦頭爛額,今日申時初三刻後他又是去了御書房看了會子奏摺,這才又來到羲和殿參加這家宴。
人人都道皇上好,卻不知這九五之尊萬乘之榮的背後究竟承擔了些什麼。醒酒湯的效用猶存,文睿帝搖了搖頭又是清醒了三分,笑道:“也是,別忘大家等急了。”
月娉溯看著文睿帝左手拉著龍宸宇峻,右手拉著二皇子大步流星地邁進了殿內,不知爲何竟想起一句詩,很是有意思: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似乎把龍宸宇峻和二皇
子都給罵了進去了?想到這個確切的念頭,月娉溯不由聳肩一笑,可是旋即想起這是在羲和殿,是宮廷家宴的場所,不由收斂了笑意跟在三人身後邁進了大殿。
似乎,蘇文總是在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月娉溯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注視,不由側頭望去,看到的卻是蘇文嘴角噙著笑意,半低著頭向前走去,一副很是正經的模樣。
月娉溯不由有些詫異,蘇文似乎對自己的情感很是複雜,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緣故。當初把自己折磨的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意願的是他,可是如今替著孟婉盈甚至自己和龍宸宇峻打掩護的似乎也是他。
看似不偏不倚,他在部分方面甚至能決定文睿帝的決定,這是不容忽視的。
月娉溯又再度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打量,連忙回視卻發現是蘇文身邊的小太監正衝著自己咧嘴笑了笑,卻又沒什麼別的意思。
正思索間月娉溯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正是原本嬌笑著如花如魅的妃嬪們看到文睿帝進了羲和殿,在邛寧皇后的帶領下都紛紛站起身來,向著文睿帝高呼萬歲。
文睿帝鬆開了龍宸宇峻和二皇子兩人的手,示意著兩人去各自座位上坐下,方纔笑著朗聲道:“平身吧,今日是家宴,用不著那麼多規矩。”
雖是文睿帝如此說,可是衆人卻都是站著身子,直到文睿帝和邛寧皇后在主位坐下之後,才紛紛落座。
“英王最近身體如何?朕聽太醫院的那幫老糊塗來報說是王弟最近身體抱恙,纏綿病榻了好一段時間了。”
待衆人落座,早有云髻高挽,粉紅嫩藍衣著的宮娥姿態萬千邁進殿來,呈上了新鮮出爐的玉食珍饈。
首先呈上來的是六味的砌香酸鹹,砌香葡萄,香藥木瓜,椒鹽酸梅,甘草姜梅,香藥藤花,砌香櫻桃。
月娉溯隨著龍宸宇峻坐在孟婉盈身側,看著這六碟精緻的蜜餞不由有些咋舌。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龍宸宇峻,卻發現他以及孟婉盈都似乎在注視著另一個方向。
英王比文睿帝年輕了幾歲,可是樣貌卻很是滄桑。而英王夫婦身旁坐著的微有些豐盈的女子月娉溯卻感覺一陣熟悉,再加上孟婉盈和龍宸宇峻有些失神的模樣,這讓月娉溯確定一個事實--那女子不是旁人,真是龍宸宇峻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姐,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到英王府的清歡郡主!
而那清歡郡主竟似沒瞧到孟婉盈的注視一般,只是側著頭看著英王,似乎在擔憂他的身體。
“多謝皇兄關懷,臣弟已經好了許多,有勞皇兄掛心了。”英王的聲音聽起來甚是滄桑,若是單論聲音而言,怕是不少人都會以爲他要比文睿帝年長些。
文睿帝點了點頭,似乎這才放心下來。承國曆來實行推恩之令,將藩王分派到各個州府,幾乎成了封疆大吏。
而英王作爲文睿帝一母同胞的胞弟,若是按照祖宗家法,定是要分封到川蜀之地的,可偏偏英王卻一陣聲淚俱下的哭訴打消了文睿帝分封的念頭。
“臣弟久居雲安,承歡先皇太后膝下,承蒙皇兄照料,不勝感激。川蜀之地雖是土地肥美,物產豐盈卻不及雲安城一街一巷,一草一木。古人常言:雖信美而非吾土,曾何足以少留!臣弟本不善經營,怕是有負皇兄重託,還望皇兄收
回成命。”
文睿帝自此也不再強行勸阻英王前往川蜀之地,而這有著“天府之國”之稱的川蜀之地也落在了朝廷手裡。再加上這些年來推恩之令的實施,如今這尾大不掉的藩王之患竟是弱了許多。只是蘇浙之地的清王依舊是文睿帝心頭之患,再加上閩粵地區的南越國似乎對承國也並不如前些年那樣恭順了,這多少讓文睿帝有些頭疼不已。
“皇上,諸位姐妹是否能開動了呢?臣妾今日特意安排了歌舞,要不就一邊欣賞歌舞,一邊品嚐膳食如何?”邛寧皇后看文睿帝有些失神的模樣,不免有些擔心。
文睿帝看著身側盛裝打扮的邛寧皇后,臉上似乎有些憔悴模樣,而又掛著顯而易見的關懷,心裡也不由一動,遂點頭道:“也好,皇后是六宮之主,安排的這些朕自是不會反對的。”
伴隨著妖嬈身姿的歌姬進入殿內的是魚貫而入的宮娥,高舉過頭頂的嵌銀雕木的托盤上是六品時新的果品:金桔、榆柑子、新椰子、春藕、切脆橙、梨五花。
月娉溯悄悄打量四周的妃嬪和公主們的舉動,生怕自己一個不下心落在誰人眼裡,又成了衆矢之的,平添了幾分不愉快。而她瞧得最多的卻還是身旁的孟婉盈。
月娉溯看孟婉盈只是挑選了兩三道果品,淺嘗輒止的模樣似乎生來就帶著這隱約的高貴。大殿正中央是文睿帝與邛寧皇后同桌而食,似乎邛寧皇后的心思並不在這果品上,反倒是對大殿中央翩然起舞的歌姬更多了幾分興趣。
月娉溯原本也沒在意,可是忽然聽到身畔發出的清脆的響聲,似乎是指甲折了的聲音,而身旁孟婉盈的蒼白的脣色以及邛寧皇后投來的帶著冷冷嘲笑的蔑視讓月娉溯腦中閃現了些什麼,可是卻沒能立即抓住。
而隨著那舞姬的一個雲袖探尋,這舞姿已然多了三分飄逸,竟是《蓮華》!待月娉溯想通此中關節時,這舞姬已然舞罷最後的一步雲龍曼舞,收起了長長的水袖,匍匐在地上,晶瑩的汗珠落在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滴答聲。
所有的歡聲笑語在文睿帝的沉默中都紛紛寂靜了下來,整個羲和殿頓時管絃聲斷,個個都是屏息凝氣不敢喘一聲粗氣。
偶爾發出的一聲聲音就引得衆人都悄悄望向那裡。原來是二皇子在那邊埋頭吃著剛呈上來的六品乾果,似乎忙得不亦樂乎。
賢妃在一旁使勁兒使眼色,卻不料二皇子似乎太迷戀那乾果的味道,竟是沒有注意到賢妃的緊張神色一般。
“桓兒覺得這些乾果中哪個最好吃?”文睿帝自然也注意到這寂靜中唯一的聲響所在,樂呵呵的開口問道,倒是讓賢妃鬆了一口氣後卻又把心提了上去。萬一桓兒若是答得不遂帝意,那可怎麼是好?
一時間,整個羲和殿裡都把目光凝聚在賢妃和二皇子這一桌,竟讓賢妃感覺在這寒冬臘月裡脊背上竟是密佈了冷汗,若坐針氈。
龍宸宇桓桌前的乾果六品已經下去了大半,可是依稀還能看過這六品乾果原來的模樣。乾果六品分別是:龍眼、香蓮、榛子、松子、銀杏、荔枝。
“回父皇的話,兒臣曾在書上看到過說是嶺南荔枝最是爽口,詩人云: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不過,兒臣倒覺得這話說的有些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