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還是開口問了。
“他對你怎麼不一樣?”
“好像我做了一件事情,徐帆他們就會說我做的好,說我比所有人都厲害,還會說我可以做的更好,或者是說一些很好聽的話,他不一樣,他可能直接就過來踹我一腳,我說做事情不經過大腦,整天就知道打架。”
廣陵笑了,白暢停下筆一臉不知所措的鬱悶:“我在你眼裡面就是這麼個形象嗎?”
“我還沒說完呢。”麓揚示意白暢接著寫,他對廣陵道:“還有一種,我要是被旁人欺負了,徐帆,門主,他們都會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不要和這些人一般計較,不能被狗咬了一口,你還要去咬狗。”
麓揚拿起茶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估計就會上來打我,罵我,說我蠢,這種事情都能被人欺負,然後帶著武器直接幫我去教訓那些人。差不多就是這種差別。”
白暢寫下最後一個字,將手中的紙張整理好,一臉無奈的看著麓揚:“原來我在你心裡就是個完全不講道理的潑婦。”
“誰說你是潑婦了。”廣陵止不住笑了:“麓揚的意思是,你對他好的方式,是按照他的想法來的,旁人對他的好是按照旁人自己的標準。你懂他,是不是這個意思?”
麓揚點頭卻也搖頭:“是也不是,反正和他在一起就是爽快,我也不用在意些什麼,因爲他在意的東西太多了。”
白暢搖頭,將手裡的東西全都交到廣陵手裡:“我知道的就是這麼多,也沒有旁的了。”
廣陵將那些紙張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邊,然後走出船屋交給在門外等候的秀兒:“叫兄弟們快馬加鞭,爭取三日之內,天下皆知。”
“是。”
她在回屋的時候,麓揚已經快要和白暢吵起來了。
聽著吵鬧聲,她覺得有趣,問道:“你們兩個又在鬧什麼?”
白暢嘆氣:“沒什麼都是些破事。”
“什麼破事。”麓揚急了,像個孩子一樣焦急的看著廣陵:“他說他不和我回去梅林過年,要留在杭州!!”
“那就留唄,這個東西送出去之後,想來也不會再有人找白暢的麻煩了。”廣陵坐下來,肩頭的兩隻麒麟都跳到桌子上面,喝著茶碗裡面的水。她揉著兩個小傢伙的毛,拿出蜜餞,一顆顆的餵給那些小東西吃。
“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廣陵指著外面的人道:“空山門的功夫也不差啊,白暢在這裡也有很多人保護,而且這裡有空山門的暗道,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們也能很快的就逃走。比起你們梅林說不準還要更加安全一點。”
“不是安全不安全的問題。”麓揚有些著急的站起來:“我是說,他不講信用,說好了以後就一起去梅林,他現在變卦。”
廣陵揮揮手:“那都是天下大定之後的事情。我說少爺啊,你能不能歇一歇?這麼一點事情你從咱們出來鳳凰山谷之後就一直在糾結,你瘋了嗎?”
“什麼叫我瘋了?他要是一早就答應我,我也不至於這麼糾結吧。”
“別說這沒用的。”廣陵打著哈切道:“現在的問題就是他不想要和你一起回去梅林,你也不喜歡他在杭州過年是這個意思嗎?”她問。
“嗯。”
白暢也點頭:“我不和他去梅林過年。”
“那成。”廣陵道:“你們兩個都跟著我去竹門。”
那二人一愣,白暢搖頭:“先別說過年的事情了,莫笑說了九華的事情迫在眉睫,咱們能不能過年也不一定呢,別想著這些沒用的東西了。”
“放心,不會是過年的時候出事情的。”
“爲何?”
廣陵道:“女人的直覺。”
“……”
“……”
“說了等於沒說。”麓揚嘆氣坐在一旁,廣陵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看啊,你以前會這麼和我說話嗎?”
她看著白暢:“你看看他,都是你做的好事情。”
“不是……這怎麼就怨我了呢?我也是受害者啊,你看看我每天過得都是什麼日子。”他表現出一副滿目瘡痍的樣子,叫廣陵都不好再說些什麼。
麓揚望著他們兩個傻笑:“要是你們兩個將來都和我一起回去梅林就好了。”他說完又搖頭:“我說著玩的。”
那兩個人似乎也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麓揚靜靜的坐在那處,他方纔還有很多的話沒有說。
其實白暢和廣陵,對他來說很不一樣。
在旁人眼裡面,他始終都是那個完美無缺的梅林弟子,一出場就是豔驚四座,被江湖人樹立爲榜樣。不知不覺的,他成爲了一個活在別人期望裡面的人,不知不覺的他變成了一個被旁人仰望的人。
他孤零零的站在高處,想要和身邊的說說話,可是身邊的人告訴他。
“你已經什麼都有了,你還在糾結些什麼?”
是啊……有些時候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什麼都有了,活成了別人羨慕的樣子,他到底在糾結什麼。
……
沒有答案。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也不能理解,更不能問旁人。問了旁人,別人也只是一心的覺得你在炫耀。
漸漸他就不再多說,也不再多問,言行舉止都規整的像是書畫中的人。
所有人都羨慕他,卻從來沒有人問過他。
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直到廣陵來了,她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面目,她說他是個兩面派。
是,他承認,因爲活的小心翼翼的,這份小心翼翼漸漸的成了他生活的面具。
所以,他追隨著她。
白暢說自己不是喜歡廣陵,只是對廣陵身上那副自由和真正的高高在上嚮往,他錯把那份仰慕當成了思慕。
白暢的出現更是一種緣分吧。
他比起廣陵更加肆無忌憚,該說的話,一句都不少。不該說的話說的更多。
一副逍遙公子的派頭,卻比任何人都對他還要真心。
錦上添花的人他身邊有太多。
雪中送炭的人也有,徐帆,一直都是那個人。
可白暢不一樣,他會把自己有的東西全都給他,毫不保留的把所有的一切全都給他。
他感激之餘,常常把這份付出看做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也願意給他自己所有的東西。
白暢和他完全相反,他擁有的東西白暢不曾擁有,白暢擁有的東西他也完全沒有,他們像是一對相反的人。
白暢能給他的都是他沒有,卻想要擁有的,譬如眼光,譬如瀟灑。
他能給白暢的,也是白暢沒有的:“譬如安居之地,譬如平靜之所。”
坐在位置上,麓揚看著手邊的兩個人。
要是能一起回去梅林該有多好。
兩日之後,李航新進了望仙樓,他面色有些嚴肅……
站在他身後的莫笑,卻一副笑意深深的樣子。
“這不是李三公子嗎?”廣陵笑道:“沒想到……咱們居然在這裡見面了啊。不知道您今天前來所謂何事啊。”
白暢和麓揚還未下樓,只有廣陵一個人坐在大堂之中,正是飯後的時間,整個大堂都清冷的很。
她閒然自若。
“李三公子坐吧。”
“姑娘今日怎麼這麼生分的叫在下?直接叫我航新就好。”李航新溫和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莫笑握著長劍,也在廣陵右手邊坐下來。
他見這氣氛不好,便笑道:“陵兒姑娘這些日子可好?”
“該好的好,不該好的……也好不了。”她冷冷的看著對面的李航新:“偏偏還有些人做出一些叫人心裡不爽的事情,所以……我也不能坦然自若的活著。”
“姑娘這話,倒像是刻意說給航新聽的。”
廣陵冷笑起來,眉眼之間有些戾氣,身邊兩把長劍上的都微微冒出紅光,四周空氣驟冷起來,她的語調帶著寒氣,像是來自陰詭地獄。
“李三公子不用和我裝糊塗,你做的事情雖然讓我覺得不爽,不過你在你的位置上,也有你要做的事情。我們之間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所以……您不用和我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這話……航新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廣陵姑娘對我這麼有敵意?”
廣陵肩頭的藍兒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站在她膝頭的比翼鳥兒也一副要咬人的模樣,她收斂了自己的殺氣,淡淡道:“白暢。你想要白暢,是嗎?”
“是。”李航新毫不掩飾:“我確實想要他,這樣的人本來就應該在我李家一展抱負,爲天下蒼生謀取福利,他雖然曾是黑莊莊主,卻也是個心懷天下之人,航新年少之時曾在洛陽城外見過此人,便已經知曉此人的厲害之處,航新不過求賢,順帶著解決掉一些麻煩之人,一石二鳥,有何不可?”
“沒有什麼不可。”廣陵淡然道:“你說的都有道理,無論是你的位置,還是你將來的位置,你這麼做都是能說的過去的。”
“那不知道姑娘到底在不滿航新一些什麼?”
廣陵定定的看著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也不知道扶持你這樣的人登上皇位,到底是福還是禍。”
莫笑並不打算插手他們二人的事情。
只聽到李航新笑道:“白暢的妙處不在他的信息網,更在他的智計和眼光,廣陵姑娘如此聰慧,想來不會不明白我們這些人的心?”
她笑了:“是啊,我確實不會不明白。”可話鋒一轉,她收斂了笑意,眉梢眼角皆是寒意:“不過明白是一回事兒,想要做到那就另外一會兒事了。我提前和你打個招呼,白暢能放出宋家的消息,就能放出你李家的消息,你要明白。”她身邊的涼意更深了幾分:“他不是待宰的羔羊,更不是仍任魚肉的人……你既然知道他有多厲害,那你除了禮賢下士之外,便沒有其他的門路,你如今這樣一般造作開來,斷了你們二人的情誼,白暢便不會和你有任何的聯繫了,你說你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蠢事。”
“非也。”李航新笑道:“這天下大事最可怕的便是一個情字,這白暢雖然現在不歸順於我,他日我若是登上大殿,他必然會來求我。”
“求你?”廣陵笑了:“你好大的臉面,你如何就覺得白暢會來求你?”
“因爲……”那人閒然的喝了一口茶水,整個人都透出一種叫人不爽的戾氣:“麓揚。”
“麓揚?呵,這和麓揚有關係?”
“他對麓揚的情誼,我也不是看不出來,若是我以梅林相逼,何愁他不會歸順於我?”李航新笑道:“這天下一統之後,建立起國家的信息網也是最重要的,白暢是最好的人選,他,我決不能放過。”
卑鄙的笑意在他面上浮現:“廣陵姑娘,就算麓揚捨不得白暢去到別的地方做這些事情,可是白暢應該沒有辦法忍受梅林因爲他,而滅亡吧。”
字字句句都說的極慢……帶著沙啞的惡毒和陰暗的算計。
廣陵的長劍猛地飛出,陣陣寒氣飛舞而出,整個大堂都籠罩上了一層冰霜,門外的高手見此立刻衝進來,卻被陣陣寒氣逼的無法靠近。
李航新的眼睛裡面閃過驚恐,他在廣陵的眼中看到了殺意。面前都是一陣陰冷,狂風四起……
少女的髮絲隨意飛舞著,她的劍刃帶著涼意,距離李航新的喉頭不過毫釐之間。
帶一切平定下來,李航新平復了自己心中的恐懼,呼吸錯亂的看著面前的少女,他雖然知道這個女子功夫高深,卻從來沒有想過……已經是這個地步……縱然他手下所有的高手都聚過來,估計都不能動她分毫。
“廣陵姑娘,爲何拔劍?難道航新說的不對嗎?”
她勾起嘴角,眼中帶著幾分不屑,語調輕柔卻頗有威懾:“李三公子我不是朝堂中人,更不想要理會你們朝中之事,但是白暢和麓揚對我來說很重要,他們二人是我的朋友,在下曾經失去過朋友,所以立誓,這輩子一定會保護好身邊的人,無論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想要傷害他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哪怕你是未來皇帝,我也不惜殺了你,來保護他們二人的平安,今日……我便將話和你挑明瞭,只要我活著一日,他們幾人有了半分差池,我都會不惜代價的取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