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這巫清竹眼見龍行雲不問緣由怒而出走,心中著實是又悲痛又失望。眼下她身遭大變,其父母生死不知,自己又被族人列爲了妖怪的祭品,可謂前途茫茫,猶未可知。
剛纔她一時之間方寸大亂,心中著實慌張,但經湘竹子一勸,也想到了尚有龍行雲可依靠,那妖怪雖是厲害,又怎是神龍敵手。卻不知這龍行雲竟是個屬炮仗的,乍然看到湘竹子與自己舉止親密,竟然不分青紅皁白,便自大鬧了起來,其不管不顧,拈酸吃醋的性子,也著實讓巫清竹有些寒心。
她煞白著臉,姍姍行至湘竹子身邊,將其扶抱起來。湘竹子口中鮮血潺潺而出,又兼具眉目渙散,儼然已傷了神魂。巫清竹哀聲喚道“二師哥,二師哥。”可惜他卻已充耳未聞,已是個半死人。
這時,赫連飛雪已然到了現場,她眼看湘竹子已是奄奄一息,眸底不禁也滑過一絲痛色,然而轉眼便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道冷若冰霜的眼神,環顧四周,喝道“怎麼,都太閒了是不是?這一個個的圍在這裡,看什麼熱鬧!”,衆巫仙門子弟見其發怒,個個噤若寒蟬,轟然一聲,紛紛作了鳥獸散,一時間竟自散的乾乾淨淨。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赫連飛雪見衆人散去,方冷冷地開口問道。
巫清竹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說起。赫連飛雪伸手納了一顆紅丸入湘竹子口中,又示意隨身侍婢將其扶起,道“清竹師妹,這龍行雲是你帶回宗門的,如今她傷人逃逸,這一筆賬,該如何算?”
她冷冷的眼,覷著巫清竹,眼神中竟是充滿了嘲諷和譏笑。突然巫清竹恍然大悟,以手指著她,顫聲道“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赫連飛雪揚聲大笑道“是!都是我安排的!那又怎麼樣?”,她撇了一眼昏迷的湘竹子,又道“我得不到的,我就要毀了他!”,她笑的瘋魔,卻是聲聲淒厲,如泣如訴。
她瞪著泛起血絲的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巫清竹,又道“這麼多年來,我對他千依百順,言聽計從,可是他從來沒有多餘的看過我一眼!倒是你,你有什麼好!憑什麼所有人都對你好,湘竹子這般,師父也這般,就連那龍行雲,也對你千好萬好。我有哪點不如你!”,她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看著巫清竹,又笑道“如今龍行雲走了,湘竹子廢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能護著你!”
巫清竹聽著簡直都傻了,她喃喃說道“我從來沒有想跟你爭。一開始沒有,現在也沒有……”。
赫連飛雪冷笑道“收起你這副楚楚可憐的面孔吧!再沒有人要看你這副樣子了!哼哼,如今你巫族使者已經等候在大殿之上,就等你過去了。”
巫清竹的心一點一點冷了下來,她收起了眼淚,問道“原來這件事,倒是真的。”
赫連飛雪冷笑道“若不是真的,這湘竹子又怎會如此驚慌失措,亂了方寸!哼哼,我故意讓他知曉,想不到他對你,倒真是上心!”
巫清竹咬脣又道“那龍行雲……”
“哈哈,那龍行雲神通雖大,卻是個炮仗!我只是略施小計,使人提醒了她一下,她竟然就信了!而你,巫清竹,明知她當時急怒攻心,失了理智,卻仍不管不顧,不肯多做解釋。如今你失了她的庇護,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說著,她伸手一引,道“請吧。”
巫清竹心知中計,卻已無可奈何,又念著老父老母,故而捋了捋頭髮,便起身跟著赫連飛雪直上大殿!
只見殿上端坐一人,五短身材,手長過膝,正是巫族右長老巫鎮海。他的身後尚肅立數名壯漢,想必也同是巫族中人,跟隨巫鎮海前來巫仙門接引巫清竹回去的。
見巫清竹跟著赫連飛雪進了大殿,巫鎮海慌忙站起身了,臉上堆滿了笑容,道“清竹在此多日,真是勞煩赫連掌門關照了。如今族中有事,老族長遣我前來接清竹回去,就不叨擾掌門了。”。
赫連飛雪抿嘴笑道“巫右使言重了。我與清竹系出同門,就好比親姐妹一般,哪裡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只是既然族中有事需要清竹回去,本掌門也不好強留。清竹,你就隨著巫右使回去吧。”
她娓娓說來,顯得是那麼和顏悅色,又是那麼情真意切。若不是巫清竹已知曉了她的真面目,還真會以爲赫連飛雪與自己是姐妹情深,所言所語皆是出自肺腑呢。
巫鎮海聽赫連飛雪如此一說,忙笑著接道“正是,正是。清竹,全族上下都等著你呢,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吧。”
他並不等巫清竹有反應,轉而朝赫連飛雪躬身作禮道“如此我們這就去了,多謝赫連掌門款待。鎮海此去必當將掌門高義稟明我族族長,待族中事了,再來拜謝山門。”
赫連飛雪斂衽還禮道“巫右使客氣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請——”
巫鎮海一抱拳,又衝著巫清竹道“清竹,還不拜別掌門。我們早些啓程,你也好早日見到你爹孃。”
事已至此,巫清竹雖是心如明鏡,但也無可奈何。她不能只圖自己貪生而不顧爹孃的性命,眼下又無人可以依靠,因此也只好亦步亦趨,走一步算一步了,是以她也不多耽擱,當場就辭別了宗門,跟著巫鎮海,馬不停蹄地趕往靈巫族地界。
這邊廂巫清竹跟著巫鎮海一路行往靈巫族地界,而那邊廂這龍行雲一腔憤懣無處發泄,怒極暴走,也不辨東西南北,潑風似的衝出了幾萬里路,方纔稍稍定下神來。
但見此間山壑俊秀,谷深峭壁,一條清溪潺潺,內有桃花十里,好一派清淨雅緻風光。龍行雲一望之下,心中怒氣已然消了幾分,極目望去,只見這紅章疊翠,花香露濃,真是好一個所在!
龍行雲暗道“此處獨具豔骨,倒是不俗。殊不知內裡是個什麼景象,待我入內一觀,興許能獨闢蹊徑,一探桃源,也是猶未可知。”
一念及此,她便信步而往,卻不知這一副絕世姿容入了桃花陣仗,竟惹得枝頭桃花紛紛吐蕊,競相綻放起來,龍行雲不明就裡,看到這羣花吐豔,猶如紅塵十里,不禁愈發心曠神怡,嘖嘖讚歎起來。
又往裡走了數裡地,桃花愈發豔了起來,空氣中更是隱有暗香浮動,無端教人更加添了幾分情意。龍行雲原本在巫清竹處受了氣,雖是重傷了湘竹子,但心中一口惡氣終究難平。然如今入了這桃花谷,卻被這十里桃花恍了眼睛,一時間竟將心中不快統統拋在了一邊,貪看起箇中景緻來。
正走著,猛然見不遠處座落著幾間茅屋,參差錯落,屋頂煙囪正冒著裊裊炊煙,一陣陣異香撲鼻而來,想必屋內正有人在做當日的晚餐。而屋前的空地上,卻有身著一赭色衣衫的老婦正在縫衣納針,一名身著綠衣的老漢則在獨自弈棋。
此時,赭、綠二老也已看見了龍行雲,見她這一副絕世的相貌,通身的氣派,不由得暗讚一聲“好一個絕代佳人!”,他們對視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皆起身笑道“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敢問姑娘芳名,從何而來?”
龍行雲見其二人慈眉善目,不疑有他,便道“二位老丈有禮,我姓龍。信步而至,不料被此間景緻吸引,不經意間闖入了貴寶地,叨擾之處,還望二老見諒。”
綠衣老漢拈鬚笑道“哪裡,哪裡,相逢即是有緣人,龍姑娘既然入我桃源,便是我們的貴客,哪裡有叨擾之說。”
赭衣老婦接口笑道“此間地處偏僻,甚少被外人知曉,想不到龍姑娘竟能信步而至,卻不被外界桃花所迷,想必是天縱英姿,身懷絕技啊。”
龍行雲道“原來方纔的桃花,竟然這般厲害,難怪方纔我入得桃林之中,竟有目眩神迷之感。”
綠衣老者笑道“小老頭祖上爲避戰亂入得此地便世代居於此間,至今已有數百年光景。這數百年來,也偶有外人入得此谷,但自小老兒記事起,卻從未見過如姑娘這般超凡脫俗的人兒,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龍行雲道“老丈過獎了。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綠衣老者道“我們得桃源庇護得享安樂,故而皆以桃姓。我名桃根,她名桃枝,膝下尚有一兒一女,在此男耕女織,避世隱居。若是姑娘不棄,便喚我一聲根伯便是。”
龍行雲暗道“你這老兒,至多活不過一百年去,竟能使我喚一聲伯,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然而如今腹中飢餓,又佔的如此美景,便姑且喚你一喚,也不值得什麼。”,面上卻笑道“根伯說的哪裡話,我不請自來,無端擾了你們清淨,纔是該打呢。”
那桃根見她巧笑嫣然,平易近人,心中也是大樂,忙道“如今天色將晚,小女也已經做好了飯菜,龍姑娘若是無其他事,不若一起坐下來吃個便飯可好?
龍行雲聞言笑道“我正腹中飢餓,如此就卻之不恭啦。”
桃根笑道“正該如此,正該如此。”說著便揚聲朝裡喚道“桃花兒,飯菜做好了沒?”
只聽裡頭脆生生應道“阿爹,飯菜已經做好了,你們喜歡屋裡吃還是外頭吃?”
桃根道“今日有客人來,自然是屋裡吃。”
那脆生生的女聲驚訝道“什麼?有客人來?”說話間,只聽幾聲細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名粉面桃腮身姿婀娜,身著一套桃紅粉裙之少女正從屋內探出頭來。只見她目光四轉,口中叫道“阿爹,哪裡來的客人?”
說話間,她一眼見到了長身玉立之龍行雲,眼中不禁劃過一絲驚豔之色,一時間竟是楞在了當地,半天做聲不得。直到她聽見桃根笑道“這丫頭打小就沒見過世面,真是讓龍姑娘見笑了。”
她這纔回過神來,一時間飛雲過耳,趕忙又躲回了屋裡,心中又氣又惱,暗道“哪裡來的美貌女子,容色竟這般攝人,也不知阿爹存的是什麼心思,我姑且觀望觀望。”
只聽龍行雲道“桃花妹子天真爛漫,著實是惹人憐愛。”那桃根哈哈大笑道“龍姑娘切莫如此誇獎與她,這桃花兒自幼被我寵壞了,若再誇獎,老夫怕她上房揭瓦。”
這桃花一聽阿爹如此在人前編排自己,不禁又羞又臊,一跺腳嬌聲道“阿爹!”那桃根見她羞惱,不禁更是哈哈大笑,其愛女之情溢於言表,就連那滿布皺紋的老臉也顯得紅光煥發起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他喜孜孜地,又忙著與桃枝一道,連連將龍行雲邀請著入了屋內。只見茅屋中窗明幾淨,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張四方木桌獨居中央,上頭已經端端正正擺好了四副碗筷。
桃根連連請龍行雲上座,龍行雲笑道“雖說客隨主便,但也絕無喧賓奪主之理。還是請根伯上座,我便打橫作陪便好。”
桃根推不過她,只好面朝大門居中上座,龍行雲與桃枝分別坐於兩側,而趁這當口,那桃花已是伶伶俐俐將一色菜餚擺放的停停當當,端得是色澤宜人,香氣撲鼻,直教人食慾大振,胃口大開。
龍行雲不禁讚道“桃花妹子好手藝!”,桃花經她一讚,不禁臉上一紅,抿嘴笑道“姐姐過獎了。”說著抽身而退,轉身又端上了一壺酒來。就在這時,突聞門外有人大聲道“好香!阿爹阿孃,今天是個什麼日子,怎麼竟開了桃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