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仲春的京城寒意料峭,街角殘雪未消。白牆朱瓦之上,鴨青色的天空灰濛濛的,每當北風呼嘯而過,陽光更顯得暗淡,彷彿在穹廬頂上蒙了一層輕紗。穹廬之下,蕭瑟的寒意驅不散熙熙攘攘的人流。寬闊整潔的街道上,商販行人往來穿梭,百姓三五成羣聚集,馬車時不時疾駛而過。
年前,皇上突然下旨廢黜太子,全城譁然。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凝滯的氣氛消弭殆盡,京城依舊繁華如昔。
人羣中,胖胖的中年大嬸神秘兮兮地說:“喲,你們聽說了沒有?景王世子正鬧著退婚呢?”
“又一個鬧退婚的?”瘦高個的女人一臉興致盎然,“我表嫂的鄰居的侄女在侯府當差,她說呀……”她賣了一個關子,壓著聲音叮囑其他人,“你們不要出去亂說,我偷偷告訴你們哦,不只景王世子,那些名門公子都要退婚呢!說不定——”她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天空。
一聽這話,婦女們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忙不迭驚呼:“你侄女的意思……難不成,這事兒和太子被廢有關?”
“誰知道呢!” 瘦高個女人輕輕一笑,眼中盡是曖昧之色。
“看,舒郡王府的馬車!”不知是誰大叫一聲,所有人轉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不遠處,一輛四轅馬車緩緩駛來,四匹棗紅色的駿馬齊頭並進,油光水亮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起胭脂色的光澤。馬車旁,侍衛們昂首挺胸,個個神情肅穆。
“好大的氣派!”路人咋舌,大姑娘小媳婦則紛紛朝車頭聚攏,眼巴巴地望著厚重的錦簾,期盼風兒把簾子吹開,讓她們一睹“悅兮公子”的風采。
“咳,咳,咳。”車廂內傳來幾聲咳嗽。
頓時,姑娘們的芳心快被這惱人的咳嗽聲揉碎了,恨不得衝上前噓寒問暖,又怕唐突了車內的人兒。
不多會兒,馬車漸漸遠去,徒留一聲聲嘆息、一雙雙灼熱的眼眸。
街道的盡頭,落花軒的掌櫃滿面春風。自從他家的柳兒姑娘得到舒郡王的青睞,王孫貴胄們時不時蒞臨,店裡的生意比年前足足好了七成。
掌櫃正高興著,轉頭就看到郡王府的馬車在自家門外停下了。他“哎喲”一聲,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快步跑了出去,在馬車旁深深一拱手,結結巴巴說:“郡王爺駕臨,小的,小的……”
“行了,不必多禮。”李冶白跳下馬車,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領,目光掠過掌櫃的頭頂,朝屋檐瞟去。
“李公公。”掌櫃再次行禮,“不知道郡王爺駕臨,是喝茶還是聽曲?小的馬上去準備。”
李冶白仰著下巴說:“景王世子是否在你店中?”
“是。”掌櫃用力點頭,“小的馬上去請世子爺。”
“不必了。”李冶白用眼角的餘光斜睨他,“你去準備一間朝南的雅間,再命人帶他們去廚房。”他隨手一指,兩名小廝模樣的青年走出隊伍,一人提著水壺,另一人拎著食盒。
掌櫃馬上吩咐小二帶他們去後廚,自己則折返店中打點。半晌,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快步朝走廊的另一頭跑去。
遠遠地,他聽到一個高亢的男聲惱怒地斥責:“刑部尚書算個什麼東西,這樁婚事,小爺退定了!”
掌櫃的表情一滯,生怕聽到不該聽的話,趕忙拍了拍房門,隔著門板小心翼翼地回稟:“世子爺,舒郡王來了。”
景王世子沈天堯喝得有點懵。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嚇得打了一個激靈,急問:“表哥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掌櫃回答:“郡王爺這會兒就在大門外,小的剛剛命人騰出了雅間。”
“你不會已經告訴他,我在這裡吧?”沈天堯一臉急色。
掌櫃不敢隱瞞,如實轉述了李冶白的話。
沈天堯聞言,急得抓耳撓腮,又在手心哈了一口熱氣,湊在鼻子前聞了聞,臉上的擔憂之色更甚。邊上的幾位年輕公子見狀,紛紛勸慰沈天堯。沈天堯顧不上回應,揚聲吩咐自己的小廝:“快,泡一杯濃茶給我漱口,還有衣裳,拿一身乾淨的衣裳給我。”
掌櫃低聲說:“世子爺,您的衣裳很乾淨,沒有弄髒。”
“你知道什麼!”沈天堯生氣地瞪他一眼,“你幹嗎告訴表哥,我在店中?如果我身上的酒氣薰到了表哥,就算皇上不罵我,母親必定責罰我。”
掌櫃不敢多言,偷偷給屋內的歌女柳兒使了一個眼色。
沈天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彷彿看到了救星。他吩咐柳兒趕快下樓替他拖延時間。
柳兒屈膝稱“是”,心頭一陣激盪,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最華美的衣裳,細細撒上花露,在木匣子中翻找中意的首飾。
“咦?”她取出一支髮簪,喃喃自語,“我還以爲弄丟了。”幾天前,她在雅樂閣唱曲,悅兮公子爲她的歌聲駐足。那個時候,她就戴著這支髮簪。她抿嘴輕笑,把髮簪插在髮際,對著銅鏡左右照了照,再三確認自己的裝扮是否完美無瑕。不多會兒,她扭扭捏捏下樓,緩步朝馬車走去,卻被侍衛攔下了。
此時,馬車距離柳兒不過三四丈。她心中急切卻又不敢擡頭,低聲對著侍衛重複:“奴婢是柳兒啊!”她堅信,悅兮公子一定記得自己。
可惜,侍衛的手臂依舊像鐵棍一般橫在她身前,刀刃閃著寒光。柳兒滿心委屈,又不想放過稍縱即逝的機會。她大著膽子,揚聲說:“郡王爺,奴婢是柳兒……”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李冶白走到柳兒跟前,斜眼打量她。
柳兒趕忙低頭行禮,恭敬地說:“這位一定是李公公,奴婢是柳兒。前幾天在雅樂閣……”沒等她說完,李冶白不屑地冷哼一聲。當日,自家主子不過是“借”她頭上的髮簪一看,第二天就命人悄悄送還給她了,她竟敢無中生有,四處宣揚主子看上她了。
他不悅地吩咐侍衛:“閒雜人等,還不趕走!”說罷,他快步迎向沈天堯。
樓梯上,沈天堯已經換上乾淨的衣裳。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馬車旁,笑著打招呼:“表哥。”
“天堯,你怎麼出來了?”馬車內傳來清澈的男聲。
李冶白趕忙撩起車簾。身著華衣的年輕男子走出車廂,對著沈天堯微微一笑。他就是舒郡王沈舒悅,長公主的獨子,人稱“悅兮公子”。
李冶白熟練地遞上暖手爐,又爲主子披上狐裘披風。
沈舒悅任由李冶白替自己繫上披風的繫帶,側頭與沈天堯說話。眨眼間,他們在下人的簇擁下走入落花軒的大堂。
大堂的角落,柳兒被侍衛一左一右架住。她雙眸含淚,奮力想要撲過去,試圖吸引沈舒悅的注意力。可惜,她的身體動彈不得,她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走上二樓,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二樓的雅間內,炭爐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白瓷杯盞中茶香嫋嫋。
臨窗的圈椅上鋪著厚厚的毛皮,沈舒悅手捧茶杯,背靠軟墊,輕輕抿一口熱茶。陽光透過窗櫺的琉璃打在他臉上,把他的臉頰映襯得白皙無瑕,彷彿羊脂白玉一般。沈天堯看著他的側臉,一時間呆住了。
“天堯,怎麼了?”沈舒悅放下杯盞,轉頭看他。
“哦,沒什麼。”沈天堯趕忙移開視線,“表哥,你有事找我,派人叫我一聲便是。這天寒地凍的,你到外面找我,萬一不小心著涼了,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我恰巧經過,進來喝杯熱茶罷了。”沈舒悅的語氣淡淡的,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杯壁,神情略顯落寞。
“表哥,我沒有別的意思。”沈天堯懊惱地抓了抓頭髮。沈舒悅自小體弱,他不應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有心補救,高聲說:“落花軒的花茶最是出名,表哥既然來了……”他的聲音漸漸弱了。沈舒悅入口之物,哪怕僅僅是一杯熱茶,都需要太醫的許可。
沈天堯自知失言,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再加上他不知道沈舒悅的目的,本就心中忐忑,此刻簡直如坐鍼氈。
“表哥。”沈天堯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努力尋找話題,“過兩天我和文昊他們去找太子堂哥……我是說幽王殿下……他剛剛搬入幽王府,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我,不去了。”沈舒悅垂下眼瞼。
沈天堯見狀,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一直以來,沈舒悅和沈天翰的感情最好。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們漸漸生分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天堯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的時候,沈舒悅低聲問道:“聽說,你想退婚?”
沈天堯如釋重負,想也沒想便點頭,憤憤地抱怨:“趙家簡直太過分了!我是男人,別說逢場作戲,就是光明正大納幾房姨娘,也在情理之中,他們竟敢——”他戛然而止,微微瞇起眼睛,表情彷彿在說:表哥,你不是在套我的話吧?
沈舒悅只當沒看到,不甚在意地附和:“既然錯在他們,退婚便是。”
“表哥,是不是母親讓你勸我……”沈天堯呆了呆才反應過來,一臉錯愕地問道,“你不是來勸我的?難道,你也覺得我應該退婚?”
沈舒悅低頭飲一口熱茶,不疾不徐地說:“你是景王世子,將來繼承了爵位,按例還要冊封兩位側妃。既然趙家小姐沒有容人之量,早些退婚也好,省得將來家無寧日。”
沈天堯點頭如搗蒜,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味,忙不迭搖頭。
沈舒悅微微一笑,悵然若失地問:“那位小姐,很特別嗎?”說話間,他的笑容漸漸淡了,黯然低語道,“表哥這輩子不可能娶妻,所以我特別希望你們都能得償所願。你放心,如果小舅舅不答應,表哥替你向皇上求情。如果那位小姐的身份委實配不上你,正妻可能不行,但貴妾總是可以的。”他說得有鼻子有眼。
“不是你想的這樣!”沈天堯幾乎跳了起來,“那個妖女,如果再讓我看到她,我就,我就……我就殺了她!”
雖然時過數日,但是每當他想起那雙妖媚的眼睛,他就不寒而慄。他自認不是好色之徒,可是那天晚上,他就像中邪了一般。他心有餘悸,像困獸一般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沈舒悅掩下眼中的詫異,撫著額頭說:“天堯,你晃得我頭暈。”
沈天堯猛地停下腳步,站在屋子中央驚呼:“你們不會全都以爲,我被妖女迷惑,才鬧著退婚吧?”
沈舒悅喟嘆:“那位小姐當得起‘妖女’二字,定然美豔不可方物……”
“不是的,是趙家不對,是他們善妒……”
沈舒悅點頭附和:“趙家容不下你的紅粉知己,自然是他們不對。”
“不是這樣的!”沈天堯急得臉紅脖子粗。
“那是怎樣?”沈舒悅似笑非笑。
沈天堯腦門一熱,用力撩起衣襟,扒下自己的褲子,露出半邊屁股,氣呼呼地說:“表哥,你自己看吧!”
沈舒悅猝不及防,目光觸及白花花的屁股,笑容凝固了。他默默轉過頭,尷尬地輕咳一聲。
沈天堯回過神,臉頰漲成了豬肝色。他慌慌張張提起褲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憤憤地扭過頭去。
半晌,他氣呼呼地說:“既然表哥已經看到了,我也不瞞你了。趙家故意找了一個妖女勾引我,說什麼如果我再敢拈花惹草,就把文身文在我臉上。這還沒有成親呢,趙家小姐行事如此狠毒乖張,我一定要退婚!”
沈舒悅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近期的幾樁退婚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當事人卻不願意對外說出真正的緣由。像沈天堯這樣的皇孫貴胄,哪個願意告訴別人,自己入了美人局,被人在屁股上文了一個女羅剎?
他裝出同仇敵愾的模樣,義憤填膺地說:“趙家委實可惡,而且手段卑劣。天堯,你告訴表哥,妖女長什麼模樣,我派人把她抓回來給你出氣!到那時,看趙家還有什麼話說!”
“真的?”沈天堯一臉驚喜,幾乎感動得熱淚盈眶,轉念間,他又頹然地垂下肩膀,低聲說,“表哥雖然接替了太子哥哥成爲蟠螭司督主,可是這樣的事不能勞師動衆。再說,萬一事情不小心鬧大了,豈不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
“表弟多慮了。”沈舒悅輕輕拍了拍沈天堯的肩膀,“你協助蟠螭司抓捕女騙子,這是功勞一件。至於你的擔心,趙家絕對不敢當衆承認買兇之事,旁人如何知曉內情?”
這話猶如一顆定心丸,沈天堯用力點頭,又訕訕地說,他根本沒有看清楚妖女的容貌,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沈舒悅只道無妨,附在他耳邊低聲說話。沈天堯側耳聆聽,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壓根沒有懷疑沈舒悅的動機,反而滿心感激。
兩人商談了小半個時辰,沈舒悅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天堯,你身邊一向有侍衛隨從,怎麼會輕易落單?”
一聽這話,沈天堯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他永遠記得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在樂坊飲酒賞舞。酒樂正酣,他在一羣舞姬中間看到一雙眼睛。只一眼,他就被那雙眼睛迷上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長長的睫毛、微翹的眼角,生動而明豔。最讓他心動的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珠子,漆黑如墨,比貓眼石更璀璨,簡直勾人攝魄。
他本想叫住她,可她不過是回眸望了他一眼,他就眼巴巴跟了出去。皎潔的月光下,她白裙袂袂,宛若下凡的仙女,在亭臺樓閣間穿梭,婀娜翩翩。
他立刻喝退了隨從,亦步亦趨追隨她的腳步。就在他抓住她的衣袖,想要把她拉入懷中一親芳澤的時候,森白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那一瞬間,那雙嫵媚妖嬈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徹心骨的黑瞳,彷彿深不見底的幽潭。那個當下,她沒有說一個字,臉上甚至還蒙著伴舞時的輕紗,他已經嚇得腿軟。
想到這,沈天堯打了一個激靈。他擔憂地說:“表哥,妖女的武功一定很厲害,而且她不是一個人,身邊至少還有一個很醜的老頭。老頭只用手指輕輕一點,我立馬就動彈不得了。”
沈舒悅默然聆聽,好言安撫了他兩句,臉上漸漸顯出疲倦之色。沈天堯急忙吩咐李冶白護送他回府。
寬敞舒適的馬車內,沈舒悅虛弱地靠在軟墊上,手指輕輕揉壓太陽穴。
皇上廢黜太子之後,他接掌了蟠螭司。這幾天,他剛剛清除了先太子留在蟠螭司內的心腹,景王妃就找上了門,聲稱兒子也中了邪,嘴裡叫嚷著退婚,卻怎麼都不說原因。若是旁人找上,沈舒悅必然能推就推,畢竟整個大周都知道,他身體不好,受不了勞累,但沈天堯不是旁人。
“什麼人?!”侍衛突然驚喝一聲。
“督主。”一個樣貌平凡的男人對著車廂拱拱手,低著頭回稟,“明遠侯家的三公子在畫舫遭賊人打劫。他剛回到侯府,嘴裡一直叫嚷著退婚。”
“知道了。”沈舒悅的聲音平淡無波,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便隨口吩咐,“那幾位叫嚷著退婚的公子,找人留心他們的未婚妻家,看他們對退婚的事都是什麼反應,報與我知。”
男人不敢多問,正要回蟠螭司安排,又被沈舒悅叫住了。
沈舒悅說道:“你去確認一下,那位三公子的臀部,是否被人文了女羅剎。”說到“羅剎”二字,他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蟠螭司自開創之初,就以收集情報爲首要任務。時至今日,由林林總總的情報彙集而成的卷宗,填滿了幾個院子。這些案卷中,就有殺手組織羅剎門的資料。卷宗顯示,羅剎門興起於前朝,一向只在南方活躍。謠傳,羅剎門的殺手個個如“羅剎”一般,男的奇醜無比,女的妖豔魅惑。他們各有所長,下手狠辣,只要出得起銀子,沒有他們辦不成的差事。
沈舒悅推測,那個喜歡在男人屁股上文羅剎的“妖女”,正是羅剎門的女殺手。
第二天午後,沈天堯頭戴白玉冠,身披紅狐皮大氅,前簇後擁地前往玲瓏閣。
大周朝開國百餘年,京城的繁華奢靡已經初見規模,樂坊也細分爲三六九等。在沈天堯眼中,玲瓏閣的檔次根本配不上他,不過沈舒悅說得對,熱鬧的地方消息傳得快,可以事半功倍。等他誘出那名妖女,活捉她,他要讓趙家好好看看,堂堂景王世子可不是被人唬大的。
他按照沈舒悅所言,進門便擺起了世子爺的排場,隨手砸下重金,指明要找最紅的花魁陪酒。此後數日,他日夜與美人飲酒調笑。很快,滿京城皆知,景王世子看上了玲瓏閣的花魁。可惜,那雙魅惑的眼睛一直沒有出現。
這一日,沈天堯手持杯盞歪在軟榻上,屋子內絲竹聲聲、鶯歌燕舞,他卻覺得索然無味。
“天堯!”建昌伯世子沈文昊不請自到。
“文昊兄。”沈天堯揮手命歌姬們退下,親手爲沈文昊斟一杯美酒,率先開口,“如果你想勸我回家,那就不必開口了,省得傷了兄弟間的和氣。”
沈文昊只當他和舒郡王鬧了矛盾纔來喝悶酒,低聲勸道:“就連路邊的孩童都知道,皇上偏寵舒郡王,你又何必與他慪氣,讓自己不痛快呢。再說,你們一向親如兄弟……”他話鋒一轉,“天堯,不瞞你說,我一直懷疑,太子殿下被封爲幽王,背後未必沒有舒郡王的影子。”
沈天堯呆了呆,繼而哈哈大笑。“怎麼可能!”他用力搖頭,“難道你想告訴我,表哥覬覦太子之位,所以處心積慮成爲蟠螭司督主?”他嗤笑,“他雖然姓‘沈’,但他畢竟是外姓人。父王說過,皇上心裡跟明鏡似的,誰都別想糊弄他。”
沈文昊的嘴角動了動,但礙於沈舒悅與沈天堯是嫡親的表兄弟,他嚥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岔開了話題。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響動。
“是誰來了?”沈天堯急問,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