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娉溯聞言也有些尷尬,自己當初騙龍宸宇峻不就是說可以教他騎射功夫,逃脫幾位兄弟的責打辱罵嗎?可是如今她倒是一頭扎進了書堆裡,每日裡偷偷看著那些權謀兵法,根本就沒有提及騎射一事。而最近,龍宸宇峻和自己被堵住追打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多了,而且龍宸宇邯那混蛋也不知怎麼就聰明瞭,總是往身上打,就算月娉溯想要藉機告狀卻也難了些。文睿帝對孟婉盈寵愛簡直是恐怖之極,有時候月娉溯在想,若是孟婉盈說是要月宮的桂枝,怕是文睿帝也會想法折了一枝送給她吧!
這帝王之寵,當真是……想起前些日子,月娉溯還心有餘悸。
因爲沒有回宮吃午膳,芳若就派慶兒給兩人送來了些點心,畢竟龍宸宇峻之前也有過這些情況,所以孟婉盈也並不擔憂。兩人簡單用過些點心就繼續抄寫,誰知道這時候沈覺竟然回來了!
這個時間本應該在翰林院整理文集的沈覺回到了翰院,看著龍宸宇峻在抄寫國語,眉宇時不時微皺,顯然手上還是有些吃痛的,可沈覺卻覺得越看越滿意,畢竟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呀!
只是看到月娉溯也在一旁抄寫,沈覺不禁有些詫異,“你怎麼也在抄寫?”沈覺看月娉溯抄寫的字跡有些熟悉,心中更是有些疑惑。
月娉溯咋聽見這聲音,剛剛沾了墨汁的毛筆在空中一停頓,碩大的墨滴就落在了習冊上,顯得黑白分明得緊。
“回太傅的話,徒兒覺得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所以才斗膽懇請三皇子讓我一同抄寫,還望太傅見諒。”月娉溯順著龍宸宇峻習慣了一般,說完才發覺自己似乎冒犯了沈覺,不由跪下請罪道:“徒……娉溯冒犯了太傅,還請太傅責罰!”
沈覺看月娉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心裡卻很是受用。他是皇子太傅,自然身份超然,而月娉溯大膽稱自己爲徒兒,的確是冒犯了自己。可是沈覺心裡也有些喜歡這個女娃子的,畢竟如此有擔當,有膽氣的女娃子,這宮裡可並不多。
“你也是三皇子的伴讀,也算是我的半個徒兒,沒什麼關係的,起來吧!”沈覺走到桌前,拿起了月娉溯桌上的習冊,看到那字跡,心底疑惑更是深了幾許。
他倒是讚許地看了眼月娉溯,畢竟這半天時間就把《國語》抄寫了三分之一,小小年紀已是不錯的了。何況這字形也是公正的,她一個番邦公主能如此熟練運用毛筆,習得一手好字也算是小小的才女了,假以時日一番調教,也說不定就成了另一個薛文君呢?
薛文君是前朝有名的才女,善於撫琴弄箏,難得的是一手好字好詩,只可惜所託非人,早早死了夫婿。後來居住在孃家的時候,因爲隔牆聞雅音識得了蜀中才俊韋相如,文君不顧老父勸阻隨著相如去了異鄉,原本以爲夫唱婦隨,誰知道韋相如竟然看文君身無分文,將其賣入了勾欄院中。若不是文君一曲清音舉世無雙,讓她終於得遇良人,也許下半輩子她真的就那般孤苦無依,死在了那賣笑的風流場了。
薛文君得遇楊慎,也是人生際遇。才子佳人,雖是被世人詬病,可到底是恩愛一世,羨煞了多少閨閣小姐?而薛文君的才名也因爲楊慎留名書冊,是何等的流芳千古呀!
月娉溯自會不知道沈覺從這字跡之中就想了這麼多,要是她知道沈覺幫自己想了這麼遠,月娉溯怕是就沒這麼神態自若地站在這裡了。
沈覺手裡也沒停下,只是越往前看就心中越是迷惑,也越加明瞭起來,這習冊怕是大皇子吧!難怪自己看著這字跡如此熟悉,大皇子雖是自幼就開始習字唸書,可是慈母多敗兒,邛寧皇后太過於寵愛大皇子了,以致於如今這字跡還是如此不成熟。都說三歲看小,七歲看大,這承國江山若是傳承到大皇子龍宸宇邯手中,這江山怕是要敗了呀!
果然,首頁上就是龍宸宇邯的大名,倒是難得的端莊,可惜也不是出自他的手筆,這點沈覺自是清楚,也不會點破的。沈覺也在思量該如何應對當下的情況,若是懲罰了大皇子,自己倒是還好,可是這倆皇子公主怕是要遭殃了。沈覺說是書呆子也不爲過,宮裡對孟婉盈的受寵已經傳瘋了,可是他卻恍然不知。
就算沈覺知道了,他也不會貿然去做的,畢竟他也是讀聖賢書的人,豈會不知道那哀怨的宮詞:愛如寒爐火,棄若秋風扇!何況,昨日他才直言和文睿帝一番討論,今日若是再糾纏,自己豈不是自找苦吃?
沈覺並不是呆子,翰林苑十多年的日子豈會是白過的?他到底也不是當年的那個沈覺了,只是有些人不知道罷了。
“寫得不錯,不急這一時,你們今日也用工時間久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五日之後交上功課就行了。”沈覺思慮一番自是給了兩人足夠的時間去完成這功課,也不至於把這兩人逼得急了。可他到底是讀書人,費盡思量卻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月娉溯沒想到沈覺只是這麼輕描淡寫兩句就算是掩過了這事,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可是臉上卻是受到誇獎後的驚喜,“多謝太傅誇獎,娉溯自當努力。”
沈覺覺得有些對不住兩人,連忙催促兩人回宮休息,看到兩人走後不由沉沉嘆了一口氣,似乎頗是遺憾,又有些自責的意味。
“沈太傅受了十多年的冷落,心中可能有些隔閡,你別放在心上。宮裡的水到底是太深了,他若是貿然踏足,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出頭之日了。”龍宸宇峻看著身旁的月娉溯臉上明顯有些不高興,不由接著說道:“何況,就算太傅告訴了父皇,父皇責罰了大皇子四皇子他們,可是回頭你我不是會受更多的責罰?”
月娉溯有些詫異地看著龍宸宇峻,臉上不能置信的神色讓龍宸宇峻不由摸了摸鼻子,尷尬地說道:“怎麼了?我這是臉上抹了墨汁嗎?”
龍宸宇峻摸了摸自己的臉,卻不料手背上的墨汁偏偏抹到了臉上,真有些花貓的樣子了。月娉溯看著龍宸宇峻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剛纔臉上還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龍宸宇峻聞言看向自己的手,果然有一道墨痕,他剛想要伸手抹去,卻看到月娉溯拿出手帕,伸直了胳膊爲自己擦拭。龍宸宇峻看著月娉溯專注的神色,不由愣神,只是靜靜享受著這份由月娉溯帶來的溫馨。
“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也能如此通透,看來這長樂宮裡的人都有幾分看不懂的心思呀!”月娉溯擦掉了最後一點墨痕,看著素色的手帕上染了黑色的痕跡,她看了眼卻還是收了
回去。
龍宸宇峻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只是看月娉溯此刻的神色有些落寞,不由鄭重握著她的手道:“娉溯,就算這長樂宮人人都有心思,可是我一定不會隱瞞你的。”
月娉溯想要掙脫,可是卻被龍宸宇峻緊緊握住,她哪裡被這麼無禮對待過?一時間不由羞紅了一張小臉,可是嘴裡卻一直不過是一句話,“你……你……放開……”
龍宸宇峻這才恍然間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孟浪的事,連忙鬆開了手,“對不起,娉溯,我……我……”
月娉溯看白了臉色的龍宸宇峻,緊張的模樣讓她不由笑了起來,“真是個呆子,我們也趕緊回去吧,我們多陪母妃說會子話,也許母妃就會很快痊癒了,是不是?”
龍宸宇峻看著那歡快地離去的背影,不由笑了起來,也許除了母妃,她纔是自己最爲親近的人吧!只是,她大概不知道吧!
龍宸宇峻和月娉溯回到清和苑時已經時近酉時初一刻,搖落的夕陽灑下一片金紅的色彩,給整個清涼的宮苑蒙上了淡淡的溫馨,剛來到宮門口兩人就聽到了隱約的聲音,月娉溯看了龍宸宇峻一眼,笑著跟隨著他走了進去。
“愛妃,怎麼又來佛堂了?你身子弱,先養好身子要緊,禮佛的時間不多的是嗎?非得急在這一時嗎?”文睿帝語氣裡沒有不滿,更多的大概是心疼吧!就好像很久之前,自己曾經有過的感覺。
守在佛堂外的蘇文看到龍宸宇峻和月娉溯走了過來,連忙上前道:“娘娘又在禮佛,皇上心疼的不得了,三皇子和公主趕緊去勸勸娘娘。”
蘇文自是知道這時候該怎樣做好人,對於文睿帝的心思他一向猜測的很準。今日坤儀宮那邊怕是去不了了,可是這清和苑到底也太過於顯眼,倒讓坤儀宮裡的皇后記恨,不知道這知書達理的孟美人又該怎麼進退呢?
文睿帝轉身看到龍宸宇峻和月娉溯,也不讓他們行禮問安了,說道:“峻兒和溯兒趕緊來勸勸你們母妃,朕還真是拿你沒辦法。”
孟婉盈對著上前的人微微一笑,語氣有些虛弱,“臣妾能得皇上愛護已是三生有幸,如今江妃娘娘身懷有恙,說起來也有臣妾的緣故。臣妾與江妃娘娘一向有緣,自是要爲她在佛前祈禱,希望她早日康復,這樣才能早日伺候皇上呀!”
文睿帝臉色轉危爲安,詫異了一句,“江妃,她怎麼了?”似乎有些日子沒有去江妃那裡了,文睿帝都有些不明白孟婉盈的話了。
“今個兒從坤儀宮請安出來,臣妾和江妃娘娘投機就說了兩句閒話,江妃娘娘關懷臣妾,還來宮裡小坐了片刻。只是臣妾不知江妃娘娘身懷有恙,看她咳嗽才知道娘娘患了風寒。皇上,江妃娘娘向來身體柔弱,哪裡經得起風寒的折騰?何況病中之人,往往比較脆弱,奶孃定是十分思念皇上的,不如皇上今日去瞧瞧娘娘。”
月娉溯聽了這一番話只能用“嘆爲驚奇”一詞來形容了,如此心機手段,自己大概是比不上的。況且孟婉盈這一番話可謂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自己的淑良賢惠表現得淋漓盡致。況且在文睿帝心中,孟婉盈本就是心地善良之人,如此規勸只能說明她與後宮妃嬪和睦相處,十分友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