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龍行雲一怒之下在銀安城中露了神蹟,從此便在人間留下了一段傳奇故事。
這故事經老百姓口口相傳,隨即便也傳入了軒轅烈耳中。皇帝暗中又尋來當日在場之人,細細詢問。
那士兵得瞻天顏,自然又是加油添醋,將龍行雲描繪的神乎其神,甚至將其稱作是九天玄女娘娘,聲稱親眼見到這玄女娘娘白日飛昇,金光普照的景象,直把軒轅烈聽得是喜出望外。
王朝有幸,得遇神仙降臨。更何況這九天玄女娘娘竟然親自鎮壓了軒轅淳的不軌之心,還金口玉言稱道這千里江山正是他軒轅烈之天下。
如此一來,這天下萬民勢必歸心,可比他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教化民衆要來的省心多了。
因此軒轅烈隨即昭告天下,尊龍行雲爲護國神尊,又與各地大肆修建玄女娘娘廟,根據當日現場之人口述其氣質容貌,由全國最優秀的工匠,夜以繼日爲龍行雲塑了金身,以供萬民瞻仰。
而此時的龍行雲早已離開了這人間世界,她哪裡曉得自己在銀安城中大鬧一場,竟會在人間留下那麼多傳奇故事。此時的她,正氣鼓鼓地到處亂逛。
只因爲在巫清竹、逸雲身上受了情傷,至此她便再也不輕易相信於人,只仗著自己一副好皮囊,竟到處拈花惹草,也不知招惹了多少無辜少女,撩撥了幾多雌妖女仙,真可謂“花名在外,一身風流債!”
這龍行雲勾三搭四到處風流之事,咱們暫且放在一邊,先回頭去看看巫清竹之遭遇。
這巫清竹跟著巫鎮海一路緊趕慢趕回了靈巫族。到了村口,已近深夜,只見月朗星稀,萬籟寂靜,除了夜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也只有夜梟偶爾撲棱翅膀的聲音,方自有幾分生氣。
巫清竹看到越來越熟悉的景緻,心中可謂是又悲又喜。喜的是離家數載,終於又回到了故土,而悲的是人是回來了,可惜卻是族人綁了爹爹,竟是要她做了祭祀的祭物!
正在又悲又喜之間,忽然遠遠傳來一陣人聲,原來是族長巫酉領著幾個族人迎了出來。那巨大的火炬點亮了夜幕,照映著人的臉龐也是忽明忽暗,平添了幾分怪異。
巫酉見了巫清竹,上前幾步攬住了她的身子,那佈滿刀刻般皺紋的臉上,緩緩地流下兩行老淚,喃喃道“小竹兒,真是難爲你了!”
巫清竹靠在巫酉寬闊的胸膛上,也不禁流下淚來,哽咽道“族長爺爺……”
巫酉撫摸著她的秀髮,嘆息道“小竹兒,你莫怪族長爺爺,委實是妖魔過於厲害,若不依從與它,恐怕咱全族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巫清竹擡手拭了拭淚,仰頭道“族長爺爺,小竹兒能不能去見見爹孃?”
巫酉連連點頭道“自然,自然!”
他攬著巫清竹,親自舉著火把,便朝村裡走去。此時靈巫族的村民們都已經循聲而來,見了巫酉跟巫清竹,人們默默地自發站成了兩行,皆默默垂淚嗚咽,一時間哀傷和恐懼又一次瀰漫在靈巫族上空,那壓抑的氣氛,真是讓人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巫清竹默默地走著,突然前方衝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長聲嚎叫道“我的兒!你還回來作甚麼!”,其聲淒厲,陡然劃破了黑暗的長空,不禁讓人聽著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來人連滾帶爬,跌跌撞撞衝到了巫清竹跟前,一把將其抱在懷中,放聲大哭道“我苦命的兒啊!你還回來做甚麼!就讓娘替你去吧!就讓娘替你去吧!”
一見來人,巫清竹的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止也止不住了。她拼命地抱住了親孃,哭道“孩兒怎能不來?爹爹身陷囹圄,孩兒若不回來,娘一個人又怎生過活?”
那巫氏婦人大聲哭道“爹孃怎麼著都好,可憐你小小年紀,又怎能讓你用小命,來換爹孃這把老骨頭!”
她猛然放開巫清竹,又“噗通”跪在了巫酉跟前,哀求道“族長爹爹,您親眼看著小竹兒長大,便發發慈悲饒了她吧。今年輪到我家,就讓我去代小竹兒上那祭臺吧!”
巫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長嘆道“竹兒她娘,若是能替,誰家甘願送出兒女骨肉啊。實在是這妖怪刁鑽,你忘了你寅叔家的遭遇了麼?”
巫氏婦人聞言一愣,頓時捶地痛苦起來,原來當日也有一家人捨不得獨苗,便由其母喬裝改扮上了祭臺,企圖李代桃僵,哄了那怪物,也好給自家留下一絲血脈。
可誰知那怪物性靈,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不但一口咬死了當孃的,還興風作浪,攪的靈巫族雞犬不寧,而說謊的這戶人家,更是七災八難,苦不堪言。
折騰到最後,當爹的固然是擔驚受怕,變得神經兮兮,而那獨苗苗,在某一天一個不錯見,竟無緣無故失了蹤。說來奇怪,這人一失蹤,靈巫族轉眼便太平了。
是以族人紛紛傳言,必定是那妖怪作亂,如今這寅叔家的獨苗苗失蹤,恐怕也是被妖怪捉了去,恐怕是兇多吉少。
自那以後,靈巫族的人們再也不敢做那偷天換日的勾當,一年一年,老老實實便將兒女裝扮整齊,用以獻祭,而從那之後,這怪物竟沒有一次來尋靈巫族的麻煩,這幾年反而保佑得此間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是以巫酉這般一提,那巫氏婦人便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整個都癱軟在了地上。
巫清竹含淚將其扶起,在她耳邊低聲安慰道“娘,您莫擔心,小竹兒在師門學了不少本事,說不定那怪物也不是我的對手。咱們先去看看爹爹吧。”
那婦人聽她這般說來,不覺心中寬慰了幾分,抽抽泣泣收住了聲,方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路隨著衆人來到了一間木屋前。
那木屋門口站著四名族人守著,屋門上掛了一具巨大的石鎖,周圍窗子全被手臂粗的木條死死釘住,儼然這裡面關著的人想要出來,卻是比登天還難。
守著門口的族人一見巫酉,紛紛抱拳行禮。巫酉道“小竹兒已經回來了,便將慕陽放出來罷。”
四人齊聲應諾,轉即便將屋門打開,衝裡面喚道“慕陽兄弟,得罪了。”,不多時,便見裡面緩步走出一個人來,只見他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眉目之間與巫清竹有三分相似,正是巫清竹之生父巫慕陽。
只是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滿臉的鬍渣更顯得其憂鬱憔悴。那一身粗布衣衫在其身上顯得寬寬大大,那巫氏婦人一見,不覺又哭將起來,連聲喚道“她爹!幾日不見,你竟瘦了這許多!”
巫慕陽卻似乎未聽見她的哭喊,他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巫清竹身上,那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中,陡然泛起了淚光。
巫清竹踉蹌了幾步,撲入了他的懷抱,喚道“阿爹……”
巫慕陽緊緊地擁抱著她,喃喃喚道“竹兒,阿爹的小竹兒回來了,阿爹的小竹兒回來了。”,這一番舐犢之情,看得周圍衆人也溼了眼眶。
突然巫慕陽仰天長嚎道“老天爺!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怎麼忍心便要她當了犧牲!”,他突然有些發狂,一把將巫清竹護在了身後,又虎視眈眈望著周圍族人,惡狠狠道“你們誰也別想把小竹兒帶走!誰要是動小竹兒一根手指,我巫慕陽便與他同歸於盡!”
他雙目赤紅,狀若瘋虎,衆人見之無不惻然。巫酉長嘆一聲道“慕陽,但凡有一點辦法,我們又何嘗忍心讓我靈巫族的子女平白送死。”
巫慕陽嘶吼道“我不管!大不了便與那怪物拼了!我寧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小竹兒白白送了性命!”
巫清竹見他神色癲狂,慌忙拉住他哭道“阿爹,你先彆著急,且聽小竹兒一言。”
巫慕陽轉過身怔怔地望著她,慘然道“小竹兒,阿爹實在是捨不得你。你若是死了,叫你阿爹阿孃又該怎生活下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到了最後似乎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可是即便是人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那滲透骨髓的哀傷和絕望,卻是一點一滴滲入了人們心裡,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絕望,在場很多人都品嚐過,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裡,抽泣聲越來越大,那沉重的悲哀沉甸甸壓在所有人心中,卻似乎再也喘不過氣來。
此時巫酉卻容不得人們沉浸在哀傷裡,他大聲道“我們先莫要哀傷,且聽聽小竹兒可有什麼主意。”,他轉頭對巫清竹道“小竹兒,你如今在巫仙門學藝數年,想必見過了世面,可有什麼好法子?”
巫清竹道“各位叔伯弟兄,大家先別發愁了。咱們還是商量一下該如何對付這吃人的怪物纔是正理。”
此時人羣中有人道“又能有什麼辦法,還不是得每年送上一對童男女,方纔能保得一年的太平。”
巫清竹搖頭道“每年一對童男女,又能維持多少年?現如今族中幼童寥寥無幾,今年是我家,明年便是你家,這家裡頭又有多少子女經得起這般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