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的客房內(nèi),沈文昊的脖子一陣陣痠疼。他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腦海中不期然浮現(xiàn)沈舒悅命令手下將他打暈的畫面。
沈文昊心中暗恨,想起未婚妻在人羣中奔跑的無助,想起她強忍眼淚的模樣,想起她睜大眼睛瞪他的神情。他恨沈舒悅,更恨自己。就像沈舒悅說的,他沒有第一時間出面保護她,反而在街對面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他簡直不是男人!
自從胭脂鋪一別,他一方面請求父親上門提親,另一方面他一直想找她解釋清楚當天的誤會,可是她一次又一次避而不見,他忍不住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正因爲他的懷疑,他家遲遲沒有下聘。
今天她主動約他見面,一定想找他問清楚,結(jié)果她差點被沈舒悅輕薄。
沈文昊越想越恨。在他眼中,她是那麼明亮灑脫,就像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奪目。今天她竟然哭了,她的眼淚就像一根根鋼針,狠狠扎入他的心口。
他猛地睜開眼睛。
“文昊,你醒了!”沈天堯喜出望外,趕忙坐到牀邊,急巴巴地說,“你真的誤會表哥了。那個女人是羅剎門的女殺手,我見過她很多次,絕不會認錯的。”
沈文昊木然地躺在牀上,好似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
沈天堯急切地說:“妖女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真的不能娶她。”
沈文昊坐起身,失望地說:“你的意思,我誣陷你的表哥?”
沈天堯呆住了。他相信沈文昊不會說謊。
沈文昊撇過頭,生硬地說:“我不喜歡你稱呼她‘妖女’。我覺得她打扮成男人很好看,根本不是什麼妖女。”
“文昊!”沈天堯第一次看到沈文昊對一個女人這麼執(zhí)著,莫名有些慌了。
沈文昊平靜地說:“我很冷靜,我想找你的表哥當面問清楚今天的事,你能不能幫我問一問他,我能去見他嗎?”
沈天堯不疑有他,急匆匆走了。
沈文昊目送他遠去,大步跨出房門。侍衛(wèi)攔住他。沈文昊瞥他一眼,不容置疑地說:“那邊那輛馬車好像是我家的,你過去問一問,我的父親是不是來了。如果是,你去告訴父親,我和他一塊回家。”
侍衛(wèi)猶豫了一下,朝馬車走去。
沈文昊沒來得及等他走遠,飛快地朝大門跑去。早前,他一心找沈舒悅興師問罪,把馬匹和下人全都扔在大門口了。他不管不顧,一個箭步衝出大門,一氣呵成躍上馬背,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朝未婚妻家疾馳。他早就認定,那個喜歡假扮男人、總是神采飛揚的少女是他的未婚妻,即將與他相伴一生的女人。這輩子,他非她不娶!他不能讓沈舒悅破壞他的婚事,他必須先下手爲強!
突然,他拉住繮繩,回頭吩咐自己的隨從:“你們?nèi)ベI幾個燈籠,要最大、最亮、最紅的。我在姚家大門外等你們。”話畢,他揮鞭繼續(xù)前行。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從天空褪去,沈文昊挺直脊背站在姚家的黑漆大門前。
不多會兒,沈文昊的隨從陸續(xù)提著燈籠趕來。紅彤彤的大燈籠幾乎將整條街道照耀得如白晝一般,引得附近的住戶紛紛出門瞧熱鬧。沈文昊當衆(zhòng)撩起長衫,“撲通”一聲跪在門前的臺階上,朗聲說:“我乃建昌伯世子沈文昊,我誠心求娶姚大小姐,不日就會請官媒正式上門下聘。”
大門內(nèi),姚家父女正在用晚膳。姚笙聽到管家的描述,驚得筷子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少女名叫姚英娘,她扔下碗筷,提起步障往門外跑去,又猛地停下腳步,轉(zhuǎn)身走回姚笙身邊。她用力搖晃姚笙的手臂,憋著嗓子撒嬌:“爹爹,你趕快答應(yīng)這樁婚事吧!女兒恨不得明天就出嫁……”
“胡說八道!”姚笙沉下了臉,試圖甩開女兒的手,奈何他長得消瘦,姚英娘卻富態(tài)十足,兩隻肉乎乎的小胖手使勁抓著他的胳膊,他壓根無法掙脫,只得沉聲吩咐下人,“你們都下去!誰敢在背後亂嚼舌根,我打斷他的腿!”
下人們魚貫而出,飯廳內(nèi)只剩下父女二人。姚笙語重心長地說:“英娘,這樁婚事恐有不妥。”
“有什麼不妥?”姚英娘頓時急了。
在姚笙眼中,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最美的,但是跪在他家大門外的男人是建昌伯世子。他長得一表人才不說,他家被皇帝賜了國姓,擁有世襲的爵位,簡直是人中龍鳳。
姚笙是商人,他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好聲好氣地說:“英娘,沈家突然上門求娶,沈世子又一再要求與你見面……我懷疑,他有可能把你誤會成別人了。”
“我不聽,我不管!”姚英娘蠻橫地搖頭,“一旦爹爹收下他家的聘禮,我就是建昌伯世子夫人。以後,只要我沒有行差踏錯,他就不能休了我……”
姚笙再次勸說:“英娘,官字兩個口,更何況他是皇親國戚……”
“爹爹,你是不是見不得女兒嫁得好?”姚英娘鼓起腮幫子。
“英娘,你聽我說……”
“我不聽!”姚英娘捂住耳朵,嘴裡叫嚷,“大師說了,那個負心漢之所以跟我退婚,因爲我真正的姻緣在北方。臨上京之前,大師告訴我,我來到京城,只要一直戴著步障,半年內(nèi)就能覓得良緣。如今正是我的良緣,這些都是天意。爹爹,總之我非他不嫁,這個世子夫人,我當定了!”
姚笙中年娶妻,晚年得女,一向?qū)στ⒛飳檺塾屑樱沁@樁婚事他不敢答應(yīng),只能暫時敷衍她,吩咐管家把沈文昊請入院內(nèi)。
郡王府那邊,沈舒悅聽到消息,立馬派人趕去姚家,試圖把沈文昊追回來,奈何沈文昊已經(jīng)被姚笙請入內(nèi)院。
沈剛得知姚家門前那一幕,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在郡王府一直等到三更,並不見青衫回府彙報,只能先行返回伯府。
夜深人靜,沈舒悅迷迷糊糊醒過來,伸手撩開幔帳,問道:“青衫回來了嗎?”
李冶白趕忙從隔壁屋子過來服侍。等到沈舒悅穿上外衣,青衫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
沈舒悅喝了兩口溫水,問道:“怎麼樣?拿到那位小姐的畫像了嗎?”
青衫回道:“公子,那位小姐十分奇怪,在家裡也一直戴著步障,直到熄燈就寢都沒有摘下來,屬下沒能看到她的容貌。”
“哦?”沈舒悅饒有興趣地擡起頭。
青衫又道:“屬下找了兩個嘴碎的婆子打聽,據(jù)她們說,姚大小姐自從來到京城,一直戴著步障,至於原因,那些江南來的下人絕口不提。那兩個婆子懷疑,姚大小姐毀容了,在江南尋不到好人家,所以和父親搬來京城。”
沈舒悅追問:“步障的事,外祖父沒有打聽出來嗎?”
“沒有。”青衫搖頭,“姚老爺應(yīng)該對這件事下了禁口令,再加上姚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有人見過她。另外,姚老爺素有儒商之稱,在生意場上人面廣、人緣好。他爲了女兒的婚事來到京城,熟人都爲他們說好話,建昌伯爺因此沒有深入調(diào)查。”
沈舒悅又問:“姚家是做什麼生意的?”
青衫回稟:“二十多年前,姚笙偶然得了兩幅珍稀字畫,在江南聲名鵲起,之後專做文房四寶的生意,京城很多書齋都是從他家進貨的。除此之外,據(jù)屬下推測,建昌伯爺這麼快同意這樁婚事,是因爲姚老爺和他一樣,對亡妻念念不忘,對女兒寵愛有加。建昌伯爺可能感同身受吧。”
沈舒悅笑了起來,轉(zhuǎn)念間又嘆了一口氣,彷彿覺得整件事突然變得索然無味,讓他很失望。
他吩咐青衫:“姚家的事,你們兄弟不用管了。”話畢,他衝青衫揮揮手。
青衫行禮退了出去。
沈舒悅起身走去書房,拿出瓊花譏諷他的那兩幅畫。那張罵他“烏龜王八蛋”的畫紙經(jīng)過他的描摹,車廂內(nèi)的烏龜栩栩如生,馬車也透出別樣的精緻。他拿起另一張畫紙,畫上的青年依舊孱弱,彷彿正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什麼。
李冶白站在一旁勸說:“郡王爺,您就不用操心了。建昌伯的家事,您只要吩咐一聲,讓歐陽靖徹底查一查姚家,一切迎刃而解。奴婢敢打包票,歐陽大人明天一早去姚家清查,不到傍晚的時候,姚家一定灰溜溜地離開京城,這輩子再也不敢踏足京城半步,更不要說高攀建昌伯世子了。”
沈舒悅隨口回答:“那樣我就不可能知道,那朵瓊花究竟有什麼目的。”
“郡王爺!”李冶白輕呼,“奴婢知道您愛才,可是您已經(jīng)縱容妖女很多回了。現(xiàn)在她對您有恃無恐,您是時候讓她吃些苦頭了。”
“她對我有恃無恐嗎?”沈舒悅側(cè)目。
“難道不是嗎?”李冶白暗暗揣摩主子的心思,笑著說,“她不過是羅剎門培養(yǎng)的女殺手,世上比她漂亮、比她武功高的女人多得是,郡王爺何必非要招攬她呢?”
“你不覺得她很有趣嗎?”沈舒悅依舊拿著畫紙。
“哪裡有趣了。”李冶白撇撇嘴,“她先是用簪子劫持郡王爺,之後又用銀針刺傷您,這次更過分,竟敢當衆(zhòng)打了郡王爺。”
沈舒悅下意識摸了摸臉頰。半晌,他吩咐李冶白:“我有些餓了,叫廚房做兩碗白粥過來。另外,讓值夜的大夫過來給我把脈。”
“郡王爺,您不舒服嗎?”李冶白頓時急了,“您是不是又發(fā)燒了?不應(yīng)該啊!天氣已經(jīng)漸漸回暖,您的身體也該好起來了。”
“我沒有發(fā)燒,你快去吧。”沈舒悅笑了笑,提筆在病弱青年的腳邊花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拿起畫紙細細欣賞。
不多會兒,值夜的大夫來了,依舊是前天那位翹著山羊鬍子的張御醫(yī)。他放下醫(yī)箱,一邊替沈舒悅把脈,一邊問診:“郡王爺,您又做噩夢了嗎?”
沈舒悅回答:“沒有,我剛剛睡醒,有些餓了,所以想問一問你,我可以用些夜宵嗎?”
張御醫(yī)的神情放鬆下來,笑瞇瞇地回答:“白粥當然可以,不過用完白粥之後,請郡王爺在屋子裡走動走動,休息小半個時辰再睡回籠覺。”
“我明白了。”沈舒悅心不在焉地點了點,停頓片刻,低聲問道,“我的身體,比起去年這個時候,是更差了,還是稍有好轉(zhuǎn)?”
張御醫(yī)愣了一下,手指捋了捋山羊鬍子,反問:“郡王爺,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在他的印象中,沈舒悅從來不問自己的病情,一向都是被動地接受他們的診療與藥方,彷彿早就已經(jīng)不在意自己還能活多久。
沈舒悅搖搖頭,沒有解釋。
張御醫(yī)回答:“從脈象來看,郡王爺這幾日操勞過度,再加上前幾天的藥方強壓下您體內(nèi)的炎癥,你需要靜養(yǎng)一段日子。”
沈舒悅順著他的話說:“我知道,我的身體不能夠勞累,不過蟠螭司的公事不能耽擱。我想,你們是否可以商量著改個藥方,或者擬一個食療的方子?此外,秋天過後,我的身體又會變差,你們是不是應(yīng)該提前想一個應(yīng)對?”
張御醫(yī)明顯感覺到,沈舒悅的態(tài)度變了,或者說,他終於像一個普通人,開始重視自己的病情。他趕緊應(yīng)下,退出了臥室。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下人回稟,長公主來了。沈舒悅迎出門外。
沈碧沁走得很急,恨不得一步飛到兒子身邊。“你出來幹什麼!”她埋怨沈舒悅,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沈舒悅低下頭,任由她檢查,笑著說:“母親,我沒有發(fā)燒。”他解釋,“我睡醒之後覺得有些餓了,就把大夫叫過來問了問,是否可以吃些東西。”
“原來這樣。”沈碧沁籲一口氣,拉著沈舒悅的手進屋,絮絮叨叨說,“我聽說,昨晚上建昌伯直到三更天才回去,是不是有什麼緊要的事?”
沈舒悅一一解釋。其間,李冶白拿來兩碗白粥,外加幾碟精緻的小菜。
母子二人用完夜宵,沈碧沁問道:“舒兒,你一早知道我會過來?”
“是啊。”沈舒悅點頭,“我這邊有什麼風吹草動,母親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就算我派人告訴你,我只是想吃夜宵,您依舊會親自過來確認。”
“你這話說得,好像嫌我多管閒事似的。”沈碧沁有些不高興,又“撲哧”一聲笑了,“行了,行了,咱們誰也別嫌棄誰,誰讓咱們是娘倆呢!”
“我怎麼會嫌棄母親的關(guān)心,只是母親關(guān)心我的同時,我同樣關(guān)心母親。爲人子女怎麼忍心半夜吵醒母親,害您擔心呢?”
“你是不是又有長篇大道理等著我?”沈碧沁假裝板起臉,“有什麼話一次性說完。我就知道,喝你一碗白粥,準沒有好事。”
沈舒悅失笑,輕輕握住沈碧沁的手,鄭重地說:“母親,我喜歡蟠螭司的差事。在那裡做事讓我覺得活著很有意義,並不是等死。”
沈碧沁呆住了。
沈舒悅站起身,打開窗戶望著東方剛剛泛起的魚肚白,低聲說:“母親,不瞞你說,以前每當我半夜發(fā)燒,或者餓了渴了,我都會選擇一個人默默等待天亮,因爲我害怕您會擔心,迫不及待過來看我。”
沈碧沁並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可是郡王府這邊一旦有什麼動靜,她不可能假裝不知道。她問:“舒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舒悅轉(zhuǎn)過身,半跪在母親膝邊,仰頭看著她說:“母親,在皇上決定下一任太子之前,我想待在蟠螭司,我想要好好活著。”
沈碧沁的視線模糊了。這是兒子第一次對她說,他想要活著。
沈舒悅懇求:“母親,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不適馬上請大夫把脈,餓了渴了也會及時讓下人準備茶點。母親,我這邊發(fā)生的事,請您不要再讓下人鉅細靡遺地向您彙報,否則我因爲不忍心讓您擔心,只能忍著。”
“你這孩子,真是的。”沈碧沁擦去眼角的淚花,“以後我不過來喝你的白粥就是了。”
“母親,你忍不住的。”沈舒悅搖搖頭,“就算您勉強忍住了,也會在公主府輾轉(zhuǎn)反側(cè)、胡思亂想。那樣我更加擔心。”
沈碧沁露出無奈的表情,不容置疑地說:“如果你不讓我知道你的境況,我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她的確在郡王府安插了眼線,但她心知肚明,兒子輕而易舉就能清除他們。
沈舒悅認真地說:“母親,如果我舊疾復發(fā),或者發(fā)生其他的事,我一定讓藍衫第一時間通知您。但是如果我只是想吃個夜宵,真的沒有必要打擾您休息。”
沈碧沁不想答應(yīng)。如果不是皇上、太后的旨意,她壓根不願意和兒子分府而居。可是她也知道,兒子決定的事,她無法動搖他的決心。她勉強點了點頭。
沈舒悅高興地笑了起來。
沈碧沁看著他的笑臉,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放晴了。這大概就是每一位母親的心情吧!她故意板起臉,嚴肅地說:“你可不許有事瞞我,否則我真的會搬過來和你一起住。”
沈舒悅點頭承諾:“我一定會讓藍衫及時向您彙報我的境況。他性格木訥,就算我想騙您,他也瞞不過母親的火眼金睛。”
沈碧沁故意裝出蠻橫的模樣,高聲說:“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沒有藍衫,你就會故意欺瞞我?”
“兒子不敢!”沈舒悅配合著她的表情,裝出害怕的模樣,又若無其事地叮囑沈碧沁,“對了,如果皇上問起藍衫的事,母親就如實回答吧。”
“藍衫的什麼事?”沈碧沁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沈舒悅回答:“皇上不知道藍衫的存在。”
“你說這件事啊,我明白了。”沈碧沁不以爲意。
沈舒悅不放心,在沈碧沁耳邊自言自語:“小時候我只是孩子心性,纔會讓他們互相扮演對方,沒想到一晃眼十年過去了。皇上那麼忙,應(yīng)該不記得這些小事。如果皇上沒有問起,母親不用特意告訴皇上。”
“知道了,知道了。”沈碧沁不耐煩地揮揮手,“如果皇上沒有問起,我不會眼巴巴跑去解釋,行了吧!”
沈舒悅點點頭,心底掠過一抹內(nèi)疚。以前,他並不介意生活在透明的琉璃杯盞中,畢竟他快要死了,沒什麼值得在意的事。現(xiàn)在,他迂迴曲折,只爲了擺脫母親的“監(jiān)控”。這一切都是爲了瓊花,爲了方便她進出郡王府。
他擺脫母親的“監(jiān)控”,出發(fā)點只是不想讓母親擔心,但是瓊花畢竟是外人,一個羅剎門的殺手罷了。他是不是做錯了?
沈舒悅心生猶疑之際,東方的第一抹曙光照亮了大地。
隔著幾條街道的建昌伯府內(nèi),沈文昊呆愣愣地盯著天邊的紅霞。昨晚,他沒能在姚家見到心上人。回到伯府,父親竟然把他軟禁了。他就知道,沈舒悅巧舌如簧,父親什麼都聽他的!
沈文昊氣憤歸氣憤,心底卻有幾分得意。他的父親最重承諾,又是老好人,現(xiàn)在整條街的百姓都知道,他即將迎娶英娘,這樁婚事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2贿^,他冷靜下來想想,沈天堯並不是信口雌黃的人,難道姚英娘真的是羅剎門的女殺手?
沈文昊思緒翻騰,心裡就像貓抓似的難受。突然,他聽到沈天堯在迴廊上叫嚷。不多會兒,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沈天堯抖開手中的畫卷,急促地說:“文昊,這是我連夜請人畫的,你看清楚,你口中的‘英娘’是不是這個女人。”
沈文昊沒有細看畫像上的女人。他生氣地詰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想證明什麼?”
“文昊,你懷疑我袒護表哥,不相信我的話,那我們就去問別人。”沈天堯急得額頭冒汗,“那個女人真的是羅剎門的殺手!很多人都見過她。”
“你不要左一個妖女,右一個妖女。我喜歡她,和她是誰壓根沒有關(guān)係。我喜歡她穿著男人的衣服招搖過市,我喜歡她笑靨如花、明媚爽朗,我更喜歡她路見不平挺身而出……”
“文昊!”沈天堯越加焦急,“可她壓根不是姚英娘,她是羅剎門的殺手!”
“她是英娘,我說她是,她就是!”沈文昊斬釘截鐵,信誓旦旦地說,“就算她真的是羅剎門的殺手,我同樣非她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