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放下了手裡的飯盤,煞有介事地說道:“少將軍向來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此番既然他這麼珍而重之,想來也是對此做好了準備。只是柳媚覺得這次少將軍怕是有大的舉動,要不然,他也許就像是多年前,早就上陣殺敵,而不是一味的規避了。”
詫異地看著柳媚,似乎並不認識眼前的女子一般,尤時嘖嘖稱歎道:“想不到,柳媚你也是巾幗英豪,竟然有這般見識。”
捂嘴淺笑,柳媚笑了笑,“將軍謬讚了,只是柳媚從小生活在邊關,對此戰況,父親經常跟柳媚提及,後來又因爲……不得不瞭解一二,所以才口出狂言還望將軍見諒。”
說到最後,那飛揚的神采不見了蹤影,尤時看她黯淡的神色,知道一部分緣由是因爲剛纔提及了她的父親,那是一段傷心往事。另一方面,大概是因爲當時身處青樓,不得不學習這些,也好……
“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看著那黯淡了的容顏,不知爲何心中竟有一根弦撥動了。似乎眼前的這張臉很是熟悉,可是又有些陌生。
尤時想要伸手去幫柳媚整理一下那鬢角凌亂的髮絲,卻還是沒能伸出手來,藏在鎧甲下的手緊緊握住,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那柳媚先告退了,將軍也不要太勞累。”柳媚察言觀色,豈會不知其中的變化,只是心裡雖是有些苦澀,可是面上卻還是淺笑輕盈。
嘉峪關兩日無戰事,相比與嘉峪關,江南卻是麻煩百出。
“大將軍,如今樂陵王佔據了樂陵至廣饒一線,範圍有百里之遙,若是我們這些兵力分散去攻,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呀!”
龍宸宇峻聞言看了去,那是江陵郡守的侄子,也是江陵郡的長史,掌管江陵一萬兵馬。
樂陵王造反後,江陵最是遭受池魚之禍。江陵郡守聶潘不願投降,結果被樂陵王僱傭了江湖殺手,竟是殺害了聶潘。
後來更是化妝易容成聶潘,投降樂陵王。
聶潘一世英名,全部毀在了樂陵王手中,唯獨其侄子因爲其吩咐前往蘇陵報信,而逃過一劫。
江南富饒地,江陵郡百姓慘遭樂陵王荼毒,遍地屍首,血流成河。
這一威懾使得江南各地無不人心惶惶,對於原本堅守陣營的信心喪失了大半。半月之間,江南百郡竟有三十餘座投靠了樂陵王,一時間富饒安詳的江南頓時大亂!
邏盛看了聶風一眼,點頭道:“聶風所言不虛,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再過幾日,等到了恰當時機,本將自然會有所安排的。”
龍宸宇峻望向了邏盛,眼裡閃過一絲瞭然。
恰當時機,那就需要娉溯和邏炎的努力了。
只是,不知道漠北的風沙如何,是不是憔悴了娉溯?
等到衆位將領都出了營帳,邏盛坐在帥座上突然嘆了口氣。
“難道舅父是在擔心表哥不能取勝?”龍宸宇峻看著那憔悴了的面孔,也知道如今朝廷對於邏盛的按兵不動頗是一番微詞。
四皇子的擁護黨更是聯合起來上書文睿帝,要求治邏盛統兵無方之罪,只是這些都被文睿帝壓下去了而已。
邏盛看著那年輕的面孔,似乎找到了當年文睿帝的影子,還有孟婉盈當時的風姿,只是再看去,卻又是不一樣的。
“那倒不是,雖然此番匈奴來勢洶洶,不過若是炎兒能小心應對,並
不是什麼問題。只是,我擔心的是另一回事。”
這些日子蝸居在孟州城,邏盛一直靜待漠北的消息,可是越是沒有消息心中竟越是擔憂。生怕一不小心,真的揣測成真,那就真的無可奈何了。
前兩日,樑城戰事傳來,邏盛心中稍許安慰,而是後來越想卻越覺得後怕。月娉溯,這個小女孩,自己果真不成看錯她。
當年的樓蘭城的用兵之法雖不是很成熟,可是也隱約有大將風度。此番,樑城大捷是何等的鼓舞人心,何等的用兵如神。
況且,她並沒有折損多少士兵。只是之後的沉寂卻讓邏盛感覺到一絲不安,似乎是擔心,又似乎是另有他因,他也說不清楚。
大戰來臨,這種不安讓他不敢貿然出兵。
如今樂陵王佔盡了天時地利,百姓有苦難言,被其逼迫。但是邏盛卻不能也逼著葫蘆畫瓢,這般舉動實屬無奈之極。
看著邏盛臉色陰晴不定,龍宸宇峻輕聲道:“莫不是舅父擔心表哥會因爲想要一舉掃平漠北而擔憂他誤了戰局?”
如今,漠北戰局和江南平反休慼相關。
而且,樂陵王正是因爲匈奴的示意纔敢如此迫不及待的起兵造反,若是漠北戰局有失,就算江南戰場,他們佔據了優勢,到時候也所剩不多。
腦中瞬時清明,邏盛看著龍宸宇峻,頗是一番讚賞,“的確如此,這兩日我一直心神不寧,就是因爲這個問題。峻兒今日提出,果真是這回事。只是我怕炎兒心太大,唉……”
“不會的……”龍宸宇峻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表哥心懷大志是最好的,何況匈奴之患是附骨之錐,不除不快。此番藉機整治一番倒也不錯,我想表哥多年從軍,對此自是有把握的。”說到最後,龍宸宇峻半開玩笑辦事認真道,“難道舅父對錶哥沒有信心?”
“那倒不是。”提及愛子,邏盛連連擺手否認,只是旋即臉上又閃過一絲難堪,他該怎麼說呢。
龍宸宇峻看邏盛神色,似乎猜到了什麼,卻並不言語。
“峻兒,你說月娉溯她……”似乎也不好措辭,邏盛猶豫再三,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纔是恰當。
龍宸宇峻和月娉溯這些年來相互扶持,一路走過來,他們有目共睹。可是,這中間到底隔著國仇家恨,她一個小姑娘背井離鄉不都是因爲當初他們父子出兵樓蘭嗎?
心懷怨恨,若是此時出了什麼差錯,誰都承擔不起這後果呀!
“舅父,是在擔心娉溯?”龍宸宇峻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可是很快又被那一臉的沉靜取代,似乎並沒有剛纔的神色變化。
邏盛一直猶豫,絲毫沒有戰場上的大將軍風範,面對感情,他向來都不是將軍,不過是一個平常人罷了。
當年,他對不起婉盈,以致於眼睜睜看著婉盈入宮,看著她在宮廷內受苦受累,看著她一步步的掙扎;而那時,他絲毫沒有注意,他也對不起自己的夫人。
此時,對於小輩的感情他看在眼裡,卻什麼都不能說,都不好說。
龍宸宇峻是他的外甥,也是她的希望,他自然放在手心裡,一直守護著,絕對不容有失。炎兒是他的希望,是他和她的孩子,他的優秀他看在眼裡,也放在了心裡。
看著龍宸宇峻平靜的面色,邏盛甚至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再也不是自己當初看大了的孩子了,這神色比當年的文睿帝還捉摸不清,可
是他卻也只是一個簡短的回覆,“的確如此,非我族類,其心不可測……”
原本想要說其心必異,可是不知爲何邏盛在那注視下竟然說不出口,似乎有千鈞壓力一般。就算是當年初上戰場,他也不曾有過這般的壓力。
看來,江山總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呀!
龍宸宇峻低下了頭,似乎在掩飾著什麼,再度擡起頭來還是一臉的平靜,“舅父,娉溯之於我,就好像表哥之於你,這點兒信心我還是有的。我想舅父也不必擔憂。”
雖是語氣淡淡,可是邏盛總覺得這語氣裡是帝王纔有的壓迫感,是不容置疑的決定,而絕非一個建議罷了。
罷了,罷了……這江山終究是他們的,這未來也是他們的,路在自己腳下,該怎麼走自己無法左右,也不能左右。所有的因果都無法預測,那就聽天由命吧!
“也好,既然峻兒對她有信心,那就再好不過了。”
看著邏盛神色疲憊,龍宸宇峻起身,“最近戰事還不緊張,舅父要注意保重身體,舅母和晴兒都還在想著舅父呢。”
邏盛點了點頭,笑道:“也是,你舅母來信說最近晴兒那小丫頭整日裡喊著要哥哥姐姐的,看來是很想念你們的。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過幾日就是一場硬仗,打得精彩些,也好讓他們無話可說。”
龍宸宇峻點了點頭,恭敬有禮道,“阿峻記下了,舅父早些安歇吧。”
出了書房,龍宸宇峻站在走廊下仰望天空,那裡是明亮的月亮,卻還是有些缺口,似乎被什麼要去了一塊似的。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娉溯,我想在下一次月圓的時候能夠見到你,那時候差不多也是你的生日了。”
看著那錦緞般的天空,龍宸宇峻脣角揚起彎彎的弧度,似乎看到的那不是冰冷的月亮,而是月娉溯一般。
大月氏皇宮。
波斯地毯驅走了秋日的寒意,玻璃杯中的葡萄美酒醉人香醇,正在盡情跳舞的大月氏美女一個個都看著賓客席上的邏炎,神色裡是一陣狂喜。
她們都是月宮裡的舞姬,若是能被賓客看好,從此擺脫這月宮的折磨也不無可能。想到這裡,帶舞的舞姬更是熱情了三分。
身上的紅紗下雪白的肌膚大片的露出,修長有力的雙腿踢彈出去,隱隱在誘惑著什麼……
“看來,這幾位都是對你上心了呢?”月娉溯和邏炎坐在同一席上,一身西域女裝,更顯得幾分妖嬈動人。
王座上的大月氏國王早已是愣了神,看著那美人如玉,恨不得拉到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那麼你看月氏王呢?”年輕的國王不也是忘形地看著,甚至於像一頭垂涎著美食的野獸,或者野獸都不如!
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道將軍此番前來是爲何故?”
一個時辰前,驛館的人來報說承國將軍求見。月氏王雖不願接見,可還是不得不迎接兩人,卻不料這將軍出行竟還帶著一名美人,貌若天仙的西域美人!
西域向來出美女,可是這樣的美人月氏王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傻了眼,一時間竟是忘了形。如今看到美人正和那將軍竊竊私語,不由氣上心頭,打斷了兩人。
“王上,如今的局勢,不知道王上是怎麼看的?”邏炎知道月娉溯不願意搭理這個月氏王,只好自己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