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娘話音剛落,百花樓衆人的目光便紛紛落在了那十個人身上。
這十個人分別是開錢莊的王老爺、關外參商藥王張、棺材鋪的賈老闆、李侍郎家的二公子、福來鏢局的副總鏢頭孟開山,大私鹽販子馮有財、控制水運的舵幫總壇扛把子江流海,還有便是那佩劍青年、富貴中年和龍行雲三人了。
這佩劍青年複姓上官,明眼人一看他身上的金劍便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此人身出名門,乃是江湖中素以蒐集情報消息著稱的“飛雲堡”堡主上官飛雲的獨生愛子上官復。
上官復自小就沒有見過父親,自外公老堡主上官豹去世後,其母親上官飛雲便承襲了飛雲堡堡主的位置。
而那個時候,上官復纔剛剛三歲,三歲,他便被上官飛雲送去了一處山谷中。那裡沒有別的,只有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見了上官復,老頭摸了一下他的筋骨,便答應上官飛雲收了上官復當弟子。
整整十八年,上官復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山谷。漸漸的,他知道了那個老頭名喚司徒空,江湖人稱“金劍玉步”,年輕時,以一柄金劍和一套“蟬蹤蝶步”身法聞名江湖,乃是當時數一數二的劍客。
後來因受奸人所害,正值生死一線之際,恰恰爲當年路過的上官豹所救,是以許下承諾,願將一身絕學授予上官後人,然當時上官飛雲早已投入別人門下,故而只好將此事暫時耽擱了下來。
直到上官豹去世前夕,方纔又與上官飛雲提起此事,言道飛雲堡終有一天會交到上官復手中,若其能身兼數家之長,對於飛雲堡今後的發展必是有利無害,是以特意囑咐上官飛雲儘快將上官復送去司徒空去,也省的夜長夢多,橫生變故。
上官飛雲雖說捨不得兒子,但也不敢有違父親臨終囑咐,只好狠下了心腸,將堪堪三歲的上官復拜到了司徒空門下。
這司徒空倒也是言出必踐之人,一見上官復眉清目秀,根骨俱佳,確是習武的好胚子,便二話不說應承下來,自此十八年來,言傳身教,心口相傳,竟將畢生所學盡數傳給了上官復。
而到了上官復臨出山之際,司徒空又將當年自己的那柄金劍授予了他。不出半年功夫,上官復便以金劍劍術以及“蟬蹤蝶步”身法聲名鵲起,再加上其年少英俊,又是“飛雲堡”少主之身份,這上官復的名字,在武林中便成了翩翩濁世佳公子的代稱,一時之間風頭無兩,贏得了無數有女兒的世家名門的關注和青睞。
而正因如此,這上官復也日益驕傲,他拒絕了諸多次上官飛雲安排的相親,也傷了不少江湖女子暗中萌動的芳心。
他一心想找一個真正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子,而這個女子,如今正嬌怯怯站在臺中央,雙目盈盈泫然若泣,那一份楚楚動人婉轉可憐之意,正恰恰撥動了上官復的心。
是以他毫不猶豫出了五十兩銀子,而且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只因爲眼前的十個人,有錢的沒他年輕,年輕的沒他有錢,而再退一萬步講,即便是出了一個比他有錢又比他年輕的,也打不過他手中的這柄金劍。
上官復心裡是這般打算的,是以他一點也不擔心,只顧施施然坐著自斟自飲,就連周圍衆人輪番打量他的目光,也統統被他視若無睹,毫不理會。
然而他卻不知道,此時正打量他的那名富貴中年人,可是非同一般。此人複姓軒轅,單名一個淳字,乃當今天子軒轅烈之弟,正是這銀安城之主,封號銀安王。
這軒轅淳乃是絕頂聰明之人。當日先帝生有五子九女,尚未立太子。軒轅烈是第三子,這軒轅淳則是幼子,二人皆非皇后嫡出,按理講也入不得大統,坐不了天下。
可是也不知怎麼的,到了先帝爺想立儲的當口,大皇子二皇子相繼重病不治,也查不出個端倪來。而皇四子與皇三子年歲相仿,更是鬥了個你死我活。
就在這個時候,軒轅淳卻是遠離這是非漩渦,整天的鬥雞走狗,眠花宿柳,不多時,竟成了京城聞名的風流皇子,直把老皇帝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從此也就絕了栽培他的念頭。
殊不知這軒轅淳早已看出軒轅烈的厲害,料知自己當日羽翼未豐,絕非其對手,故而退求其次,故意裝作不務正業,好色浪蕩的樣子,果然教軒轅烈放鬆了警惕,饒過了他的性命。
待軒轅烈位登大寶後,軒轅淳便主動具折上請離京別住,軒轅烈心想大位已定,軒轅淳又是自己僅剩的一個兄弟,又是個不求上進的性子,料想也翻不起什麼大浪頭。
是以爲彰顯兄友弟恭之盛世天下,軒轅烈乾脆將地處京師東南隅的魚米之鄉銀安城作爲軒轅淳的封地賜了給他,封號銀安王,竟讓他做了一個太平王爺。
而實際上軒轅淳並非偏安一隅,他厭惡軒轅烈之狼子野心,更痛恨其弒兄滅弟的毒辣手段,故來到銀安城後,他表面上過的仍是尋歡作樂、酒色財氣的日子,暗地裡卻是廣交朋友,豢養刀兵,以圖他日能與軒轅烈橫刀立馬,一較高下。
此時他化名宣純,身邊的兩名夥伴實則其貼身侍衛,混號“天山雙鷹”,老大陰鐵手,老二陰銅錘,乃是同胞孿生兄弟,當年也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只是後來貪圖這榮華富貴,竟自做了這銀安王的貼身侍衛。
這陰鐵手擅長赤炎神掌,其手掌經五毒錘鍊,一經真氣催動,便色若赤炎,掌帶火毒,凡中其掌者,輕者皮焦肉爛,重則火毒攻心,若不得及時救治,三七二十一天之後,火毒深入骨髓,傷者必亡。
而陰銅錘研習的卻是一路名喚“陰風指”的絕技。其內力陰寒如冰,其指法專截人奇經八脈,若被戳中,陰寒之力隨傷者經脈遊走全身,則使人氣血不暢,氣機漸無,端得是陰狠毒辣,無出其右。
這軒轅淳得了這兩人,無異於如虎添翼。從此視之爲心腹之人,既許以高官厚祿,又待其親如弟兄,自此這天山雙鷹也就兢兢業業,甘心當了奴才。
眼下軒轅淳白龍魚服,混在這人羣之中,一則確是慕逸雲之名而來,二則也正有趁機認識江湖高人之念頭。
眼下他的目光正不斷地在龍行雲和上官復二人身上來回打量,方纔陰鐵手已附耳將上官復的身份告知與他,倒是引起了他的一絲興趣。然眼前這名麪皮黃黑的青衣男子卻是探不出其來歷。看他衣著平常,貌不出衆,然舉手投足之間,卻是一副高貴氣質。
軒轅淳饒有興致的望著這兩個人,此時花大娘卻一把拉著逸雲姑娘到了臺上,媚聲笑道“十位爺,這下可看你們的了!”
那獐頭鼠目的王老爺又率先站了起來,笑道“花大娘,您這可真是生財有道啊!”
花大娘握嘴笑道“王老爺說的哪裡話。今兒這禮是各位爺送給逸雲姑娘的,我這當媽媽的,又怎會圖她這點銀子。”
那王老爺笑道“你這個老貨!”,他罷罷手,接著又道“我也沒有什麼好物事,這個鐲子就算是拋磚引玉,替逸雲姑娘開個張吧。”
說話間,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黃澄澄沉甸甸一物事,隨手便擱在了桌上。圍觀衆人一看,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原來竟是一隻七八兩重的黃金鐲子!
這開錢莊的,果然是財大氣粗。王老爺嘴上雖是說的謙虛,但臉上卻是帶上了得意的神氣。這一出手便是七八兩重的黃金鐲子,那是多麼闊氣的一種舉動!
他正得意間,卻聽身邊一聲冷笑道“王老爺有錢倒是不假,怎奈何忒俗氣了些。”
王老爺面色一變,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私鹽販子馮有財。王老爺面上肌肉一抖,不禁冷笑道“卻不知馮老闆有什麼不俗氣的讓我們開開眼。”
那馮有財笑道“我倒也沒有什麼好事物,只是比你的略略少一絲銅臭罷了。”,說著他伸手一招,竟有一名小童抱出一尊一尺來高的白玉觀音來!
衆人的議論聲更大了。這一尊白玉觀音色澤溫潤,瑩透無瑕,儼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再加上觀音面容和藹,一派慈悲之態,就連那衣衫褶皺之間也是栩栩如生,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其價值不容小覷。
王老爺一見之下,臉上忽紅忽白,楞了半晌,方纔冷哼一聲,起身拂袖而去。這馮有財嘿嘿一笑,神色之間更添了三分得意。
見了這尊白玉觀音,這棺材鋪的賈老闆、李侍郎家的二公子以及福來鏢局的副總鏢頭孟開山臉色便發了白,相互對視一眼,各自訕訕退了開去。
如此一來,這馮有財便愈發得意了起來,轉頭問那關外參商藥王張道“不知老哥今日帶了甚麼寶貝?”
那藥王張身上穿了一件不知多少年的老羊皮襖子,滿臉的絡腮鬍子更是給他黑裡透紅的臉龐增添了幾分豪氣。見馮有財衝自己發問,他方纔微微一笑,伸手拿出一個大紅盒子來,笑道“老哥哥也沒甚麼稀罕物,只能靠山吃山,大家也別笑話俺。”
衆人伸長了脖子,且看他那盒子裡裝的究竟是甚麼物事。待藥王張一掀盒蓋,衆人定睛一看,不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