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炎眉目收斂,低首言道:“是。”擡起頭來,他看到朦朧的塵土飛揚,想起適才那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娃,脣角勾起了清淺的弧度。
也許,明日他們還會再度相遇呢!
月娉溯看著月色下的孔雀河朦朧著銀色的紗衣,心中微微氣惱。一百勇士只剩下半數,而每個人身上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傷痕,想起喪生在雲羅湖畔的勇士,月娉溯腦中不由想起那個一襲白色鎧甲的少年將軍--邏炎!
好在夜間的河流水速並不怎麼快,一行人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鹽澤。
鹽澤廣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正是樓蘭國三萬子民的依賴。樓蘭國東南依託鹽澤,又是絲綢之路的沿途要塞,故而會被西域二十八國百般看重。當初大月氏、若羌、烏孫、大宛、疏勒都一番算計,數次出兵欲將樓蘭拿下,卻都鎩羽而歸。
後來,西域各國投鼠忌器,相互制肘之下倒也不怎麼對樓蘭出兵了。只是卻另有強敵匈奴和承國來打樓蘭的主意。月娉溯想到此處不由忿恨,樓蘭國小富饒,惹得這般災禍連連,豈是他們所樂意的?
“公主,王上似乎在那邊等我們。”眼尖的勇士看到前方似乎人影綽綽,等近了一些再看好像是樓蘭王的扈從,不免開口興奮說道。
隨行勇士的話打斷了月娉溯的思考,她放任*馬匹向前奔去,前方所在正是樓蘭城!
月娉溯翻身下馬,快步來到父王面前,火光下她看到許開、李晟和楚越完好無缺的站在父王身後,青稚的臉上揚起了淺淺的笑意,到底他們還是平安歸來了。
樓蘭王看著愛女平安歸來,心中的擔憂消失無蹤,摸著月娉溯頭上的帽盔,觸手是一片夜色的涼薄,他笑著說道:“朦月能平安歸來就好,明日又是一場硬仗,快些回宮安歇吧!”
父王的話讓月娉溯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自己燒了承國的糧草,是否會引來更大的攻勢呢?想到此處,她只覺得背後一陣涼意,渾身顫抖再也邁不動步子。
樓蘭王注意到愛女的異樣,不由抱起了那孩子的身軀,“娉溯,無論如何承國都不會放過我們的,與其百般窩囊的死去,倒不如奮力一搏,興許還能爲自己贏得談判的籌碼。”
月娉溯聽到父王這麼一說心裡有些觸動,父王向來都是稱自己朦月的,這次喊自己娉溯似
乎是第一次。
而樓蘭王雖是語氣故作輕鬆的說道,可是望向前方城池的眼神卻還是略有悲涼,也不曾注意到懷抱中愛女的神色有異。
次日辰時,邏炎帶著五千士卒離開雲幽綠洲前往不遠處的樓蘭城下。他依舊一身白色的鎧甲,同色的披風在晨風中烈烈飛揚,回首望去是父親依舊端坐馬背上看著自己離去。
隨行的參軍尤時似乎對於昨晚樓蘭的偷襲耿耿於懷,壓低了聲音說道:“少將軍,若是此番樓蘭國破,將軍將會作何處理?”
邏炎劍眉一挑,旋即明白了尤時話中含義,卻只是搖頭道:“聖上的旨意我並不甚清楚,回頭自然由大將軍定奪。”
尤時聽到這話知道邏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遂說道:“末將說的是哪個小女娃娃,她不過就一個孩子,能有什麼重大關係?少將軍自己處理了去,相信大將軍也不會爲難少將軍的。”
邏炎瞥了尤時一眼,說道:“我倒真沒想到,尤參軍竟是有洛夫人的性子,難得呀!”
洛夫人,雲安城最有名氣的媒婆,一張利口撮合了多少姻緣,只是卻獨獨自己是個寡婦,據說還死了三任丈夫,說是剋夫的命。
尤時沒想到一向少年老成的邏炎竟會給自己開這麼個玩笑,他尷尬地拉扯了一下繮繩,嘿嘿笑了一聲權當做沒說過這話。
不過小半時辰邏炎就看到了樓蘭城池,昨夜他也曾想了幾個攻城計劃卻又一一被自己否定,如今看到這互爲依託的城池,他心中竟有另一番期待:昨日的那個小女孩可還會出現?
“將軍,我們先攻哪個城池?”昨日裡尤時並未跟隨邏炎來勘察地形,所以看到樓蘭國的城池部署不由一陣頭大。
他曾跟隨著大將軍南北征戰,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怪異的城池佈置。可他到底是久經沙場的,卻也知道這般最是易守難攻。
無論是投入大軍攻向哪一座城池,都會被另外兩個城池的守軍圍攻,一旦包圍之勢形成,他們的大軍想要逃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邏炎看著三座城池上的樓蘭守軍似乎已經嚴陣以待,馬鞭長揮指著樓蘭城方向笑著說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樓蘭城我志在必得!”
“吩咐下去,五人爲伍,十伍一組,分派二十組士兵向於城、滇城攻去,剩餘的士卒則全力
以赴攻向樓蘭城。”
尤時聽到這吩咐微微詫異,這般分散兵力豈不是更容易被各個擊破?可是轉瞬間他想到這些年邏炎立下的戰功,卻還是沉聲應道:“是!”
月娉溯站在滇城的城頭,看著殺將過來的承國士卒,臉上露出一絲狠絕的笑意,“射!”
身後的弓箭手迅速來到垛口前,向著城池下的承國士卒射去。漫天的羽箭飛來,承國士卒略有慌亂,卻還是迅速的反應過來,將盾牌置放身前,五個人的配合宛若天衣,將大部分羽箭都阻隔開來。
月娉溯看著盾牌後的承國士卒緩慢推進,心中卻也微微吃驚。匈奴作戰歷來多是騎兵,講究的是體力和速度,而眼前的承國貌似則不然。難怪中原的兵書名目繁多,而匈奴人卻並未留下什麼大作。
弓箭手的幾番射擊都無濟於事,月娉溯看在眼中也不由著了急,畢竟樓蘭國小人希,並沒有那麼多的弓箭經得起這般消耗,正要張口喊停,卻聽到城池下承國軍隊後方傳來的鉦聲。
擊鼓進軍,鳴金收兵。承國的士卒雖然面面相覷,可是聽到這軍令還是即刻停止了前進,在相互掩護之下往後方退了去。
尤時不解,邏炎安排的戰術甚至稱不上戰術,可是到底是行之有效的,爲何卻偏偏這般窩囊地收兵了呢?“少將軍,這是……這是爲何?”
邏炎看著大軍在片刻鐘內退了回來,年輕倔強的臉上莫名一笑,“不過是試探罷了,吩咐下去,全軍休整,一個時辰後繼續這般進攻!”
疲軍之策!尤時腦中即刻出現這麼一個詞,他不由得看向了坐在地上的少年,一襲白袍上雖然沾染了黃沙,可到底還是名滿雲安,聲名寰宇的邏家炎郎呀!
而月娉溯在一個時辰之後也明白了邏炎的戰術,可是卻無計可施!若是貿然出城,定會被承國軍隊糾纏,可若是不試圖阻止敵軍,那麼城池的淪落則是必然的結果。
想到此處,月娉溯秀氣的柳眉不由擰成了糾結的弧度。一直無聲追隨在身後的許開再也耐不住性子,自告奮勇道:“公主,屬下願帶三百勇士出城一戰!”
月娉溯看著高出自己許多的許開,嘴脣翕動想要說些什麼,可到底還是點頭同意了。許開也曾讀過兵書,知道如今這等情形,對他們最是不利,所以纔想通過出城一戰解決當前的困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