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朕不好,朕不好,愛妃快別哭泣了,快別哭了。”文睿帝哪見過這般楚楚可憐的哭泣?
後宮的女人就連哭都是一枝梨花春帶雨,多了三分嬌媚。如今孟婉盈這般委屈的神色只是因爲委屈而委屈,怎能不讓文睿帝疼到了心尖兒上去?
“是,臣妾遵命。”孟婉盈漸漸收起了哭聲,“臣妾說過皇上是臣妾的天,皇上有命臣妾又豈敢不從?”
文睿帝聖心大悅,捏著孟婉盈的鼻尖笑道:“朕最是喜歡你的淑嫺德讓,這‘貴’字雖是顯赫了些,可到底還是這個‘淑’字最適合愛妃。”
就算是封妃,又豈是能夠任意而爲的?邛寧皇后到底還把持著後宮的大權,文睿帝要考慮到朝堂上的平衡,哪怕是這些封號,怕也是權衡再三後才如此安排的。
孟婉盈對此自然心中明瞭,遂笑著回答,“臣妾能夠侍奉皇上就足矣,此生別無他願。”
文睿帝將懷抱中的人更是攬緊了幾分,低聲道:“愛妃最是得朕心思,也不枉朕疼愛你這一場。”
“主子,主子?”芳若的呼喊喚回了孟婉盈的思緒,怎麼又會想到前些日子的事情了?她搖了搖頭,看著一旁有些緊張的芳若,安慰道:“不過有些累了,你去給我泡一杯茶來,我也好提提神兒。”
芳若不知孟婉盈剛纔想起了什麼,卻也只是領命出去泡茶,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孟婉盈感覺到那關懷的目光,不由笑著說道:“沒什麼大礙的,今日宮中可又發生了什麼趣事?”
剛纔聽到外面有低聲的交談,想來是慶兒在和芳若說今日宮中的情況。如今關雎閣內的侍女太監雖是多了,可是得她信任的也不過還是原先的幾人。
何況,這些新來的宮女太監有多少是她們的耳目,誰又知道呢?
“今個兒午膳,皇上是在坤儀宮用的……”芳若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不太確定該如何回答……
“坤儀宮,皇后她怕是……”孟婉盈說了一半,可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下文。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汀雨無奈地搖頭,看著邛寧皇后臉上的落寞也心疼了起來。本以爲這一頓午膳會有效地改變這帝后之間的冷淡,誰知道卻又……
汀雨不禁嘆息了一聲,輕微的幾乎微不可聞,可是這空曠的大殿裡靜得連針落下的聲音都能一清二楚,何況是這輕微的嘆息呢!
“你說人心爲何會變化?當初也曾花前月下白首不相離,可是如今爲何一切就變了呢?”邛寧皇后看著手心的瑩白,再也看不出之前的傷痕。就連痕跡都不曾留下,那麼自己在這世上最終又會留下怎麼樣的痕跡呢?
人這一生,所求的有什麼呢?
帝王者,求的是青史留名,可是青史留名的何其少?多的是遺臭萬年和默默無聞之人,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天子死去後又會有多少百姓和臣子記住?
人,最好的是記憶,最壞的是忘卻……
臣子者,求的也不過是青史留名,可是這世間能被記住的臣子幾何?在這世間能耐得住這朝堂紛華,能守得住自己內心的臣子又有幾人?
而她們呢,在這深宮中寂寞著的女人所追求的的不過是帝王的愛憐而已。可是這帝王的寵愛,爲何自己會覺得越來越縹緲了呢?
抓不住的愛,自己難道要輸了嗎?
“娘娘,您還有大皇子,怎麼能輕言放棄?何況,您早已經沒了退路。如今端貴妃和靜貴妃離這鳳座不過一步之差,而那些妃嬪如今哪個不是見風使舵?”
說出這段話,汀雨心中也是極爲不願意的。她原本已是心底良善之人,看到受傷的兔子也會愛憐地爲其包紮救治,可是那不過是過去的她罷了。如今在這看不到盡頭的長樂宮,邛寧皇后早已經陷的深了,她亦是如此,又怎麼能全身而退!
邛寧皇后萌生了退意,可是卻沒忘了這長樂宮中不缺乏美女如雲,不缺乏三千佳麗,不缺乏勾心鬥角,唯獨缺乏了的是一條退路而已。
果然,被汀雨這麼一說邛寧皇后驚覺竟是冷汗浹背。
自己從進宮以來就一直兢兢業業,生怕錯了一步就會萬劫不復,難道是因爲在這鳳座上坐久了的緣故嗎?所以纔會在這安逸之中慢慢變得優柔寡斷,變得心腸軟了許多,甚至於變了她自己原有的決定:深宮之中,自己絕不會輕易言愛。
良久,邛寧皇后站起身來看著美人觚裡盈盈綻放地梅花,“本宮豈會輕易言敗?龍宸睿、孟婉盈,你們欠了我的,我莊媚蘭定會一樣樣取回!”
汀雨看著邛寧皇后如此模樣,竟不知自己究竟做的究竟是對是錯。也許,自己在隨著小姐有了開始之後,就只能繼續下去,再也,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第一場雪已經停了下來,零星的雪花因爲西風而紛紛揚揚,傳來了前院裡大皇子笑鬧的聲音,在這一片沉寂中顯得格外響亮。
月娉溯很久沒有這般開懷地玩耍過了,手中的雪球拳頭般大小,糯糯散散的砸在人身上也不怎麼疼痛。
“娉溯,你又偷襲!”龍宸宇峻不滿地叫了一聲,他們分明是“戰友夥伴”,可是爲何娉溯卻總是偷襲自己?
“兵不厭詐,爲什麼看了兵書後卻還是沒什麼長進!”月娉溯躲過了路舍和翠緲投擲過來的雪球,鮮有顏色地呵斥道:“戰場之上從來不缺乏背叛,而最令人痛心的則就是戰友的背叛,越是親密,將來的痛苦也就越多。”
龍宸宇峻沉默不語,無聲地躲避著路舍和翠緲的襲擊,時不時回敬一二。
月娉溯看他沉默,也不再說些什麼。相較於自己身上的整潔,龍宸宇峻似乎狼狽多了,而衣袍上的很多雪水漬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路舍和翠緲玩得開心,可是到底也不敢把這些雪球往兩人身上扔,多數的雪球都失了準頭。而月娉溯和龍宸宇峻都修習了騎射功夫,對於這準頭之事不欠缺什麼。說以十有七八都扔到了兩人身上。
“我也怕別人的背叛,可是你絕對不會的。”龍宸宇峻良久才說出這麼一句話,語氣十分堅定。
“玩就要玩得熱鬧,若是再這樣不溫不火,小心本殿下罰你們去抄寫經書!”龍宸宇峻此言一出,翠緲和路舍不由對視一眼,兩人都往龍宸宇峻和月娉溯方向望去,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既然龍宸宇峻這麼說,他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畢竟這經書抄寫起來最是令人頭疼。
果然,此言一出龍宸宇峻和月娉溯都遭遇了更爲強烈的襲擊。
月娉溯瞥了兩眼龍宸宇峻,看他神色凝重,似乎在專注地應對著來自對面的襲
擊。她心中不由犯了嘀咕,剛纔那一聲難道是自己幻聽了嗎?
可是爲何,他的神色會凝重了起來?
而且,爲什麼月娉溯竟然覺得龍宸宇峻有些氣惱的模樣?
“既然玩就要玩得開心些,這個表情是做給誰看的!”月娉溯也氣惱起來,狠狠地扔了一個雪球,恰好砸在了路捨身上,痛得路舍一陣驚呼。再擡頭看去,月娉溯已然跑開了。
“公……”翠緲看著離去的背影虛抓了一把,卻聽到龍宸宇峻厲聲喝道。
“喊什麼喊,你們好好陪本殿下玩,不用去管她。”龍宸宇峻聲音冷冷的,讓翠緲和路舍都不禁一愣,對視一眼看到的都是兩人眼眸裡的擔憂。
兩個小主子每日裡都和睦相處,簡直是把對方放到了心尖兒上,如今竟然發生了爭吵。這等情況也太令兩人措手不及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只是還未待兩人回過神來,那邊龍宸宇峻的雪球已經撲頭蓋臉的襲來,兩人一時間躲藏不及竟然都被砸到了身上。
龍宸宇峻看月娉溯頭也不回地離開,心裡也有些彆扭,不在意地撇頭看了幾次卻只是助長了自己的怒氣,一生氣就扔下了手裡的雪球跺著腳跑開了。
路舍見狀連忙追去,卻不提防龍宸宇峻猛地一回頭,冷冷說道:“不許追來!”
路舍一時間沒剎住腳,又想躲開龍宸宇峻,結果一個趔趄就摔倒了雪地上。翠緲擔憂地去扶路舍,看著龍宸宇峻前去的方向,眼神裡充滿了擔憂。
龍宸宇峻住的雲華殿和月娉溯的月華殿分別位於關雎殿的左右兩側,龍宸宇峻的方向分明是月華殿呀!
龍宸宇峻心裡也是窩火,不知爲何今日看到她和炎表哥站在一起,他心裡竟然很不舒服。雖然娉溯她並沒有和炎表哥多說幾句話,可是爲什麼看到她對著炎表哥笑自己就會覺得很不舒服呢?
“三皇子難道不知道禮節嗎?如今我要休息了,還請殿下離開!”
月娉溯坐在妝臺前看到了蔓蘿瓚絲銅鏡裡映照的龍宸宇峻一臉沉默站在自己身後,臉上是淡淡的怒意,不同以往的溫和神色。
龍宸宇峻也聽到了“殿下”那兩個字,竟覺得異常的刺耳。再看著沉默不語的月娉溯,似乎也在生氣的模樣,他的心卻又突然軟了下來。
“娉溯,往後不要再那麼對著他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不舒服,真的。”銅鏡中龍宸宇峻泛黃的臉上掛著太多的委屈,似乎真的很傷感於此。
月娉溯看著他的悲傷,竟然覺得自己的心頭也是酸澀不已的。
“他,阿峻,他不是旁人,是我的恩人……”就算是邏炎攻破了樓蘭三城又如何,沒了他,還會有人來的,就是爲了那莫須有的寶藏罷了。這點,月娉溯現在早已經想清楚了,反而對邏炎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而此時此刻,龍宸宇峻的一番話一方面令月娉溯覺得好笑,心想著這大概就算是書上所說的“爭風吃醋”嗎?可是另一方面,心底裡竟也覺得有些竊喜。五味雜陳的感覺令她覺得並不舒服,這種感覺佔據了月娉溯的心頭讓她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就算如此,我還是不喜歡。你明白嗎,娉溯?”龍宸宇峻似乎沒看到月娉溯臉上自嘲的笑意,喃喃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