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這麼正氣盈然的模樣?龍宸宇峻正發呆,卻感覺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他轉眸望去卻是月娉溯努努嘴,指著的正是拿著戒尺走向嚇呆了的大皇子的沈覺。
龍宸宇峻有些不解,卻看到月娉溯伸手在下面比劃著……
“我去承擔太傅的責罰?”
“對,我們去?!?
兩人無聲的交流隨著大皇子的突然的哭泣而停止,卻看到沈覺皺著眉頭,一臉的陰沉模樣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如此弱不經事,如何能承擔起萬里河山的重擔!”
聲音雖是極低,可是卻也傳入了兩人耳中,而其餘的幾位皇子早就嚇呆了,哪裡注意到沈覺又說了什麼。
“太傅,徒兒有話要說?!?
龍宸宇峻又看了月娉溯一眼,看到她眼神中的鼓舞,遂大著膽子站了起來,惹得沈覺眉毛又皺了起來。
“什麼話等我責罰完再說也不遲?!?
龍宸宇峻見狀有些悻悻神色,可是看到月娉溯似乎還是在無聲的對自己說:“阻止他,快去?!彼笾懽铀餍該踉诹舜蠡首由砬埃瑪r住了沈覺的腳步。
“太傅,古語有言:兄有事,弟服其勞。大皇子此番雖有過錯,可宇峻也該承擔責任,這十下責罰,應當徒兒承受。”龍宸宇峻倒吸了一口氣,將一雙手伸了出去。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如今這般,纔是最爲極致。
月娉溯剛走到龍宸宇峻身邊,卻聽到大皇子在那裡喃喃自語,“對,都是因爲他本皇子纔會被太傅責罰的,應該責罰他,應該責罰他……”
月娉溯心中冷冷一笑,在龍宸宇峻身邊站定,沉聲說道:“娉溯身爲三皇子的書童,未能盡到書童的責任,也該承受責罰。”
沈覺看著殿內其他幾位皇子躲在一邊看好戲的神色,大皇子在兩人身後還在低聲喃喃自語,倒不知該如何處置了。這三皇子向來都是懦弱的,就連佈置的作業也向來拖拖踏踏,雖是有一手好字,可到底是個拿不出手的主兒,如今這般義無返顧的承擔責罰,倒是讓沈覺一時間躊躇了。可是看如今他這等鎮定模樣,倒也真是難得。
“請太傅責罰!”兩人異口同聲,語氣都很是堅定。一個眼神的交流,兩人目光堅定的看向沈覺。
被這麼兩個孩子盯著,沈覺狠了狠心,沉聲說道:“三殿下友愛孝悌,書童也忠心爲主,那本太傅每人責罰五下,以儆效尤?!?
而窗外匆匆趕來的邛寧皇后看著大皇子並未被責罰,反倒是那賤人的兒子和那個樓蘭公主在挨戒尺,不由冷笑了兩聲。
跟在邛寧皇后身邊的是坤儀宮的大姑姑汀雨,看到那倆孩子挨著戒尺,雖是有些心疼,可到底那倆不是自家的主子,只是好奇說道:“這三皇子平日裡傻乎乎的,怎麼今日卻替殿下挨這責罰?”
邛寧皇后看大皇子似乎被那戒尺聲嚇住了,心裡有些擔憂,就往裡走去。“他不過是怕了邯兒,若是今日邯兒捱了這戒尺,你覺得他能逃脫了干係?”
汀雨倒是瞭解自家殿下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也不在多說話,就隨著邛寧皇后進了學堂。
“皇后娘娘駕到!”身後的小太監適時地高聲唱諾,正好裡面沈覺打完了第五下戒尺,月娉溯和龍宸宇峻的雙手一片紅腫,就連沈覺都不忍心看。
“這是怎麼了
?好好的鬧什麼呢,本宮從外面路過就聽到一片喧譁,怎麼三皇子捱打了?這書童倒是長得俊俏,真不知道清和苑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小書童呢?”
邛寧皇后一連三問讓龍宸宇峻招架不住,可是如今這場面月娉溯根本就說不上話,否則定會被抓住死死不放的。可是,讓他對著邛寧皇后這後宮之主回話,龍宸宇峻到底是有些膽怯的。
“回娘娘的話,本沒些什麼,現在也已經處理好了。臣要開始講學了,不知皇后娘娘是……”沈覺認爲既然文睿帝已經把這諸位皇子交到了自己手中,這後宮就不該摻和進來,而且大皇子的書童茗煙可還跟在邛寧皇后身邊呢!
邛寧皇后被這話堵了回去,不免多看了沈覺一眼,目光之中有隱隱的憎恨,畢竟這後宮之中就算是江妃和劉貴妃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和自己對著幹。
“既是如此,那本宮也就不打擾沈太傅了!”
月娉溯看邛寧皇后幾乎一字一句地說完這句話,語氣裡掩藏不住的氣憤,這讓月娉溯有些吃驚。沈覺今日從要責罰大皇子到如今這般對邛寧皇后“出言不遜”,這不是要絕了自己的宦途嗎?
要知道如今邛寧皇后最是得文睿帝寵愛,若是這枕邊風一吹,沈覺不僅官位難保,也許就連這性命也許都會不保。
“今日不再講新文章了,你們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就問爲師,爲師定會盡力作答的?!鄙蛴X忽然間覺得心境悲涼,原本想要乞骨還鄉的意志竟是更加堅定了。
龍宸宇峻也是個聰慧的人,自是明白沈覺此時這話裡話外透著的意思,可是他知道又能如何?有心無力更是悲哀而已,而且看著身旁月娉溯靜靜站立,臉上一片蒼白的模樣讓他覺得一陣心疼,這五下戒尺自己都感覺疼痛不已,何況是她一個弱質女流?
月娉溯自是不知道龍宸宇峻的想法,雖是手心有些疼痛,可她自小就生活在行伍之中,而來到承國後有承受了那麼多的屈辱,這點小小的痛意相較起來真的不算什麼了。
何況,自己讓龍宸宇峻主動擔下這責罰,目的已然達到,既然結果稱心如意,又何必苦苦在意過程呢?
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代價。不是嗎?
邛寧皇后離開翰院的時候有些氣惱,畢竟她後宮最寵,哪裡受到過這等冷遇?原本走得很急的步子突然緩了下來,到讓後面跟隨的太監宮女一時間收不住腳,竟是跌跌撞撞到了一起,好生狼狽。若不是汀雨眼疾手快躲得及時,怕也是會被身後的人波及,牽連到邛寧皇后。
“一羣廢物,本宮養你們作甚!”邛寧皇后看著地上歪七倒八的宮人,不由氣火更盛。甩開汀雨的手就要走,卻不料江妃不知從哪裡過來了,看到這情形捂著嘴嬌笑起來。
“臣妾以爲皇后娘娘身邊的宮人都是七竅玲瓏心呢,誰知道竟是如此愚笨,還真是大開了眼界呢?”江妃入宮晚,如今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女人最爲嬌媚的時候,仗著自己母家的勢力,憑著自己的年輕貌美,總會時不時跟邛寧皇后鬧點不愉快。
這次她本是在宮中閒在無聊,想要去御花園看看那幾株波斯菊的,誰知道竟瞥見這麼個場景,不過能看到邛寧皇后這般失態,倒還真是意外,她不介意再添些火候的。
邛寧皇后不知剛纔被江妃瞧見了多少,可是她到底也是從秀
女做起的,豈會在意這些小小的諷刺?
“都說衛國公府禮教是雲安城數一數二的,今日本宮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竟然那禮教壓她!雖然是四妃之首,而唯一的貴妃劉氏也是個溫軟性子,可偏偏還有邛寧皇后這麼個人物的存在!用國公府的名聲來拿捏她,算你狠,莊氏!
江妃銀牙暗咬,不情不願地向邛寧皇后行禮道:“臣妾拜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邛寧皇后倒是仔細打量起來,繞著半屈身的江妃轉了一圈,笑道:“江妃妹妹還真是受寵,本宮竟還不知道陛下已經冊封妹妹爲貴妃了呢?”
邛寧皇后未說起身,江妃自是隻能半屈著身子,只覺得腰間痠痛,似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一般??墒撬疽彩莻€倔強的人,咬牙堅持就是了,誰知道皇后竟拿她頭上的步搖說事!
後宮按照品例,皇后步搖一十六支,貴妃九支,四妃八支,嬪妃六支,昭儀四支,美人兩支。若是僭越了,這可是違背禮制,罪名可大可小。
江妃今日本也只是插了八支步搖,只是無意間瞥到了文睿帝那時候親手贈送的紫玉釵,就一時興起插在了髮髻上,誰知卻被邛寧皇后瞧個正著呢。
也是她咎由自取,若是不來看笑話,又豈會如今這般狼狽?江妃心裡正悔恨不已,卻感覺頭上髮髻微微一動,聽到邛寧皇后一聲,“起來吧,別累著妹妹,回頭沒法伺候皇上?!?
這話又戳到了江妃的心事,這半月裡,文睿帝每日都是歇在坤儀宮,哪有招幸過其餘妃嬪?皇后的嘲笑讓江妃一時間俏臉通紅,卻看到邛寧皇后手裡正拿著那支紫玉釵。
“妹妹這樣僭越了,也不是有心的,本宮從輕處理就是,也順便告訴妹妹一個道理,這紫玉釵再好,也得看身份不是?”說話間指間鬆動,那紫玉釵直直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江妃眼睜睜看著那紫玉釵碎裂,邛寧皇后發出低低的笑聲揚長離去,望著那鳳舞九天的大紅鳳袍,江妃垂下了眼眸,掩藏了自己的恨意。
邛寧皇后自是不會在意身後的江妃如何想法,她忽然想起了什麼,驀然回首笑道:“對了,妹妹不必恭送本宮,本宮去御書房看看陛下而已。”
又一次被她拿捏,況且還是這般炫耀,江妃卻只是莞爾一笑,目送邛寧皇后離去。
御書房呀……
後宮不得干政,這是高帝留下的遺訓,可是從武宗開始就將這遺訓拋之腦後,武宗駕崩後經歷了長達八年的“魯氏亂政”,這承國才恢復過來。這些年邛寧皇后得寵,雖不能參與朝政,可是卻能夠出入御書房,這可是“魯氏亂政”後的首例,後宮妃嬪哪個不嫉妒羨慕,可偏偏又不受寵。
饒是當年江妃聖寵一時,卻也未得到文睿帝的允許。
這後宮之中,盛寵之下,唯獨皇后一人而已。
“娘娘,娘娘……”江妃身側的大宮女竹萱扶起了主子,低聲呼喚道。
江妃似乎被這呼喚喚回了心神,看著不遠處的御花園,臉上閃過一絲笑意,“去瞧瞧那幾株波斯菊,聽說是西域來的。”
竹萱扶著江妃,低聲說道:“這花原本該是七月份就開得,也不知今年這是怎麼了,到了八月份纔開花,如今怕是凋謝了。只是奴婢聽人說這波斯菊的種子也是稀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