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看著倩兒著急的模樣,連忙點頭示意,卻偏偏倩兒一心把心思放到了車廂內,竟是沒看到劉武的動作。這讓劉武挫折不已,直嘆芳心破碎。
而邏炎反而如旱地逢甘霖,對於倩兒此時的出現可謂是感恩戴德一般,畢竟這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倩兒,麻煩你抱著公主先行回府,我還有事要安排,先行離開一下。”邏炎想起薛蓮那邊,不由腦袋更大了些。可是如今月娉溯已經回來了,那麼必定要給薛蓮一個解釋,或者說是感謝。
只是,邏炎面對女孩子到底是有些內向的,全然不像平日裡在軍營和戰場上的叱吒風雲,英雄鐵膽。
“邏炎,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謝,你應該明白。再者,娉溯是我認下的妹妹,我又豈會不幫她?”薛蓮頗是有些氣惱,邏炎竟然對她說謝謝!
這豈不是枉費了她一片心思!她要的從來不是他的感謝,從來不是!
然而薛蓮的直視卻讓邏炎一陣心虛,再想起今天冷無情和月娉溯的話,更是沒了章程一般,結結巴巴道:“那……府中,府中還有事情要處理,蓮……薛小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逃離似的躍上了馬背,邏炎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會有亂荒而逃的這一天!
薛蓮向來堅強的臉蛋上掛滿了淚水,落在薛從安眼中,除了疼惜,卻只能是無奈。
他是鐵血的將軍,可他也是慈父,也是良人。當年和王玉釧的相知相戀,他豈會不知道自家女兒的這點心思?
初一的宴會上,薛蓮端著酒杯就站在邏炎面前,笑盈盈地說道:“蓮兒來敬少將軍一杯,都說英雄出少年,蓮兒最是敬重英雄,還望少將軍不要嫌棄。”
一旁徐淮安見狀在旁邊起鬨,說道:“自古美女愛英雄,也不知道將來咱麼邏家炎郎會選中哪個美人呢!”
薛從安當時側眼旁觀,看到薛蓮迅速低下了頭,臉頰上是一抹淺淺的紅暈,不由心中一驚,而前些日子邏炎到府來拜託事情,可不就是蓮兒一口就答應了嗎?
薛從安又豈會不明白她的女兒心思?可是這世事哪能如此簡單呀!
文睿帝怕是見不得武將做大呀!這若是兩家聯姻,豈不是威脅到了江山社稷,祖宗宗廟?文睿帝當年也是縱橫沙場的將軍,豈會不知道這其中利害?
想到此處,薛從安不禁重重嘆了一口氣,傳到了薛蓮耳中。
“爹爹?”薛蓮迅速抹乾了臉上的淚水,跑到薛從安面前笑著問道:“爹爹這是要出府嗎,去哪裡呢?”
薛從安看到自家女兒臉上勉強的笑意,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你娘不是說了嗎,要行爲舉止像個大家閨秀,怎麼還這麼瘋瘋癲癲的,若在這樣下去,看將來誰還敢娶你?”
薛從安有意試探,只看到薛蓮紅了臉,低頭忸捏道:“女兒想常伴爹爹孃親身側,女兒不嫁,不嫁……”
原本還只是低聲羞澀,可是想到之前邏炎的冷漠,似乎相敬如冰的樣子,薛蓮竟是越說越委屈,趴在薛從安胳膊上哭了起來。
薛從安雖是面上威武,可是最怕的卻是妻女哭泣。當年他誤會妻子嫌貧愛富,一氣之下投了軍,對妻子不管不問。後來得知真相後後悔不已,對於王玉釧和薛蓮百般討好,更是事事不敢違逆,最是害怕的就是王玉釧委屈模樣和幽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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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釧到底是大家閨秀,也心疼薛從安戰場上流血流淚,從來不曾爲難,對於薛從安更是大聲指責都不曾有過。而薛蓮雖是舉止豪邁些,可到底也是爽落兒女,像今日這般委屈流淚卻是頭一遭。
薛從安明知薛蓮所爲何故,卻只能妄作不知,柔聲安慰道:“蓮兒不嫁就不嫁,爹爹難道還養不起你嗎?”
薛蓮不知薛從安心思,破涕爲笑道:“那爹爹可說話算話,女兒要是做了那雲安老女,爹爹可不能嫌棄。”
這雲安老女也是有一段典故的。也正是幾時年前的事,是雲安城中一個詩書人家的小姐,在廟會上看到一青年才俊後便芳心暗許,誓言非君不嫁。偏偏好事多磨,這男子竟是早就有了妻室!
小姐不顧父母勸慰,偏偏在閨閣之中等候,這一等便是從豆蔻年華到了人老珠黃。小姐父母只有這麼一個獨生愛女,也不捨得逼迫,就這麼拖延了下去,直到這男子妻室病故,就向人家家中提起了親事。
孰料,男子與亡妻一往情深,竟是誓言不再續娶!
小姐芳心破碎,也不過三十歲便是白髮蒼蒼,形容枯槁。後來更是尋了短見,據說就是沉了城外的洛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這小姐卻只落下一個雲安老女的稱謂。小姐父母在女兒失蹤後竟是齊齊病倒,沒多少日子也去了。
時到如今,談起這雲安老女,承國百姓依舊衆說紛紜。
有的誇獎這小姐: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有的謾罵這小姐:愚不可及,枉爲人女!
青年才俊們都希望碰到這麼一個癡心女子爲妻爲妾,也算是一場人生樂事。
而天下父母卻都懼怕自家女兒這麼癲狂,生怕自己後半輩子就白髮人送黑髮人,悲慘悽苦。
薛蓮聽府中老人說過這掌故,今日一不小心說溜了嘴,心中也有些後悔不已。薛蓮敬佩這小姐癡心,可是卻也嘲笑她的愚頑。
人家公子本就有愛妻美眷,她這般癡心相托,若是公子倘真接受了,那不就是辜負了妻子嗎?可是若不接受,豈不是又落給世人一個無情郎君的惡名?
在薛蓮看來,若是真的喜歡,那就嘗試著去做,絕不能容自己後悔。小姐唯一的錯誤,怕就是晚了那一步,所以只能是“恨不相逢未嫁時”的無結果,或者說是慘淡收場。
可是薛蓮卻從來不知道那雲安老女的掌故竟也會落在自己身上,她遇到了邏炎,以爲他本是自己的良人,所以全心託付,殊不知邏炎卻早就把一顆心落在了月娉溯身上。
薛從安聞言只是皺了皺眉,隨即笑道:“蓮兒就算成了雲安老女又何妨,爹爹和孃親從來都是希望你快樂而已,你明白嗎?”
薛從安知道此時此刻對愛女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只能靜待時機一舉攻破自家女兒的心房,這樣纔有可能讓他的蓮兒徹底走出癡迷於邏炎的狀態。所以,如今他順著薛蓮的話說,也只能是無計可施下的無可奈何了。
薛蓮聞言攬著薛從安的胳膊向府裡走去,甜甜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最是疼蓮兒了。爹爹放心,蓮兒是扶風將軍的女兒,就不會做出有礙扶風將軍府門楣的事情。”
薛蓮擡頭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匾額,是端莊嚴謹的字體,出自薛從安的手筆。
薛從安順著薛蓮的目光望去,卻只是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蓮兒,
當初這塊匾額曾經並不是這樣寫的,那時候還是大將軍親自題寫的匾額,上面是‘忠勇將軍府’,大將軍希望我忠勇無二,可是那匾額我到底還是失去了。”
那時候薛從安抗拒賜婚,文睿帝盛怒之下剝奪了這忠勇將軍府的一切,甚至於要把他壓入大牢。後來是邏盛等直言上諫,這纔有瞭如今的扶風將軍薛從安。
薛蓮很是清楚這段過往,卻並不明白爹爹爲何提及。
看著薛蓮懵懂的神色,薛從安心中喜憂參半,自家女兒到底沒被這雲安城的奢靡繁華所玷污,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這是喜事;可是若是將來依舊如此,女兒的下半輩子又該如何是好?
雖是心中思緒萬千,可是薛從安卻還是解釋道:“蓮兒,爹爹曾經丟棄了大將軍讚賞的‘忠勇’二字,就不怕再失去皇上賜予的‘扶風’二字。所以,你的幸福纔是我和你孃親最大的快樂,你明白嗎?”
薛蓮點了點頭,卻聽薛從安繼續說道:“你的婚事爹爹決計不會勉強你,可是緣分兩個字真的很微妙,不是你想要得到就能夠得到的。所以爹爹希望爹爹的蓮兒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可以像雲安老女那樣堅強,卻不要像她那麼冥頑不靈,你懂得了嗎?”
王玉釧正在花廳佈置膳食,看著丈夫和女兒頗是神色嚴肅地走了進來,不禁關懷道:“這是怎麼了?”
薛從安搖頭示意並不大礙,等待著薛蓮的回答。
“女兒明白,爹爹放心就是。”
得到了這麼一句回答,薛從安纔算是放心下來。他對自己的女兒有信心,堅強、果敢,絕對不似雲安老女那般懦夫,那般慘淡結局。
事實也證明,薛從安當時的一番話對薛蓮產生了很深的影響,即使後來薛從安早已經戰死沙場,可是薛蓮卻還是將薛從安的話記在心裡,在最爲艱難的日子裡,在空蕩的扶風將軍府堅強、果敢的活了下去。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你果真就這麼討厭我,寧願爲奴爲婢,也不願和我遠走江湖嗎?”邏炎剛回到府中,就聽到這歇斯底里的聲音,分明是來自冷無情。
可是邏炎印象中,冷無情聲音清冷,卻也是端莊持重之人,哪裡有這麼瘋狂模樣?他提步過去,只看到雲伯的院外聚集了幾人,似乎是在看熱鬧。
將軍府向來規矩嚴明,這番場景可是極爲罕見的。奈何邏炎向來對待下人彬彬有禮,以致於這幾人看到邏炎過來卻只是笑了笑,繼續看熱鬧去了。
邏炎無奈一笑,正要說要趕走衆人,卻聽到院內竟是打了起來!
“喲,剛纔倩兒姐姐帶著容月小公子進去了,可別被這瘋女人當做了出氣筒呀!”
不知道是哪個丫環的一句無心之言,讓邏炎到嘴邊的話竟又咽了下去,連忙進了院中。直到看見月娉溯坐在樹下的石凳上一臉興致盎然地看兩人比試這才放下心來。
“邏炎,你說雲伯有意避讓,卻是爲何?”
月娉溯看雲伯這般蒼老模樣,哪裡有什麼值得冷無情這個昔年江湖第一高手喜歡的地方,不禁有些詫異。
只是她卻不知,冷無情是昔年的江湖第一高手。而蕭別離卻也並不簡單,正是有“玉面郎君”之稱的昔年江湖第一美男子。而他可以說是英俊瀟灑的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武功最高的幾個人之中最爲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