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邙海地界, 三苗世居之地,窮山惡水,怪石嶙峋, 與山明水秀的東靈山相較, 無疑是一處蠻荒之地。
西邙海, 實則不是海。它非但不是海, 更確切地說, 它甚至連水源都少的可憐。
那光禿禿的山峰上,植被稀稀落落,到處露出了風化的巖石。那裸露的山巖溝溝壑壑, 記錄的都是風沙吹過的痕跡。沿途的道路上,三三兩兩散落著一些骸骨, 更給當地平添了幾分陰森氣息。
爲了不太早在西邙海地界打草驚蛇, 秦繁漪和胡靈姬此時已經化身一對普通女子結伴而行。一路行來, 只見滿目蕭瑟,猶如荒漠戈壁。
二人一邊行來, 看到沿路這般景緻,皆不禁更生幾分戒心。胡靈姬道“繁漪,此間確非善地,萬事都應小心。”
秦繁漪點頭道“我也看出來了,咱們走在一處, 切莫走散了。”她雖已盡得龍行雲之神通, 然畢竟是自現代文明穿越過去的, 如今身處這般寸草不生, 陰森可怖的環境下, 自然心中陡生幾分怯意。
胡靈姬知她心意,含笑牽著她的手道“別擔心, 我便在你身邊。”,話音未落,她猛然一拍額頭,叫道“我竟忘了這件事!”
秦繁漪一驚,忙問“什麼事啊?”
胡靈姬笑著從懷中拿出了百寶囊,交到了她的手中,道“如今也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秦繁漪自龍行雲當日的記憶中,自然認得此物。她身得龍行雲之神通,自然能使用這百寶囊中的一衆寶物,確是比放在胡靈姬處顯得更爲妥當。
故而她也不做推辭,隨手接了過來,又自其中將那件蟬翼天蠶衣取了出來,披在胡靈姬身上,柔聲道“此地兇險,你穿上這個,我也放心。”
其實胡靈姬身爲九尾靈狐,即是狐仙一流的人物,尋常兇險之地於她而言,又豈能困住她半分。只是秦繁漪此番固然是多此一舉,然其愛憐之心昭然若揭,卻是讓胡靈姬心裡甜絲絲的,便如掉進了蜜罐裡一般。
她的眉梢眼角上都已然泛起甜意,卻嬌滴滴對秦繁漪道“我知你疼我愛我,但這衣裳,還是你穿爲好。你雖比我有本事,但終究是在別處長大,對於此方世界的瞭解,卻是不及與我。”
秦繁漪搖搖頭,又輕聲附耳道“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我終究是神龍之身,便是尋常仙家法寶,都不能輕易傷到我,這一點你卻是不得不承認的。”
她親了親胡靈姬的耳朵,又柔聲道“你乖乖聽話,且穿上這衣裳。只有你安然無恙,我才能放開手腳呢!”
胡靈姬的耳朵騰的一下就紅了,她輕輕地推了秦繁漪一把,嗔道“如今真是越來越沒個正形了。這光天化日的,竟是動手動腳起來。”。
她口中雖這般嗔怪,心中卻是十萬分的歡喜,如今的秦繁漪已是將整付心神統統放在了她身上,如此專注而熱烈的感情是當年的龍行雲從未給過她的,卻也正是她這麼多年夢寐以求的。
如今秦繁漪卻將這份珍貴而又來之不易的感情毫無掩飾的交在了她的手上,又怎能不讓她欣喜若狂。
而更爲珍貴的是,在胡靈姬之前,秦繁漪從來未曾真正談過一場戀愛,當日乍見巫清竹之心動,也不過是一時之驚豔,是以如今她初嘗情愛滋味,又得胡靈姬熱烈迴應,這一顆心更是如烈火烹油一般,熱辣辣的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獻在胡靈姬跟前,這也正是所有熱戀中的人們通常都會有的心情。
胡靈姬喜孜孜地穿上了蟬翼天蠶衣,此時她的心情快活無比,就連這窮山惡水,怪山亂石在她眼裡,都顯得不那麼可憎了。而秦繁漪看到她這般快活,亦是心中甜絲絲的,不禁與之含笑相對,更是平添了幾分柔情蜜意。
而正在此時,突聽不遠處的巖石背後隱隱傳來呼救之聲,聽著聲音,卻是一個年邁老嫗。
秦繁漪和胡靈姬互視一眼,不覺都起了三分疑心。要知道這般荒涼之地,了無人煙之所,哪裡突然冒出個老嫗來?
胡靈姬眼珠一轉,悄聲與秦繁漪附耳道“事出突然,必然有詐。”,秦繁漪悄悄點了點頭,亦附耳道“此間已是西邙海地界,我正愁找不到三苗所在,如今竟來了個自投羅網的。且不管她是人是鬼,咱們先將計就計,探探其虛實,再做打算。”
兩人計議方定,便攜手朝那巖石後走去。越朝前走,那呼救之聲便愈發清晰起來。到得山巖處,便聽那□□之聲就在跟前,兩人探頭一看,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正跌坐於地,雙手抱著右腿,猶自呼痛不已。
見有人來,那老嫗的眼底禁不住劃過一絲喜色,忙喚道“兩位姑娘,能否行行好,幫老婆子一把。”,她喬張做致,顯得又是和氣又是可憐。
但凡是有些善良的人,都會被她這副模樣矇騙了過去。她在這裡也不知道已經用這種方法害死了多少過路人,眼下見到秦繁漪和胡靈姬這兩個標標致致的小姑娘,想必更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手到擒來。
一想到此番又能吃到香噴噴的人肉,那老嫗幾乎便要忍不住笑將出來。可是殊不知螳螂撲蟬黃雀在後,她自以爲假裝的天衣無縫,然而在秦繁漪和胡靈姬眼中,她身上那一層血腥妖氣,卻已然是一覽無遺,無所遁形。
眼前這個看似老邁可憐的老婆婆,竟是鬼怪所化。此番它在此地喬裝受傷,想必定是要哄得過路行人大發善心,便可趁機傷人性命。
秦繁漪和胡靈姬心中有數,卻是裝作不知。胡靈姬佯裝不忍,驚呼道“老婆婆,你這是傷到哪裡了?”
那老嫗心中暗喜,卻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道“好姑娘,老婆子本是要去女兒女婿家送些點心,一時心急,想走個近路,誰知一不小心,竟從這山巖上跌了下來,眼看卻是摔壞了腿,卻是走不了啦!”
她又掏出一塊手絹,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淚,又道“要不是現下遇到了兩位姑娘,老婆子可算是得救了。若不然待得入夜了還沒有人來,老婆子怕是要餵了狼了。”
秦繁漪和胡靈姬此時纔看見她身邊竟還有一隻藤編的籃子,周圍尚凌亂散落著一些饅頭糕餅,見她裝的如此有模有樣,不覺心中暗笑,心道“恐怕你比那野狼更爲可怖吧。”,當下卻不點破,卻道“老婆婆莫要擔心,如今我們既然遇見了你,自然是要將你平安送回家裡。”
那老嫗口中不住唸佛道“老婆子不知哪輩子燒了高香,竟遇到了二位好心腸的姑娘,這下可算是有救了。”
胡靈姬笑道“老婆婆,卻不知你家在何處,我們也好送你回去。”
那老嫗道“我女兒家離此不到二里地,如此便勞煩兩位姑娘受累,送一送老婆子罷。如今天色正是晌午,兩位姑娘必還未用過午飯。若是不棄,便在我女兒家用了飯,再趕路不遲。”
胡靈姬笑道“我姐妹趕路至此,正是腹中飢餓,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正愁無處用飯,可誰知竟恰恰遇見了老婆婆,真可謂是有緣。如此,我姐妹二人便先謝過婆婆啦。”
那老嫗心中暗笑,心道“不知死活的小丫頭,老身那一家八口人還指望著用你們當口糧呢!”,臉上卻堆滿了笑道“姑娘說的哪裡話,你們救了老婆子的性命,區區一頓飯,哪裡當得起個謝字。”
說著以手撐地,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一邊又道“往日這個時辰,我必已經趕到女兒家了。如今我遲遲未至,又沒個訊息,也不知我女兒女婿會急成什麼樣子。”
胡靈姬忙笑著趕將上前攙扶,一邊勸慰道“老婆婆也莫要心急,這二里地也不算太遠,保不定你女兒女婿見你老人家久未見人,怕已是一路尋將過來了呢。如今我姐妹二人攙著你,一路過去,或許正能迎頭遇見也說不定呢。”
秦繁漪亦是上前攙住了老嫗,她二人一邊一個,又裝作嬌弱無力一般,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地一路將老嫗扶著上了路。
那老嫗笑道“兩位姑娘怕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老婆子說句玩笑話,若是在我年輕時候,你二人的力氣卻是不及我一人的。”
胡靈姬苦笑道“若是爹孃還在,家境倒是不俗,而如今,家道中落,只剩下我姐妹二人相依爲命,本是打算前往投奔舅舅家,可誰知舅舅竟是翻臉不認人,還想將我二人賣到青樓去換幾兩銀子。我姐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是沒個依仗,哪裡還稱得上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說的煞有其事,謊話張口而來,裝的竟似真的一樣。秦繁漪看著簡直便要笑出聲來,暗道這胡靈姬蒙起人來竟是不打草稿,眼看這臉不紅心不跳的,倒也不辜負她這狐貍精的本相了。
那老嫗口中唸佛道“好可憐的小娘子。只是如今你們既已逃出生天,必是祖宗保佑。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二位姑娘將來必定能覓得佳婿,身封誥命的。”
她信口胡謅,只爲哄得二人歡心,以期將之騙至洞府之中,方在取其性命。而那胡靈姬和秦繁漪卻裝著毫不知情的樣子,紛紛飛紅了臉,笑道“人家好心救你,老婆婆卻拿人取笑。”
那老嫗見二人這般形容,便對胡靈姬方纔所言愈發相信了幾分,笑道“前面不遠處便是我女兒家了,咱們且趕緊幾步,快快到家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