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皇的話,董副統領所言非虛,他趕到之時確實如此。”龍宸宇桓虛弱答道。
龍宸宇桓的話很是微妙,讓人不禁都紛紛想:董邕未趕到時,又是怎番情形呢?
而四皇子和五皇子聞言心裡雖是有些震驚,卻還是定了定心,畢竟這並沒有把自己牽扯進來,不是嗎?
文睿帝似乎對此已經沒有了疑慮,但是卻也沒有對大皇子進行發落,反倒是看向了邏炎,問道:“邏炎,對此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邏炎聞言上前兩步,看了衆人一眼,方纔答道:“臣昨日趕到之時,見到景象悲烈,不願再多陳述,只是其中有些蹊蹺,還望皇上明察。”
文睿帝點了點頭,“朕已然說過,定會明察秋毫的,你不必有所忌諱。”
邏炎聞言似是放下心來,吩咐董邕一二,這才繼續說道:“昨日臣察覺那攻擊三皇子和朦月公主的惡狼有異,故留下了那些屍首。尤時前去勘察情況時卻又發現這些惡狼竟是有人指揮的,只是這指揮之人被利箭貫胸,死在了山腰上。正因爲此,這狼羣纔沒對三皇子和朦月公主造成更大的傷害。”
邏炎話還沒說完,只見董邕指揮著幾人陸續擡進來幾具屍首,當先一人紅衣紅髮,正是被月娉溯射殺的西域人。
妃嬪中膽小的見狀連連捂了眼睛,驚呼一聲再也不敢去看。
一股腥臭味頓時彌散開來,惹得文睿帝也不禁皺眉。
“回皇上的話,這惡狼身上具有標記,雖是被火炭塗燒掉了,卻更是欲蓋彌彰,而這紅衣人口中的哨子更是特殊製造,的確是指揮猛獸所用之物。這些,臣已經向軍中資格深的前輩打探清楚,諒是沒有差錯的。”
邏炎說完便垂手而立,上面坐著的邛寧皇后聞言不由大笑起來,“本宮竟不知道驃騎將軍對此事竟是這麼上心,調查的那麼仔細。”
邏炎聞言微微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話,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更是身兼護衛帝駕的重任,又豈能對此事漠不關心?否則,豈不是置帝駕安危於不顧?”
邛寧皇后面色一窘,看著邏炎半天沒有話說。事到如今,她已經全然輸光了,多少年的光陰耗費在這深宮之中,多年來的謀算竟是全部都輸進去了。
“既然都調查清楚了,那麼還有什麼要說的?”
營帳中的靜默因爲文睿帝的話而一時間微微喧鬧,臥在軟榻上的龍宸宇桓聞言閉上了雙眼,似乎等待的就是這麼一個結果而已。
“既是如此,皇上早有了聖斷,臣妾再說什麼大概都無濟於事了,還能說什麼呢?倒不如如今沉默是金,倒是能給皇上您留下個好印象。”
邛寧皇后臉上閃過一絲悽然,苦笑如哭,卻偏偏那臉色倔強沒有半點脆弱。
文睿帝心底一動,想起了這些年來的恩情,似乎她的恩寵與榮耀全是系在自己身上的。
“母后,成王敗寇,輸了又如何,不過是這帝王之位而已,這麼些年過活一場也足夠了。”龍宸宇邯一瞬間猶如醍醐灌頂,似乎想起了過往的一切。
“父皇,孩兒不孝,竟是犯下如此糊塗事,如今甘願認罪,只是這事母后並不全然知曉,還望父皇明察。”龍宸宇邯跪倒在地,眼神掃過四皇子和五皇子兩人身上,異常的冷冽,全然不似過往的全無頭腦模樣。
龍宸宇峻見狀竟有些傷懷,好似兔死狐悲之感。看向文睿帝,神色間似乎有些哀慟,卻又似什麼都沒有一般。
“既是如此,那皇后你又有什麼可說的?”轉頭看向邛寧皇后,文睿帝竟似要從那臉上尋找一絲軟弱,似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就會放過一馬一般。
“皇上,臣妾自幼就學習書經,雖不是精通卻也知道其中道理。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皇上您日理萬機,將這後宮交付給臣妾,臣妾卻沒能處理好皇子們之間的關係,的確過失嚴重,甘願受皇上的懲罰。”
跪倒在地的邛寧皇后自己摘下了鳳冠,恭敬地託放在手上。
文睿帝見狀神色一冷,看著邛寧皇后想要殺人一般。“皇后這是在逼朕嗎?”
聞言,原本緊繃著神弦的端貴妃覺得心中一鬆,邛寧皇后,完了……心裡默唸一句,她忽然間覺得這鳳冠似乎就要抓在自己手中了。
“臣妾不敢,既然皇上心中有了定論,臣妾只是聽從皇上發落罷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妾不過是後宮裡的小小女子罷了,又豈敢要挾皇上?”邛寧皇后似乎不知疲憊,痠疼的手腕似乎麻木了,堅持地不知何故。
“既是如此,大皇子遣送到宗人府,皇后在坤儀宮思過,這些日子先在營帳裡思過吧!”文睿帝有些意興闌珊,處置的是自己的枕邊人和長子,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多謝皇上隆恩,臣妾謝恩。”
邛寧皇后拜了三拜後直起身來,直著腰身向外走去,只是攙扶著的母子卻讓人覺得一陣蕭索。
“既是如此,峻兒和桓兒也好好回去休息吧!”文睿帝強笑著吩咐道,衆人也都知情知趣地告退。
“皇上!”看著文睿帝頹然坐在椅上,似乎蒼老了十歲一般,蘇文低聲呼道。
“無事。”文睿帝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出去。
蘇文站在營帳外,看著秋日裡的豔陽高照,忽然間嘆了一口氣。
“師傅,您這是怎麼了?”蘇言看著忽然間有些頹然的蘇文,小心問道。
“你說,這世上有值得他傷心欲絕的事情嗎?”蘇文低聲說道,淺不可聞,“到底是多年恩情呢,就這麼冷漠……”
蘇言聽不大懂,不知道自家師傅口中的“他”到底是誰,只是看著那有些悲慘的臉色,他忽然覺得有些事都是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不問也罷,不提也罷……
孟婉盈去了賢妃的營帳裡,只留下了龍宸宇峻和龍宸宇桓以及沉睡的月娉溯。
“二哥,爲何非要把自己逼上絕路?”龍宸宇峻看著那虛弱的身體,質問卻失了底氣。
龍宸宇桓聞言一笑,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引得他俊顏一暗,很是忍受的模樣。
“阿峻,帝王者要有自己的威嚴,不要這麼沒有底氣,要不怎麼能威懾羣臣呢?”
龍宸宇峻點了點頭,一臉受教模樣。可是旋即想到自己剛纔的問題還沒有得到回答,就又堅持問道:“二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還不錯,知道堅持己見,值得誇獎。”龍宸宇桓難得誇獎了一句。
“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屢戰屢敗,龍宸宇峻很有氣節地堅持下來了。
“不把自己逼上絕路,怎麼能將邛寧皇后拉下馬呢?”龍宸宇桓似乎能
看到邛寧皇后的淒涼神情,儘管她並未在衆人面前流露出一絲軟弱。
“阿峻,知道嗎?我這身上的毒藥可是拜皇后娘娘所賜呀!”
良久,龍宸宇桓吐出這麼一句話,似是耗費了大量的心神,闔上了雙目。
怎麼會?龍宸宇峻一直以爲自己二哥不過是胎裡帶來的病根,所以身體虛弱了些,可是哪曾想到竟會是這麼個緣由?
“那你好了嗎?”龍宸宇峻急忙抓住了那修長的手,似乎想要抓住這命數一般,神色裡是絕對不允許的流失。
“嗯,拜大皇子所賜,許是明日就會死了的呢!”今日文睿帝似乎恩義斷絕,並沒有給邛寧皇后和大皇子退路,他也算是大仇得報了,死也就無憾了,只是可惜看不到阿峻君臨天下那一天,不免有些可惜了。
“難道林太醫沒有給你診治嗎?他不是神醫嗎?就不能救下你的性命?”龍宸宇峻慌忙站起身來,卻被臥在榻上的龍宸宇桓拉住了衣袍一角。
“林太醫已經給我診治了,只可惜功敗垂成,昨日那幾腳怕是傷及了肺腑,那聚集在心頭的毒素想來也都擴散開來了,想要再就會這一條性命,怕是難了。”
龍宸宇桓神色淡淡,似乎正在說的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事情,與自己都沒什麼關係一般。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們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就這麼毀在他們手裡嗎?二哥,我不甘心呀!”
龍宸宇峻低聲吼道,壓抑在心頭的苦楚似乎都要隨著這怒吼發泄出來一般。
“阿峻,你先聽我說……”龍宸宇桓看著悲憤的龍宸宇峻,似乎看見的是一個憤怒的小孩子一樣,可是語氣卻是異常鄭重。
“這次全都是四皇子設計的,大皇子不過又是做了替罪羔羊罷了。只是四皇子向來聰明伶俐得到皇上的寵愛,所以這次皇上也不忍心再去處置他看重的這個兒子,不過你也放下心來,大皇子的反咬一口卻也到底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你懂得嗎?”
龍宸宇峻點了點頭,“父皇就算沒有處置他,可是對他也有了戒心,這個我知道的。”
“不錯,正是如此!”龍宸宇桓點了點頭,“要知道他可是一個多疑的君王,如今大皇子這又算是東窗事發,怕是對咱們這幾個也都多了份戒心,所以往後若是我不在了,你處事一定要謹慎小心,知道嗎?”
“二皇子在是在交代遺言嗎?什麼你不在了的瞎話,還在欺騙三皇子嗎?微臣向二皇子保證,你定能夠平平安安再活個四五十年的,當年也要小心一些,注意一點……”傳到兩人耳中的聲音猶如天籟,讓兩人俱是面上一驚。
“林御醫,你說二哥沒事?”龍宸宇峻連忙穩住身子,生怕聽到一句不是,臉上雖是儘量平靜著,可是閃爍的瞳眸顯示著他的緊張。
“自然是沒事,不過二皇子也算是遇到貴人了,要不就是那些殘存在心頭的毒素也足以要了你的性命的。”
林天汐至今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救了這二皇子一命。可是轉眼看向二皇子,分明也是不知情的。
“那麼就是說二哥身體好了,再也不用擔心這毒了?”
龍宸宇峻生怕自己聽到的是錯誤的信息,又重複一遍道。然後目光炯炯地看著林天汐,似乎他只要說了一個不字,自己就會衝上前去,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