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帆掰著手指道:“望仙樓,花舞樓,空山門,我的天哪,靈兒你在杭州還有多少產業!!我看著大半個杭州都是你的吧。”
麓揚也問:“可還有我們不知道的?”
木靈想了想道:“也沒有多少了,還有幾家店鋪,也是當年幫助那些受傷的江湖人,他們記恩,每年都留了一半銀子給竹門,其實竹門富裕,不需要他們的銀子。可……無論你說多少次,他們依舊還是如此,如今他們自己盤踞在杭州,連成一線,也是好事。”
www▲тtkan▲℃o “守望相助?”
“算是吧,都是些想要安身立命的可憐人,當時大哥也說了,咱們能幫的便多幫一些,既然能自保不如幫著他們安身立命。”
“你大哥倒是個善心的人。他如今在哪?”徐帆光是在木靈的言語之中便能感覺到那位大哥的氣度和模樣。
麓揚聽到此處立刻便去拉徐帆的袖子,徐帆轉頭就見麓揚焦急的眼神,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轉頭小心翼翼的看木靈的神色。
還好……如常……
她也看到了麓揚去拉徐帆的模樣,伸手捋了捋自己耳邊的頭髮,淺笑道:“他兩年前過世了,和我嫂子一起過世的。”
那二人望著街角因爲細雨積攢而成的水坑,沒有再敢問她,關於竹門,關於淇奧的事情。
“我大哥是個好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只是可惜好人沒有好報。”
木靈走出檐廊,步入雨中,鬢角細雨染黑,黑髮如瀑,那萬般黑色之中一朵梅花圖樣的簪子挽起髮髻,紅衣沾雨,微風滿城……
街市上人越來越少,她站在青石板路中央,望著前方,衆人皆不知道前方是什麼,她卻知道。
麓揚見她站在雨裡,宛如一幅畫,她是畫中的人,總有一日會消散至淨,再無蹤影。
徐帆自然明白麓揚對木靈的心意,卻也明白什麼叫做襄王有夢神女無心,伸手按住麓揚的肩膀:“別想了,該回去了。”
“嗯。”
歸來之後,浣花和酒狂已經坐在大堂中吃著免費的點心,酒狂喝著今夏的新酒,面上都多了幾分酒色。
四周坐著江湖人,朝中人,富商平民。
有女子羞紅了臉看著酒狂,有些男子光明正大的打量浣花。
“歸來了?”浣花見木靈一身紅衣滿是雨水:“快些去換了,小心著涼。”
木靈對她笑道:“這就去。”
從水中走來的女子,更是清麗無雙,浣花一眼望去,卻愣了許久。
木靈方要動身,掌櫃便上前來,手裡握著檀木盒子:“靈兒姑娘,這是萍兒方纔叫人送來的,說是給你的。”
木靈一看那盒子便知道是空山門送來的衣裳。
她道了聲謝,又見掌櫃領出兩個油紙包:“這兩件是給麓揚少俠和徐帆少俠的。”
徐帆也是落湯雞一枚,上前握住那些東西:“爲什麼她的盒子那麼好看,我們兩個的就是油紙包,這也太差別待遇了。”
麓揚沒有那麼多心思:“幫我多謝萍兒姑娘。”
這邊的酒狂還叫道:“知足吧,我們還沒有呢,你叫的這麼大聲是在炫耀嗎?”
衆人皆笑。
掌櫃叫人熱了洗澡水擡入房中,那三人將一身雨水全都洗去,這天才黑了下來。
木靈望著自己牀上正在酣睡的兩個小傢伙,如今入了杭州,多的是她不可控制的因素,所以能不帶著兩個小傢伙出去,便儘量不帶了。
李航新李家也不是什麼善茬,這世上想要長生不老的人不在少數。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能護著他們一些,便護著。
等到萬事終了,帶著它們兩個回竹門,好歹算是有個安身的地方。
想到此處,木靈伸手揉了揉身邊兩個小傢伙。兩個毛茸茸的腦袋在指尖蹭了蹭很是依戀的模樣。
她起身去看那檀木盒子裡面的衣裳。
放了三件,一件青色,一件白色,一件紅色。
木靈想了想拿起那件白色,卻挑了那紅衣的腰帶……細看這白衣裳上也遍佈紅繡花,輕紗梅枝繡紅花……
這空山門越發的會做衣裳了。
將剩下的衣裳收好,她握上那件青衣的時候,眼中流過幾分依戀和複雜。
“再等等……還未到可以穿青衣的時候。”
這天晚上,浣花與木靈在後院喝酒閒聊。
這還沒有說上幾句話,漫天飛葉便從天而降,白日裡面藍兒睡的很多,晚上格外精神,察覺到殺氣之後,立刻仰天一吼,以麒麟之力將所有的飛葉全都凍住,僵在半空中。
浣花轉頭去看卻找不到任何蹤跡,木靈依舊淡然,將梅子酒一口飲盡:“幽幽姑娘既然來了,爲何不現身?”
話音剛落,又是綠葉如雨紛紛撒了下來。
阿黃這次搶在藍兒之前將所有的綠葉全都震回,然後砰砰跳跳的跳到木靈肩頭,蹭她的臉。
浣花見此只笑道:“我是杞人憂天了,有這兩個傢伙在,誰也傷不了你。”
木靈只是笑:“幽幽姑娘,我可不願與你兵戎相見,你我無冤無仇何必如此大動干戈,不解風情呢,這大好的月色我們坐下來飲茶不好嗎?”
空中依舊不斷有飛葉飛來,藍兒和阿黃輪流遊戲般的將飛葉飛花擋回去。
【叮】玉蕭飛出,直直擊走襲向浣花的飛葉。
浣花轉頭見落在地上的飛葉,望著木靈道:“她是什麼人?”
“估計也是你的舊人。”木靈點地飛起,玉蕭在手中周旋開來,不遠處的樹枝上,飛出黑衣人,看模樣大約是個女子,在看使用的武功招數……
李府幽幽。
木靈出手自然是狠手,寒淵真氣,化去所有的力道,空中飛葉皆爲木靈所用,原本帶著生機靈活般的飛葉,立刻裹上冰霜,反噬回去。
幽幽應接不暇,直直從高樹上落了下來。
心脈被真氣所傷,心口劇痛,咳出血來。
木靈盈盈而落,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敗者:我好好和你說話的時候,你不理我,那就怨不得我了。”
“成王敗寇,我輸了。”幽幽看著木靈手裡的玉蕭:“你是竹門後人!!”
玉蕭一揮,那黑色面巾也被揮了下來,浣花上前來,看著面前的女子,猛地一怔:“若水!!”
“你們認識?”木靈詢問。
“是,認識。”浣花的目光變得有些無奈:“我曾經爲她改頭換面過……”
說到此處幽幽更是鬱結而起……整個人都蒼白至極。
木靈自知自己下手不會至此,浣花也看穿了木靈的疑惑,拉住她道:“換臉已經是傷及筋骨的事情了。我幫她易筋洗髓,改頭換面,連身上的細節都改變了。傷及根本,活不過十年。算算日子,也已經七年過去了。”
木靈大有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她還剩下三年的命……”
“不是……我是問……她不是幽幽?而是別人?”
“是,她不是幽幽,她是若水。”
“那幽幽呢?”
浣花道:“當日她帶著幽幽的屍骨前來,她面上的皮便是幽幽的皮。”
一陣惡寒在木靈身後閃過,她看著重傷在自己面前的若水,無奈的問:“你爲了什麼?”
夏夜通著幾分涼意,漫天落葉被陣陣風聲捲起,青絲向著耳後飛揚,追著清風的方向。
若水嚥下心口的那一抹傷痛,重咳了一聲將鬱在心頭的那口血吐了出來,目色淒厲,面色蒼白,嘴角嫣然紅豔,活脫脫是女鬼妖惡的模樣。
“爲了什麼?爲的什麼?爲了二郎啊!爲了李航新!!爲了李航新!!”
她這幾聲叫的悽慘無比,聲嘶力竭。
萬事,戛然而止。
麓揚和徐帆,酒狂本想走下來與木靈浣花一同飲茶喝酒。可方走到院中,便聽到打鬥的聲音還有木靈身上的寒氣,三人靠近將所有的事情收入耳中。
而後麓揚感覺到身後站了人。他回頭一看。
氣宇軒昂的李航新,面露慘色的站在那邊……
木靈能感知到所有人的腳步和氣息,她知道李航新來了。
她拉住浣花,往後退了一步。
若水望著木靈:“聽人說竹門的人都是怪物,各個聰明絕頂,武功卓然不俗,不過二十的年歲便能達到化靈。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
浣花見此便道:“若水休息休息,早點回去吧。”
浣花雖然不知道竹門在隱士的心中到底是什麼樣的位置,但是若水得知木靈是竹門的人之後,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你不好奇嗎?”若水問。
木靈望著若水那雙眼睛,她像是理解到什麼:“你做錯了。”
“你猜出來了?”
“我從不猜,只是見過這樣的事情。”
她笑問:“你如此冷血,是真的明白了什麼嗎?我錯了?很多事情不在我的控制之中。浣花我錯了嗎?”
“從你變成幽幽的那一刻起就錯了。”浣花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我當時勸過你,你自己說願意承擔一切。怨不得任何人。”
若水靠在樹上:“他愛幽幽,幽幽也愛著他,我……我也愛著他。那個時候三人行也不錯,可是……航新需要回李家,幽幽也是名門望族,門當戶對。我看著他們那麼好,那麼幸福,便也覺得夠了,本來該帶著祝福離開。可後來幽幽病了,她活不下去了……她告訴我讓我去找浣花,讓我,讓我換上她的臉,我,我,我不想二郎傷心,真的不想二郎傷心。所以,所以才……”
“真的是這樣嗎?”木靈反問她:“真的是這樣嗎?”
若水松下肩膀,慘笑道:“不是,是我自己就想著要這麼做,想要嫁給二郎,哪怕十年,哪怕一年也好,總歸是相愛的。只要他愛我,那就夠了。可我還是沒能得到他的愛,我終究不是幽幽。”
“你有問過李航新嗎?”木靈扶起那女子,以真氣匯聚入了那女子的經脈,爲她療傷:“你有問過李航新愛你還是愛幽幽嗎?”
“未曾。”
“他愛的人,是你,要當如何?”
女子無奈一笑:“我……不知道。”
木靈望著那邊陰暗角落裡面的李航新,她拍著那女子的肩頭:“或許你們該當面說。”
若水驚恐的回過身,望著那邊正含笑看著她的李航新,一瞬間,她知道了,李航新看的人不是幽幽,而是她,是若水。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