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妃又咳嗽了兩聲,嗓音一時間都乾澀了許多,“原本還打算在姐姐宮裡用膳呢,咱們姐妹也好親近親近,可是誰知道這風寒竟又是犯了。”
竹萱趁勢扶起了江妃,孟婉盈自是早已起身,扶著江妃的另一隻胳膊,笑道:“娘娘什麼時候來都是一樣的,只是今個兒娘娘貴體爲重,不是嗎?”
江妃看孟婉盈的臉色恭敬,不由心氣爽了很多,“也是,那本宮就先回宮了,改日再來叨擾姐姐。”
孟婉盈笑著答應,吩咐竹萱道:“仔細伺候著你家主子,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江妃娘娘身體抱恙,還不得心疼死?小心你們的皮肉兒。”
竹萱連忙答應道,扶著江妃出了正殿。而孟婉盈的一番話卻也把江妃哄得美滋滋的,畢竟文睿帝心疼自己是真,當她回過頭去看到孟婉盈對著自己躬身行禮,然後慢慢直起身來的狀況也不由一笑。到底是個實誠人,自己找這樣的幫手大概也是最爲明智的選擇了。
芳若打發掉慶兒和路舍,扶著孟婉盈去了佛堂方向,臉上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惱怒。“江妃娘娘這風寒來得可真是時候,不晚不巧的。”芳若心思不如孟婉盈縝密,可到底也朦朧明白了些什麼,所以口氣十分不善。
她也知道若是有人在場自己也不能這麼編排後宮嬪妃的不是,可如今不就她和主子兩個人嗎?所以出口也沒那麼多遮掩的。
孟婉盈聞言輕輕地笑,“她倒是心機不深,卻也是個好對付的主兒,若是今日聖駕蒞臨昭華殿,想來會很是熱鬧的。”
芳若原本還糾結在文睿帝今晚會不會來的可能性中,如今聽孟婉盈一番話,不免有些嗔怪,“主子,皇上聖駕別人盼都盼不來,可是你卻……讓奴婢怎麼說你好!”
仿若有些著急,讓孟婉盈不由笑意更深了些,卻也在脣角浮現了一絲絲無奈。“芳若,別忘了今個兒是初五,你說若是皇上留在清和苑會惹出什麼事端?況且,江妃原本就和邛寧皇后不和,若是把她拉下水,也許對我更是有利些,不是嗎?”
孟婉盈還有句話沒說,如今林太醫交代自己要好好休養身體,文睿帝自是把這句話聽到了心裡去,所以纔對自己百般體貼,昨個兒都說自己承蒙聖寵,實則不過是牀上多了一個人而已。而自己在不能侍寢前,何不賣個人情給江妃,也把這後宮的水攪得更渾一些呢?
何況,文睿帝如今體貼自己之心一時半會兒不會消散,自己要做一朵解語花,乾脆就做到家,這樣一箭多雕,似乎也不錯呢!
芳若頓時想起了今日的慣例,不由有些擔憂,“那皇上會來嗎?畢竟他和邛寧皇后多年……這怕是……”
芳若的擔憂顯而易見。文睿帝與邛寧皇后到底是多年恩愛,而且這些年來邛寧皇后也不是安分的人,折在她手上的後宮妃嬪也不在少數,其中也不乏文睿帝的寵妃。可是文睿帝對這些似乎也不重視,不過三兩日就把這些拋之腦後了。
而之後,對邛寧皇后的寵愛也不減分毫,也難怪芳若有有此憂慮了。芳若雖是瞭解自家主子的性情,可是話也不敢說得直白,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好得意的事情。
“放心吧,如今的邛寧皇后再也今非昔比了。多年的榮寵早讓她忘乎所以了,也忘記
了在這長樂宮中,我們這三千粉黛不過就是菟絲花,還要依靠著皇上這顆喬木,若是一味地張狂,到最後不過就是一條死路而已。明白了嗎?”
孟婉盈這話說給芳若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芳若跟在自己身邊,雖是心思不夠縝密,但是貴在忠心不二,對自己又是十分的放在心上。而如今若是因爲聖寵就行爲跋扈起來,那自己在宮中也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而對於這份恩寵自己珍惜的同時,心中倒也是有些飄飄然了。不過她倒是真的感激今日邛寧皇后的那一番敲打,說到底自己在這宮中所以來的也不過就是這恩寵。菟絲花是自己的本質,而解語花則是自己的武器。畢竟,解語花枝嬌朵朵……
芳若聞言倒也沒什麼心結,假若主子不跟她說這番話她倒會覺得主僕之間有了隔閡,而如今這話說出口倒讓她放下心來。“奴婢知道了,必不會讓主子憂心的。”
孟婉盈又拿起了經書,讓芳若不由一愣,“主子,難道今日還要吃齋唸佛不成?”芳若微微取笑的語氣讓孟婉盈顰眉微皺,“菩薩萬千法通,我自是敬重。今日我還要將這《金剛經》抄寫一遍,你去忙別的就好了,不必再這裡伺候。”
芳若聽出了孟婉盈語氣裡的冷淡,不由看了一下那菩薩的法身。莊嚴雍容的神態,似乎真如世人所說得大慈大悲模樣,不知爲何芳若看了一眼之後竟有些捨不得轉眸離去。若不是驟然間聽到孟婉盈的輕咳聲,怕是她還能真沉迷其中。
“午膳的時候,奴婢再來請主子用膳。”芳若點燃了幾根清香,虔誠地拜了三拜這才悄聲離去。
而孟婉盈此時正伏案而作,神態很是肅穆端莊,似乎並未聽到芳若離去的腳步聲。
文睿帝似乎知道蘇文回來了,筆下停滯了一瞬間。只是帝王的威嚴不需要他開口,蘇文就已經來到身畔伺候著了,“娘娘去坤儀宮請安後,和江妃娘娘似乎聊了一會天,然後奴才這才耽誤了一會子工夫。”
文睿帝點了點頭,似乎對此並不怎麼在意,可又不似漠不關心。“去南書房取來今日的摺子,另外把這些也送過去,董斫知道會如何處置的。”
蘇文取過硃批後的摺子,似乎也不急著走。
文睿帝擡起頭來,看到蘇文依舊愣在那裡不由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不成?”蘇文辦事向來乾脆利落,也因此纔會被自己看中。如今這般優柔寡斷,似乎不是他的性子。
蘇文笑道:“奴才是想,今日鎮國公可還會呈上摺子來?要是再呈上摺子,奴才該怎麼辦?”
文睿帝聞言也不由笑了起來,這兩日邏盛不斷上奏,接連三道摺子不過都是爲了一個緣故。
請辭……
邏盛的摺子倒是措辭謹慎,只是這三份摺子卻也太過於倔強,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還會上奏?文睿帝搖了搖頭,笑道:“今日還會有摺子的,不過今日的摺子怕是由邏炎呈上來的,你回頭去問問就知道了。”
蘇文聽文睿帝這般說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皇上如此有把握?奴才斗膽和皇上打個賭,不知聖意如何?”
文睿帝停筆,一時間來了興趣,“噢,蘇文不相信朕的說法?那好,朕就和你打這個賭又如何?不過,賭注是
什麼,朕倒是還沒想好。”
蘇文彎腰謝了文睿帝的恩典,說道:“皇上富有四海,還差奴才什麼賭注?不過,若是奴才贏了,想求皇上一個恩典。”蘇文知道自己今天僭越了,所以這話只說了一半。
文睿帝瞥了蘇文一眼,笑道:“還和朕當了真,求什麼恩典呢?說給朕聽聽。”文睿帝自是瞭解蘇文的秉性,所以倒也不怕蘇文會真的僭越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
“奴才想求皇上能讓奴才過兩日能出宮,去看看驃騎將軍開府的熱鬧。”蘇文自是清楚文睿帝的心思,這個請求自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就是這麼個請求罷了,朕答應你就是了。”文睿帝擺了擺手,示意蘇文離去。今日他倒是想要早早處理完這些摺子,然後去看看婉盈是不是好了些。
不一會兒蘇文就回來了,臉上帶著些不甘心,卻也是滿臉的敬意,“皇上果然睿智無雙,奴才輸了。”
南書房裡的幾位朝廷重臣還在議論些什麼,見到蘇文過來都噤了聲,連忙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蘇總管今日倒是來得早了些,皇上今個兒心情好?”
對於蘇文,這些朝臣的感情是複雜的。既是羨慕,又有鄙視,可是每每還都要虛與委蛇,說不出的諷刺。
羨慕吧,人家是文睿帝的心腹,往往一個動作就知道聖上的心思,不得不佩服。
鄙視吧,自己好歹是個健全的人,就算他蘇文權勢傾天又如何?子孫根都沒了,下半輩子註定沒有個子孫傍著,談什麼下半輩子呢?自己雖不是那般深得聖心,可是安安穩穩過了這一生,福廕能傳給後輩也算是不錯的了。
這次說話的人不是秦槐,畢竟他也知道自己剛纔就惹惱了莊贊,如今再貿然開口可不是跟自己的後半輩子過不去!他見莊贊開口,也知道莊贊是關懷自家妹子,畢竟這莊氏一門的榮寵可都是來自邛寧皇后,若是皇后失寵,這後果他們有些人樂見其成,有些人怕是就遭了殃了。
蘇文知道莊贊一向對自己美國好臉色,如今這般頗是有點禮賢下士的感覺。可是蘇文明白,自己不是國士,莊贊對自己的禮遇也不過是因爲他想向自己打探消息而已。
若是文睿帝心情好,自然也就不會想著去找邛寧皇后的麻煩了不是?可是莊贊陪伴帝駕十多年,難道就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聖心難測”嗎?
“回莊大人的話,皇上今個兒心情還不錯,自個兒在御書房裡用得膳。”蘇文自是明白文睿帝心情好的緣故,可是這諸位大人明不明白就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他到底是宮裡的人,是文睿帝身邊的近臣,和這朝廷命官牽扯多了,也沒什麼好處。
莊贊聞言臉上一喜,隨即就平靜了下來。文睿帝心情不錯,那麼皇后就顯然不會惹上大的麻煩,自家妹子的性情他自是清楚萬分。他怕的就是萬一文睿帝心情不好,皇后又恃寵而驕慣了,怕是這矛盾越發的大發,回頭不好收場呀!
“多謝蘇總管,這是今日呈上來的摺子,比昨日少了幾份兒。”莊贊親手遞了過去,交給了蘇文,顯然對於他的消息很是受用。
蘇文倒是不急著走,看到最上面的摺子就笑了起來,“皇上說鎮國公今日定還要上奏,果然,到底是皇上睿智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