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藥王張打開了大紅盒子,衆人圍上前去一看,都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這盒子裡端端正正擺著一支約有七兩重的一顆人蔘。所謂“七兩爲參,八兩爲寶”,眼前的這顆人蔘想必也有了上百年的道行,瞧它一如人體,四肢畢備,全頭全尾,根鬚具在,實在是難得的一件寶貝。
此物一出,頓時將馮有財的白玉觀音比了下去,衆人嘖嘖稱讚,連誇逸雲姑娘有福,藥王張有誠意。
花大娘的眼睛早已笑瞇了縫,要知道這顆人蔘可是非同一般,即便是剛剛斷了氣的人,拿這人蔘取其根鬚一煎,趁熱灌下,也能叫死人還魂回陽,這可是千金難買的物事,又豈是金玉之物可比。
眼看這羣豪客相互攀比,互不相讓,花大娘心中更是樂開了花。她笑瞇瞇接過了藥王張的老人蔘,又溜了一眼餘下衆人,笑道“逸雲,還不快謝過張爺。”
逸雲姑娘蒼白了臉,微微福身謝道“謝張爺。”
那藥王張呵呵大笑,連連搓著雙手,看那蒲扇大的手掌,這逸雲姑娘若是落在了他的手中,怕也是這一朵嬌花臨霜欺的下場。
此時,突然有人大聲問道“江扛把子,您向來捧逸雲姑娘的場,今兒個又準備給逸雲姑娘什麼樣的驚喜啊?”
衆人循聲便朝舵幫總壇扛把子江流海望去,只見他兩道濃眉微微皺著,聞言苦笑道“我雖也準備了禮物,但實在是想不到今日各位兄弟個個都這般闊氣,倒教我不知該怎生是好了。”
衆人道“您先拿出來,咱們再評判評判。”
此時藥王張也甕聲甕氣道“好貨不怕貨比貨,扛把子不妨將東西拿出來讓大夥兒看一看。”
江流海笑道“我這個東西,也頗費了我一番心思。原本以爲能力拔頭籌,可自從見了張老哥您的東西,我這心裡呀,可真沒底兒了。”
說話間,他拍了下手掌,便見牆角處有兩名壯漢小心翼翼擡出一個箱子來。
衆人屏聲靜氣等著瞧,待那箱子打開,人羣中頓時發出了一聲驚歎,原來這箱內藏著的,竟是一株三尺高的紅珊瑚!只見它枝柯扶疏,光彩溢目,乍一拿出來,簡直教人看迷了眼。就連那臺上的逸雲也情不自禁地低聲驚歎了一聲,朝前邁了一步!
這一下就連藥王張也看直了眼,連聲喊道“哎呀媽呀,這可是老好看啦!扛把子,跟您這個寶貝比起來,我那個東西那就是一個蘿蔔!”
江流海聞言,不禁連連抱拳道“張老哥您說笑了。我這東西說破了天,無非是個擺設,哪裡及得上您老哥的參王!”
藥王張呵呵笑道“扛把子,咱兩人也不要胡吹胡擂了,且看看餘下幾位爺的手筆吧。”
如此一來,頓時將衆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餘下三人身上,正是龍行雲、軒轅淳和上官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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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行雲微微一笑,卻是自顧自的飲酒。軒轅淳與上官復相互打量了一眼,也是默不作聲。
這一下,可把圍觀衆人等急了,紛紛催促道“哎,三位爺,你們到底有沒有禮物?若是沒有,就算棄權了啊!”
上官復畢竟年輕,經這麼一催,臉上便有些繃不住了。他豁然站起身來,隨手便將一枝寸長令箭扔在了桌面上。
“飛雲令箭!”,在場的江湖人豈會不認識此箭。只因這飛雲堡專做情報買賣,要得一情報的代價也各不相同,有的以錢帛可換,有的卻是千金難買。但若是得了這“飛雲令箭”,就可以無條件向飛雲堡求得三枚情報。
正因如此,這“飛雲令箭”可謂難得,若不是飛雲堡之少主,天下又有何人能有這般手筆。
被人一聲喊破此令箭來歷,那些非江湖中人的圍觀者也對眼前這個青年人刮目相看了。再加上他年輕英俊,在這十個人之中,若論外形,更是遙遙領先,是以圍觀衆人心中開始衡量,多數人開始默默希望逸雲姑娘能夠有這個福氣,跟了這個武功高強,身份不俗的年輕人。
這時,場上只剩下龍行雲和軒轅淳二人尚未獻禮,軒轅淳見龍行雲紋絲不動,不禁笑道“這位龍爺,想來是鐵了心壓軸了。”
龍行雲也微笑道“想來這位兄臺也不會與我計較。”
軒轅淳一愣,不禁哈哈大笑道“龍爺倒真是有趣。哈哈哈,好吧,依你便是。”
說著便站起身來,衝著逸雲笑道“久聞姑娘芳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千金之軀,如今流落風塵,實爲可惜可嘆。世間金玉之物雖好,若拿來作姑娘身價,卻也著實是玷污了姑娘。”
接著他便示意陰鐵手送上一張紙,又笑道“今日我送姑娘一禮,既非金銀珠寶,也非綾羅綢緞,願還是不願,但憑姑娘一言。”
那花大娘接過紙條一看,不禁一拍大腿,喊道“哎喲喂,逸雲啊逸雲,你這是哪輩子燒了高香,竟然遇到了這等貴人!”
圍觀衆人大奇,紛紛問道“紙上寫了甚麼?”
花大娘笑道“千金難買有情郎,這位宣爺竟是要梳攏逸雲!逸雲哇,這一下可好,你若是願意,從此你雖仍身在風塵,卻再也不用過這迎來送往的日子,這可真是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呀。”
那逸雲微微咬了咬脣,神色卻仍有三分哀愁,龍行雲看在眼裡,突然眼前浮現出巫清竹的面容,再看眼前這個與巫清竹有三分相似的逸雲,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意。
要知道所謂梳攏,其實便是某位客人鍾情一妓,出資舉辦一個隆重的儀式,再給妓院一筆重金,此妓便只服務於其一人了。只是梳攏之後,妓籍未脫,妓仍是妓,與贖身從良仍是兩回事。
然而在衆人眼裡,這已經是逸雲姑娘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因爲很少有人出得起這麼大筆銀子梳攏一妓,即便是有這個財力,也很少有人願意爲一妓花費諸多銀兩。
所謂“花無百日好”,再美麗的姑娘也只有那幾年的青春時光。更何況是在這迎來送往,喜新厭舊的紅粉窟裡,每一天都是新花樣,每一日都是新人來,與其用這麼多銀子梳攏一妓,還不如萬花叢中過,夜夜當新郎來的快活不是。
是以軒轅淳提出要替逸雲姑娘梳攏,在當時所有人眼中,都覺得是一個了不起的大禮,除了龍行雲。
龍行雲本身是個女身,如今眼看身爲女子,地位竟卑下到如此境地,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再看周圍一干男子,皆以逸云爲砧上魚板上肉,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也不問逸雲自己的意思,便覺得有人出的錢最多,逸雲便理所應當感恩戴德,以身侍人,不得有半分拒絕。
一念及此,龍行雲忍不住自嘲般的搖了搖頭。而這恰恰正落在了軒轅淳的眼裡。
軒轅淳微微一笑,曼聲道“不知龍爺有何指教?”
龍行雲道“你這份禮,倒也算別緻。只是這逸雲姑娘是人,必也有自己的主見,你這梳攏之意雖好,卻不知逸雲姑娘是否對你有意呢。”
衆人一聽,頓時交頭接耳起來。只因爲當時男尊女卑,這青樓女子更是身份低微,哪裡有人會想到她們也有自己的主張。龍行雲此言一出,無疑是平地裡起了驚雷,一時之間,直把衆人皆聽楞了去,就連逸雲本人,都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軒轅淳也是聽楞了,他怔怔地看了龍行雲半晌,方纔反應過來,笑道“但不知龍兄可有什麼妙招?”
圍觀衆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龍行雲,只因爲他們著實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夠做到龍行雲所謂的遵從逸雲姑娘自己的心意。
莫說是這入了青樓的女子,就算是尋常正經人家的女孩兒,在這男尊女卑的社會裡,又有幾個能夠有自己的主張的。
龍行雲也不多話,伸手便從百寶囊裡摸出一件衣裳來,只是她手法很快,旁人根本沒看清她是從哪裡拽出來的。
呈現在衆人眼前的這套衣裳薄如蟬翼,卻是色呈五彩,美不勝收。
然而卻又一人大聲道“龍爺,您剛纔說的是天花亂墜,可如今拿出來的卻只是一件衣裳。這衣裳雖好,可說破了大天,不也就只是一件衣裳。”
龍行雲道“還請逸雲姑娘試一試先。”
軒轅淳見龍行雲面不改色,知道她必有下文,便道“就請逸雲姑娘試上一試,又有何妨。”
花大娘此時心中也是納悶,猜不出這貌不驚人的青衣男子葫蘆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便伸手一推逸雲道“好姑娘,還不快去試試。”
那逸雲面帶驚奇,聞言也就姍姍上前,那龍行雲伸手便將衣裳遞了過去,笑道“罩於外衣便可。”
逸雲萬福接過,隨即便披在了身上。說來也怪,那衣裳大小長短恰恰如逸雲量體定做一般。薄薄地罩於衣衫之外,隱含五彩琉璃之光,更將逸雲襯的是面似芙蓉,脣若桃瓣。
原來此衣名喚五色霓裳,顧名思義,色呈五彩,乃取雲霞精華織就,端得是十分美麗。
而此物之奇,尚不止此,若說珍貴,龍行雲百寶囊中有比它珍貴千倍百倍之物數不勝數,但若論合適,當時當地卻再沒有比它更合適的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