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緲看著月娉溯一身白衣,臉上的眉目被眉筆描繪出了幾分俊朗,少了幾分女孩子的嬌媚在裡面。而銀白的衣袍更是讓月娉溯顯得高了些許,只是卻還是顯得有些瘦弱,倒有些弱不禁風的錯覺了。
“怎麼,小娘子竟是被本公子攝去了心神?”月娉溯這些日子竟是長了寸許,比翠緲矮了一點點而已。
相較於同齡人而言的修長手指輕輕挑了翠緲的下巴,眼神裡透露出些挑弄,倒像是活脫脫的調戲良家婦女的花心大少。
翠緲不禁被月娉溯弄得失神,身後那兩個護衛見狀也不由笑了起來。可是好像突然想起了軍紀嚴明,不由連忙收起了笑意,可是神色卻很是難受。
月娉溯看那兩人難受模樣,不由笑了起來,“既然說是入鄉隨俗,那就不是在軍中,就不用這麼紀律鮮明瞭吧?”
兩人看月娉溯如此開口,不由放鬆了一口氣,“多謝小……公子體恤,屬下明白了。”
翠緲這才反應過來,月娉溯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一張小臉不由得通紅。月娉溯看她紅臉的模樣不由笑意更盛了幾分,揮著手中的摺扇大笑離開。
翠緲哪裡還敢耽誤,不顧自己已經紅到了脖子裡,連忙追了上去。
因爲將近新年的緣故,街上的行人多了些許,販賣年貨的小販兒都在熱情洋溢地吆喝著,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貨物有多好一般。
“來自樓蘭的明珠?”月娉溯嘀咕了一聲,心裡有些詫異,就向那小販走了過去。
那小販看著這小公子在打量自己的貨物,不由熱情了幾分,“小公子,你別看咱家攤子小,可是真正的西域貨,我家老闆做生意最是公道,童叟不欺。”
月娉溯拿起了一枚明珠,笑著說道:“小哥這明珠是來自樓蘭的?難道欺負本公子不識貨嗎?”
那小販聽著這聲音有些脆生生的,再看這小公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心裡不免犯了嘀咕。
“小公子哪裡話,這是我家老闆從西域販來的,真正的西域貨色,我小六子豈敢欺瞞?要是騙了小公子,小六子還要不要在這裡做生意了!”
小六子聲音有些激動,似乎是在爲月娉溯的話難過。
他醉風樓如今開始經營這等生計,老闆看重他把這活兒交給了他,他豈會砸了自家老闆的招牌?
“這明珠的確是來自西域,可並非是樓蘭國產的,應該是高昌國的。”月娉溯自是清楚樓蘭國不過是貿易中轉之地,哪裡會盛產什麼明珠?
小六子不服氣,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一陣悅耳的男聲,“這位小公子所言不虛,小哥的這批明珠的確是高昌國特產。許是小哥聽老闆講述時沒聽清楚,所以纔有這謬誤吧,還望小公子不要計較。”
月娉溯轉身看去,不由心頭一緊,這聲音本就耳熟,可是這人她卻是更加熟悉了幾分,正是太醫院的年輕御醫林天汐!
月娉溯自信自己這副打扮絕對會被林天汐識破的,畢竟他可是每隔一日就要去關雎閣給孟婉盈請平安脈的呀!
如今自己這般模樣被他瞧在眼裡,若是傳入宮中可難免就……
林天汐自是認出了月娉溯,可是如今看到她微微有些緊張的模樣不由心一軟,溫聲笑著說道:“小公子出來遊玩,倒也不錯。林某有幸相遇,不知能
否與小公子一同飲一杯茶水?”
月娉溯看林天汐神色坦然,似乎並無意戳穿自己,心中也安然了許多,遂點頭答應。
“不知這明珠什麼價錢,本公子想要買下來。”月娉溯約摸著價錢,看著小六子的眼神也很是凌厲了幾分。她樓蘭國原本就是連接承國與西域的樞紐,自是清楚這其中貿易到底有多少利潤可言。
西域香料、明珠,承國瓷器、絲綢、茶葉,這其中微微交換,便是千金之利呀!
“這,小公子既是識貨之人,小六子也不多要公子銀子,這明珠十五兩銀子,小公子覺得呢?”小六子嚥了下唾沫,覺得這十五兩銀子似乎……回頭老闆還不得把自己罵死呀!
“十五兩?”月娉溯嘀咕了一聲,旋即露出了開心的笑意,“這珠子要是在西域不過一二兩銀子罷了,看在你家老闆這麼辛苦才販賣過來的緣故,本公子給你五兩銀子,你覺得如何?”
小六子並沒有去西域,也不知道這珠子到底價值幾何,可是如今聽月娉溯這麼一說,心肝都不由打了幾個顫兒。這五兩銀子,自己是斷斷不能接受的!
“小哥,告訴你家老闆這明珠五兩銀子就足夠了,若是他不樂意,就讓他去吟風閣一趟,他自會明白的。”林天汐一旁開了口,讓小六子猛地擡起頭來。
“小公子說的是,小六子明白了,明白了。”吟風閣是什麼地方,他豈會不知道?這人竟能說出這地方,顯然和老闆關係非常呀!
月娉溯仔細挑選了兩顆明珠,這才飄然離去。
小六子掂了掂手裡銀子的重量,不由嘆了口氣。爲什麼林公子竟會如此幫助這小公子,他有些不解,卻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要知道的。
觀山閣,林公子,有些日子不見了,卻不料竟是今時今日,此情此景!
因爲近些年文睿帝對匈奴用兵屢戰屢勝的緣故,如今來往承國和西域的商旅已經有些規模了,只是因爲文睿帝到底沒有允許這兩國貿易,因此這多少有些暗地裡的行爲。而其中的關鍵則是戶部的態度以及雲安城府尹的舉動,所幸的是這兩者的態度也是曖昧的,也多少助長了這股西域胡風的流行。
因而當林天汐帶著月娉溯來到這西域坊時,月娉溯雖是見怪不怪,可到底聽聞到鄉音,臉上也多少流露出些激動。
林天汐看在眼中,但笑不語。
西域坊是一座三層的酒肆,而建築風格也是並不常見的四方迴環。西域坊建築面積極大,一樓是三丈見方的歌舞臺,四周的四道樓梯通向了二樓。
坐在二樓便可將一樓的歌舞表演盡收眼底,因爲表演的多是西域胡姬,因此這西域坊的生意向來是很好的。至於三樓則是一些隔音效果不錯的雅閣,與下面的兩層隔離開來,只是價錢卻也貴了些許。
“今日在下能偶遇小公子,也是在下的福分,不知小公子是想見識一下這西域風情呢,還是和林某飲些酒水?”林天汐看向月娉溯的眼神很是溫和,這不禁讓她很是詫異。
似乎從第一次在清和苑相見,林天汐看向自己的眼神就是這樣的,似乎有些憐惜,又似乎在同情,或者是同病相憐的錯覺?月娉溯分辨不清,索性就迎著林天汐的注視笑著說道:“林公子莫不是是借本公子才方便行事的?”
月娉溯甚至聞到了二
樓傳來的孜然的滋味,很是久違的感覺,“既然林公子想要一觀西域風情,本公子就成全了你又如何?”
林天汐看月娉溯自說自話,偏偏又大言不慚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而月娉溯身後的翠緲早就認出了林天汐,只是看著這林御醫並不打算戳破月娉溯的身份心中也安穩了下來,可是如今看林天汐望向了自己,一顆心不禁又顫動了幾分。
“今日翠緲姑娘倒可以嚐嚐這西域燒烤的滋味,雖是不比咱們菜餚的精緻,可也很是美味的。”
翠緲放下心來,看向林天汐的目光充滿了感激。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宮婢而已,哪裡有什麼身份可言?而今天林天汐卻獨獨給了自己這分尊重,這簡直讓翠緲受寵若驚!
林天汐衝著那兩個侍衛點了點頭,隨著月娉溯向二樓走去。
木質樓梯特有的咯吱聲音讓月娉溯覺得一陣熟悉,似乎回到了樓蘭,回到了屬於她的樓閣裡。那時候她和倩兒在沁園裡的小閣樓裡玩耍,光著腳丫跑在小閣樓裡,脆耳的銀鈴聲伴隨著咯咯的笑聲,似乎是很久遠的記憶……
林天汐看月娉溯似乎是隨意找了一處就坐了下來,也跟著坐在了月娉溯對面。
翠緲見狀心思一動,攔住了跟隨在身後的兩人,“兩位侍衛大哥,林公子不算是陌生人,對小公子也沒什麼惡意,我們就坐這邊,可好?”
翠緲選擇的座位距離月娉溯兩個座位的間隔,因爲中間隔著兩個桌子的緣故,那邊的聲音聽得並不怎麼真切。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翠緲的請求。畢竟大將軍的意思不過是要他們二人保護好這朦月公主的安危罷了,而這宮女也說了那林公子是舊識,想來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何況,這西域坊想要安穩地經營下去,又豈能容忍自己犯下這等低級錯誤?兩人也都是精明的人,自然清楚其中關節,所以也就不擔心了。
而這西域坊最近在雲安城中美名大作,兩人因爲常年跟隨大將軍在軍中的緣故,一直是無緣來此一遊,此番算是託了月娉溯的福分,倒也樂得在這邊吃喝。反正那林公子不是要請客嗎?正好……
月娉溯看那兩人並沒有跟在過來,心裡也放鬆了些許。邏盛似乎並不如文睿帝那般對自己放心,許是因爲當初自己夜襲天策軍的緣故。這兩人雖是名義上保護自己,可卻也是甩不掉的尾巴,今個兒倒是稀奇。
還未待月娉溯想明白爲何這兩人不隨著自己坐過來,林天汐開口說道:“公主可還記得在下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嗎?”
月娉溯皺了皺眉,隨口說道:“那日當時還是美人身份的淑妃暈倒在佛堂,林公子前去救治……”
不對,若是這樣的話,林天汐何必多次一問?月娉溯不由多看了林天汐一眼,似乎想從他的神色中猜測出一二。
自己此前一直在攬月閣裡,見到的外人除了龍宸宇峻再無他人。林天汐雖是宮中太醫,可是也不過是剛入宮沒多久而已。
若是追溯到進宮前,那麼就只有兩種情況了,一個是那日自己進城,另一個則是在樓蘭。可是,似乎在樓蘭自己並未曾見過林天汐。
月娉溯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引以爲傲,如今林天汐這一番話讓她不禁有些懷疑,可是細細回想似乎自己真的還沒有在此前見過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