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故作不好意思,小聲道:“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其實我也不懂,只是看書上這麼說的。”
東方煊突然走上前,握住忘川的手,語氣中充滿了激動:“忘川,你說得太好了,本宮受益匪淺。”
上次聽到她立志進太醫院,倡導男女平等的那番話,東方煊就覺得她有遠見卓識,是尋常女子遠遠不及的。現在聽了她關於平衡大局的言論,更是對她刮目相看。
她一大早特意過來叮囑他,分明是關心他的,東方煊心中溢出了讚賞和感動,於是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手。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忘川,如畫的俊美容顏生動明亮,整個人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散發著炫目的光芒。
忘川從來不知道這個沉靜如水的男人,也有如此熱烈的時候,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激動。
忘川把自己的小手從他溫暖的大手中抽離出來,東方煊掌心一空,方知自己剛纔冒犯她了。
他慢慢蜷起手指,垂眸致歉:“對不起。”
忘川也沒在意,就當是個握手的禮節吧,她語氣輕鬆:“殿下快去上早朝吧,我們晚上再聊。”
東方煊擡眸怯怯看了忘川一眼,見她沒有生氣,他點點頭,抱著保溫銅壺,快步走了出去。
早上時間有限,還有些話留到傍晚他回來時再說吧。以東方煊的聰慧,她剛纔的提醒,應該能起到作用。
忘川回去偷偷在房間練了一會兒武功,吃罷早飯,便去太醫院了。
傍晚,她從太醫院回來的路上,走到雲霧噴泉的拐角處,突然一個粉衣宮女迎面冒出來,一頭向她撞了過來。
忘川故作吃驚,巧妙地往旁邊一閃,同時肩膀不經意間擦了粉衣宮女一下,只聽一聲驚叫,粉衣宮女跌進了旁邊的水池中。
這原本是粉衣宮女給忘川設計好的結局,沒想到用到了自己身上,她在水裡撲通著,大喊救命。很快從旁邊路上跑過來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三個人合力把她撈了上來。
這三個人出現的夠快的,顯然是早有準備。忘川冷笑一聲,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來害我,也就慕容煙雨那個蠢貨能想出來,她果然還像以前在魔教一樣沉不住氣。
水池不深,掉下去淹不死人,看來慕容煙雨和東方燦不敢要我這個準太子妃的命,只是想讓我受了跌撞和驚嚇,導致滑胎而已。
這就是昨晚兩個狗男女商量的對策吧,得知我懷孕了,他們豈肯放過我,既然不敢明著殺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滑胎,先除去太子的孩子。我昨天既然故意讓你們確認這個消息,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憑你們這種下三濫的伎倆能奈我何。
忘川算深刻認識到了宮中的險惡,嗬,這才“剛懷孕”,就被人算計,也難怪那些妃嬪們生個皇子百般不容易,也難怪東方煊當日不願讓心上人來宮裡受罪。
渾身溼漉漉的粉衣宮女,氣勢洶洶地吼道:“你這不長眼的宮女,走路也不看著點,把我撞進水裡,也不過來救我,可惡至極。”
喲,小樣的,惡人先告狀,那三個宮人爲她伸張正義,紛紛譴責忘川。忘川下工時脫下了太醫服,穿著一身便裝,身邊也沒有隨從,他們便故意把她認作宮女。
忘川要逗逗這幾個小癟三,她扯著衣角,生氣地說:“該死的,宮中的巧娘也太不用心了,把我的衣服做殘了,我要讓太子殿下殺了她們。你們說,太子殿下和我訂親時,送給我的這件價值千金的雲錦紗裙,看起來真的很像宮女服嗎?”
這四個宮人一聽她話裡隱含的深意,嚇得撲通通跪在地上,齊聲求饒:“奴婢(才)有眼無珠,不知道您是準太子妃,冒犯了您,還請準太子妃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們的小命吧。”
忘川指著那個粉衣宮女,淡淡地問:“剛纔是誰不長眼來著?”
“是奴婢不長眼,走路慌慌張張,幸虧沒撞到太子妃,不然奴婢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斬殺的,求準太子妃恕罪啊。”粉衣宮女抱著肩膀,打了個噴嚏。
春日傍晚涼風起,她渾身溼透了,能不冷嗎。若是剛纔掉下水的是我,現在我也會這般狼狽吧。
忘川漫不經心地問:“爲何如此慌張,說來聽聽,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粉衣宮女急忙解釋:“沒有,奴婢真的沒做什麼,奴婢性子毛躁,總是走路像小跑似的。”
忘川勾起她的下巴,盯著她道:“瞧你眉清目秀的,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粉衣宮女嚇得一個機靈,可不能被她查到我是八皇子的人,她慌忙辯解:“準太子妃認錯了,奴婢是剛入宮的,尚未分配地方幹活。”
殊不知忘川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她昨晚在夜探八皇子寢宮時,曾在院中匆匆瞥見過這個宮女。
忘川佯裝相信:“哦,新來的啊,我看你倒是個人才,既然我們撞上了就是緣分,你就當我的侍女吧,跟我走吧。”
忘川瞅著她,這小宮女倒真是個人才,一開始明知道我的身份,還敢對我大吼大叫,膽量不小,還能隨機應變,不錯。
粉衣宮女沒想到忘川突然使出了這一招,她囁嚅:“奴婢,奴婢剛進宮身份低微,怎敢去服侍準太子妃,奴婢還是依例先去做雜役吧。”
“怎麼,覺得服侍我委屈了你嗎?”忘川挑眉,聲音驟寒。
粉衣宮女覺得一道寒氣襲來,嚇得她一哆嗦:“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粉衣宮女無計可施,忐忑不安地跟在忘川身後:這個準太子妃不簡單,還不知道會怎麼收拾我呢。
回到太子寢宮,東方煊已經站在院外等著忘川了,看到她帶著一個渾身溼淋淋的陌生宮女進來,他奇怪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忘川把噴泉邊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說,東方煊眉頭一皺,直覺沒那麼簡單,但他沒說什麼,只是請忘川先進屋。
忘川雲淡風輕地吩咐粉衣侍女:“你站在這裡等著我,待會兒我給你安排工作。”
夜風漸起,寒意更甚,粉衣侍女凍得直哆嗦,但沒有新主子的吩咐,她不敢挪地方,只能在風裡凍成一隻寒號鳥。終於明白這個準太子妃,在不動聲色地懲罰她呢。
裝飾精美的餐廳裡,侍女擺上飯菜後,忘川示意她們先退下。
東方煊凝聲道:“忘川,在噴泉旁,是不是那個宮女想算計你,弄清楚她是誰派來的嗎?”
太子果然敏銳,有些事情應該讓他知道,他才能防備著東方燦。忘川簡練道:“她是八皇子的人。”
“是他。”東方煊眸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昨天慕容煙雨來這裡,求什麼藥,可曾還說過別的事情?”
這個男人足夠聰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點,從他凌厲的目光中,足以看出他身爲太子的威嚴和魄力。
此事可以讓他知道,忘川如實道:“她來求調理身體,順利懷孕的藥,並旁敲側擊,猜測我已經有喜了,而我沒有否認。”
東方煊驚訝,略一沉吟,已經全然明白了。他沉聲道:“可你這樣做,不怕對自己的名聲有損嗎?”
忘川風趣地說:“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得更豐富多彩一些,纔有看頭。我倒沒什麼,太子殿下身份特殊,我只怕對你有不良影響。”
東方煊再度被感動,按說這種事,對女子的名聲不好,忘川卻沒有考慮自己,而是爲他著想。
東方煊閉目再睜開,突然下定決心:“忘川,我們儘快成親吧,就不會有人非議了。”
忘川搖頭:“殿下已經擺脫了呂蔻丹,我們沒有必要再演成親的戲了,免得耽誤了殿下真正的納妃生子。”
“忘川,不是演戲,我是真的想娶你。”東方煊水眸中一片真誠,情意綿綿,這句話不假思索地說出來,委實是他的心願啊。他直接用“我”自稱,是想拉近和忘川的距離。
忘川愣了一下,他的深情她懂,他對自己的苦戀和愛護,讓她感動,可他倆註定是不能走到一起的。
這個男人受了很多苦,忘川不忍心傷害他,她只能委婉拒絕:“殿下,你的話太突然了,我們先不說這個好嗎?”
東方煊也知道自己太冒昧了,不經大腦地說出來,沒考慮她的感受,畢竟兩人認識時日尚短,還是再相處一段時間,以後再說吧。
東方煊點點頭,柔聲叮囑:“嗯,你以後出門小心一點,我派幾個侍衛保護著你。”
忘川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否則他會不放心的。
忘川尋了個說辭,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她有一次去給皇上治病,無意中看到八皇子和國師在咬耳朵密談,看起來兩人關係很好的樣子。
她點到爲止,東方煊已然明白了,雖然國師和東方燦沒有明著來往,但他還是從平時國師的表現中,窺見了國師和東方燦,比和自己走得更近些。身在吃人的皇宮中,有些錯綜的關係,雖然他不願理會,但又不得不去理清。
東方煊敬了忘川一杯,若能娶這個睿智高明的女子當自己的賢內助,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