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輕輕嘆了口氣，從他懷裡坐直身子。
“我調(diào)製了藥水，他們?nèi)绻皇腔苫揖褪潜恢車囊矮F吃了，你問我屍體在哪我怎麼知道?！惫斎接謬@了一口氣。
反應(yīng)過來的趙鐵生無奈的點了點公輸冉的額頭，枉他還在爲(wèi)她擔(dān)心，她倒有心思捉弄起他來。
這些事情，趙鐵生想得到，公輸冉自然也想得到，那些化屍的藥水，可是花費了她不少經(jīng)歷才配出來的。
只不過趙木是的那天，她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毀屍滅跡，找遍全身，卻沒找到出門時帶著的藥水，她記得自己出門之前再三清點了要帶的東西，絕不可能是忘在家裡，可能是來的路上弄丟了。
可是那個時候趙木已經(jīng)死了，她總不能回家拿了藥水再回來吧，再說了，她手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藥水，這麼危險的東西，她向來只準(zhǔn)備剛好夠的量，多一點都沒有。
沒辦法，公輸冉只好費盡吃奶的力將趙木往邊上的坑裡拖，然後再用樹枝樹葉蓋住趙木的屍體，然後匆匆下了山。
沒想到，就是她這一疏忽，留下了那麼多禍患。
“阿冉……以後這些事，你不要做了。”趙鐵生摸了摸她的頭頂。
而公輸冉聽了他這句話，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趙鐵生。
他這是什麼意思？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所以他也是覺得她太狠毒嗎？就算趙鐵生不知道前世的那些恩恩怨怨，那他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沒有殺了那些人，那些人會怎麼對她。
即使到了現(xiàn)在，趙鐵生還是想阻止她殺了趙虎是嗎？即使他親耳聽到了趙虎說的那些話，他還是……公輸冉有些寒心。
是，她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而趙鐵生是救死扶傷的人。
前世今生，他們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你只要站在我身後就可以了，那些想要欺負你的人，都讓我來收拾，你只要躲在我身後，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就可以了?！壁w鐵生一把將公輸冉摟進懷裡。
他知道公輸冉不是濫殺無辜的人，換做是他，就憑那些人對公輸冉做的事，他們就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以抵消他的怒氣。
被人擁入懷中的公輸冉像是丟了魂一樣，傻傻的由趙鐵生抱著。
怎麼會是這樣，她還以爲(wèi)趙鐵生……
“趙鐵生，你爲(wèi)什麼不問我，被賣到趙家村之前的事？”公輸冉主動開口道，反正她今天都已經(jīng)說了這麼多了，再多說一點也無所謂了。
“嗯？”趙鐵生有些驚訝。關(guān)於公輸冉的過去，不是他不好奇，只是他害怕提起公輸冉傷心事，所以一直沒有去問過，再說了，憑他以前和公輸冉的那點關(guān)係，就算他問了，公輸冉也不見得會告訴他。
“我告訴你吧?！惫斎皆谮w鐵生的胸膛前蹭了蹭，像只溫順的小貓。
話匣子被打開，公輸冉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連帶著家破人亡的那段痛苦的回憶。也都一一告訴趙鐵生。
“奶孃死後，我誤信小人，落到了人販子手上，後來被趙家村的人買下，帶回趙家村?！碑嫳旧系哪切└F苦老百姓，總是飽受欺壓卻依然淳樸善良，只是公輸冉忘了，還有一句話叫做“窮山惡水多刁民”。
“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闭f完，公輸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下子回憶這麼多，真是殘忍呢。
“阿冉……”趙鐵生只知道公輸冉以前是大小姐，家道中落，然後纔會被賣到趙家村，卻沒想到他經(jīng)歷了這麼多。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想過一死了之，反正這世上只剩我一個人了，還有什麼好活的?！惫斎捷p笑道。
被賣到趙家村的時候，她確實鬧過自殺，只是沒有死掉。
“可是我不甘心，公輸家所有人，死的死，就算勉強撿了條命，恐怕過的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兇手還在外面，享受著用公輸家累累白骨堆起來的榮華富貴。要是連我也死了，那就真的沒有人記得這件事了?！?
所以她活了下來，即使是前世那麼懦弱，公輸冉也沒有放棄過逃跑，她不能一直活在趙家村，她的仇人還在外面逍遙，她活著是爲(wèi)了給公輸家枉死的人討回公道的。
“阿冉……”除了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趙鐵生實在想不到他該說些什麼，安慰她，好像公輸冉給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
難怪公輸冉會有機關(guān)弩，青城大家公輸家，最擅長的便是機關(guān)術(shù)，這是衆(zhòng)所周知……等等，爲(wèi)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些？趙鐵生試圖去回憶，可只要他往深了想，腦袋就開始隱隱作痛。
關(guān)於以前的回憶，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蹦出一個小細節(jié)，只是一旦趙鐵生想去回憶，就什麼也想不到，白白讓自己的腦袋受罪。
但自從公輸冉來了之後，他能想到的事情似乎多了起來。在公輸冉?jīng)]來的前兩年，他不過是做做噩夢，夢到號角聲和累累白骨，但隨著公輸冉的出現(xiàn)，他腦子裡蹦出的新東西也越來越多了。
比如，機關(guān)弩，再比如，青城的公輸家。
只是，這個機關(guān)弩，他究竟是在哪兒見過？還有青城，到底在哪兒？
“你不用擔(dān)心我，都過去那麼久了。”公輸冉再次離開趙鐵生的懷抱，坐直身子，笑意盈盈的看著身旁的趙鐵生。
是啊，卻是過去太久了，對她來說，已經(jīng)隔了一世了，還不夠久嗎？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的。”趙鐵生堅定的說。
知道這麼多之後，他才發(fā)覺，自己想和公輸冉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趙家村過日子是多麼可笑的事，公輸冉揹負了太多，他本來就不該拖累她的。
如今他沒有阻止公輸冉的理由，換做是他，這種滅門之仇，也是非報不可的。只是就憑公輸冉一個人，想報仇，還是太難了。
“你就沒有想過離開趙家村嗎？”公輸冉看著趙鐵生的雙眸，她最喜歡的就是趙鐵生的眼，像是映著萬頃星辰，動人心魄。
這段時間，趙鐵生不上山採藥，不用吹風(fēng)淋雨，一張臉也白淨(jìng)許多，公輸冉總覺得他這張臉有些熟悉，隨後又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實在可笑，前世她和趙鐵生同牀共枕那麼久，不熟悉纔怪。
“想過啊，義父去世之後我就想離開?！敝徊贿^是後來遇到了公輸冉。
“我是說在那之後。”趙鐵生說的她當(dāng)然知道，她不就是趙家村的村民爲(wèi)了留住趙鐵生所以才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嗎？
“我想待在你身邊。”趙鐵生脫口而出。
身旁的公輸冉也是一愣，隨後雙頰飛上紅暈，她知道趙鐵生喜歡她，當(dāng)時這麼孟浪的話從榆木一樣的趙鐵生嘴裡說出來，公輸冉還是嚇了一跳，更何況，倆人明明是在說正事……
她將頭微微別過去，不去看趙鐵生。
“你不想知道關(guān)於你以前的事嗎？可能你的家人正在找你呢。”公輸冉將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就憑趙鐵生認得機關(guān)弩，就能說明趙鐵生不是尋常百姓。
稍微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丟了兒子，一定會到處找……不過已經(jīng)過了兩年了，趙鐵生都沒有被找回去，現(xiàn)在也難說了。
“都過了這麼久了，就算還有家人，想必也以爲(wèi)我已經(jīng)死了。”他輕聲嘆了一口氣。說了這麼久，公輸冉哭了笑了氣也嘆了不少，但趙鐵生，這還是第一次嘆氣呢。
兩年多了，就算真的有什麼家人，想必已經(jīng)放棄他了吧，如果他突然出現(xiàn)，會不會把人家的生活打亂？
“不會的?！惫斎接行┘拥??！叭绻腋绺缱邅G了，我會一直找，一直一直找，只要我沒有親眼見到他的屍體，我都會找下去的?！敝皇牵绻母绺?，真的只是走丟了那就好了。
“阿冉，你還會不會……再離開我?！壁w鐵生看著公輸冉眼裡有一絲祈求?！拔椰F(xiàn)在就剩下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了?！?
他又故意添了一句，這麼長時間，公輸冉的性子，他也是摸清了個大概的。
除去彼此，公輸冉肚子裡的孩子，是如今兩人在這個世上共有的親人。
“我……”不出趙鐵生所料，公輸冉果然有些猶豫起來。“我的仇還沒有報?！?
她害怕趙鐵生對她太好，怕她不能迴應(yīng)趙鐵生。滅門之仇未報，她哪裡有心思顧及兒女私情。如果不是有了身孕，她早就離開趙家村了。
只是如今趙鐵生這麼一說，公輸冉又說不出太狠的話。
“那報完仇呢？是不是隻要我陪著你報完仇，你就再也不會走了？”趙鐵生追問道。
她說的是她的仇還沒有報，而不是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這是不是就證明，只要她的仇報了，就會留在他身邊？
阿冉的心裡，還是有他的吧。
趙鐵生爲(wèi)自己的這一發(fā)現(xiàn)興奮不已。
報完仇？公輸冉也被他問愣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報完仇之後的事。
現(xiàn)在敵我懸殊太大，她只是一介孤女，還被賣到了這偏僻的小山村，而他的仇人，現(xiàn)在怕早已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了。
別說報仇，她就是想見到對方，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公輸冉哪裡還敢想報完仇之後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