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這個時候蕭陽從屋裡面出來,先看到麓揚,面上一喜,而後看到麓揚身邊的涫兒,面上的喜色便少了幾分。
他上前來:“師父,您回來了。”
“嗯。”他望著蕭陽,看起來倒是長高了一些:“過得可好?”
蕭陽有些糾結的看著面前的涫兒,最後什麼都沒有,低下頭點點頭。
麓揚見此便也能猜曉出來半分。
“涫兒。”他抽回自己被涫兒拉住的手:“你先回去吧。”想了想還是道:“我這次出門遇上了風水。”
聽到風水兩個字,涫兒面上微微有些鬆動,而後關切的看過去……
“風水師兄?他……他過得還好嗎?”
麓揚微微閉上雙眼:“他墮入黑暗,我按照門規殺了他。他昔日待你最爲真心,哪怕他落入陰詭之地,你也應該爲他多添上幾分香。”
昔日梅林之中,衆人都寵她愛她,風水也不過是衆人之中的一個……
涫兒有些堂皇的看著麓揚:“你殺了風水?”
“是。”麓揚冷酷的可怕:“他死在了杭州,我親手殺了他。”
涫兒轉過頭,悲涼的問:“若是有一日我也落入黑暗呢?麓揚哥哥你也會殺了我嗎?”
麓揚面色多了幾分霜華,叫人害怕,他凜然開口:“若是你殘殺衆生,我必誅之。”
“必誅之。”涫兒雙目含著淚:“你殺了他?!”
她驚詫的開口:“他可是你的同門師兄啊,你當上了門主,你就殺了他?”
“你是難過嗎?”麓揚問。
涫兒愣住,不知道何時淚珠已經潸然落了一臉,嬌花弱柳,梨花帶雨:“我?我難過?”
麓揚低下頭:“你覺得這些年之中,何人待你最好?何人又給了你最多的關切?我本以爲風水早晚有一日能打動你,可如今,他死前都沒有任何話要留給你,你傷了他的情,叫他再無回頭的地方。”
麓揚見涫兒面上多了幾分灰白,免不得心中有愧:“我對他雖然從無攀比之心,也從無怨恨之心,可他落入黑暗,我必然要殺了他。他昔日待你不薄,有機會爲他立上衣冠冢,也算是了了他對你這麼多年的情誼。”
他不再去看,涫兒面上的變化,
牽著蕭陽回到自己屋中,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在梅林可好?可是有人爲難你了?”
蕭陽搖頭:“沒有,大家都對我很好,飯堂的姑姑每天都給我很多肉,我吃的很好,大家也都很親切的教我練功。”
“不要騙我。”麓揚笑著:“告訴我,誰欺負你了?或者,師妹對你做了什麼?”
蕭陽面犯難色,驀然的跪下來。
“師父,弟有錯,弟沒有保護好,師父的東西。”
“我的東西?”麓揚不解:“什麼東西?”
蕭陽抿脣道:“方纔的女師姐常常過來,那日還翻出來師父放在屋裡面的一盒衣服。還把衣服摔在地上踩了好幾腳,還將裡面的信給撕毀了。蕭陽知道那是師父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也不敢擅動。”
“衣服?信箋?”麓揚幾乎快要忘記那樣東西了,那是水瑤給他的衣服,還有寫給他的信。
他搖頭輕嘆,扶起跪在地上的蕭陽:“別動不動就跪下來,你啊……那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那是一個朋友送給爲師的告別禮物。”
“告別禮物?”
麓揚低下眼眸,想著這一路上他欠了很多人的情:“去,把那東西給我拿過來。”
蕭陽點頭將櫃裡面的盒去了出來,那盒都已經被摔爛了,衣服確實有些地方被踩髒了,還有些地方出現了破損,麓揚看著那封被撕碎的信,然後還是打開了……
將那紙張拼好。
是一封信,不如是一句話。
【來生,我想要住在你的山腳下。】
水瑤的話,水瑤的意思,水瑤的情誼。
他不愛這個女,卻也不得不敬佩她的勇氣。
“師父?”蕭陽見麓揚陷入沉思,不由的擔心。
麓揚因他的呼喚回過神,笑著:“這段時間劍練得如何了?”
蕭陽點頭:“練得很好,平花仙,和天井前輩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前些日,我把天涯師兄給打敗了,大家都誇我。”
“天涯師兄?”麓揚微微一怔,隨即便想起蕭陽身上有一甲功力的事情……
這孩正在和那一甲的功力融爲一體,不管怎麼……楊家未滅之前,這個孩還是不要出現在人的面前爲好。
麓揚交代道:“你要記著比武是一種形式,你不要用盡全力,遇上比你弱的對手,還是打成平手爲好,這樣不至於鋒芒外露,可懂?”
蕭陽點頭:“記住了。”
麓揚放下手中的冷梅劍,轉身從牀下的暗格中取出炎蘭劍,將身上的那半顆靈石放在劍上,頓時紅芒大作,那劍和靈石融在一起,待這紅芒褪去。
蕭陽驚愕,卻不知道該不該問。
麓揚便笑了:“冷梅劍等你長大一些的時候,爲師就把他傳給你。這裡面牽扯了很多的事情,不準等你長大了,你也要牽扯其中。”
站在麓揚身邊的蕭陽點頭:“將來等你去了江湖,你可能也會有自己的一番造化。”
“我的造化?”
“嗯,你的造化。”
或許是走過太多也瞭解了太多,麓揚漸漸的理解了,廣陵和白暢他們身上的宿命感……
這個江湖或者這個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某樣早已經註定的事情。
無論是將來要和地火牽扯在一起的廣陵也好,還是無法活下去被宿命牽扯的白暢也好。他們兩個身上都帶著太多,太強的宿命感。
這種宿命感強大到整個朝劇,整個天下。
縱然想要逃避,也逃避不了。
麓揚的心漸漸平靜起來,他覺得一路上那種肆意妄爲的天性,又要被一寸寸襲來的宿命感包圍……
他又要變回從前那個心翼翼,完美無缺的麓揚。
沒人問他冷暖與歡喜。
他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三個人,一個成爲了蕭門的傀儡門主,一個要與地火天下牽扯,還有一個即將和他陰陽相隔。
他知道一切的結果,也能窺探其中的過程,卻束手無措,分毫都改變不得……
無能爲力。
身心俱疲。
他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正盯著那古劍發呆的蕭陽……
這個孩將來也會步入江湖,也會被宿命逼成另外一個人,或者要去面對一些他無法改變的事情。
麓揚的眼眶有些發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悲涼的看著宿命多久……
轉身帶著蕭陽去了梅林的正廳,那裡還有很多東西需要他處理……
想了想還是帶著那些賬目去找了白暢。
推開那梅園的門,白暢正躺在躺椅上睡覺。
“你倒是悠閒的很啊。”
那邊的白暢也笑:“我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你怎麼又跑來煩我?”
“梅林裡面也就這裡算的上清淨,還是過來找你比較好。”
“哦,這樣啊。”白暢笑著,轉身看到他身後的蕭陽,這師徒二人手裡都抱著一疊賬本。
“好久不見啊,蕭陽。”
蕭陽對白暢有親切感,見白暢面色含笑,立刻上前道:“白先生好。”
“嗯。”白暢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來,過來,白叔叔送你個好東西。
蕭陽走到白暢身邊,白暢將玉佩系在蕭陽的腰帶上,只見那玉凝脂通透,上面雕刻的花紋也是鬼斧神工。
“你送這麼名貴的東西給他,就不怕別人給搶了?”
“我給了他,這東西就是他的,我想那麼多幹什麼。”白暢拍拍蕭陽的肩頭:“這有一年叔叔我去滇藏的時候那裡的人家送給我的禮物,如今便送給你了,據是能保平安的。”
蕭陽謝過白暢,然後低頭去**那塊玉,色如白芝,龍鳳紋路雕刻其中,還落著白色的流蘇長穗,陽光之下,那玉佩透出溫和的光,像是能將太陽的溫度吸收進去。
他看了很久,還是問道:“這麼名貴的玉,給我是不是浪費了?”
“這有什麼好浪費的?”白暢眉眼彎彎:“你白叔叔我能給你的東西,也就只有這麼多了,不然我教你我們黑莊的心法?”
蕭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白先生,那我不是也要叫你師父了嗎?”
白暢搖頭:“黑莊的功夫都是邪功,你身上有正氣,還是不要練這邪功爲好。”
麓揚坐在木凳上,攤開賬目,開始磨墨……
“你教就是了,他多學一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蕭陽也道:“廣陵師父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邪功,只有邪人而已,匕首也可以殺人,那匕首也不能是壞的,所以……我不會用黑莊的功夫去做壞事,這功夫就算不得邪功。”
“好,那我明日就把黑莊的心法寫給你,但是,我可不做你的師父。”白暢笑道:“我若是做了你的師父,你那邊那位師父不準就會心眼。”
蕭陽笑了:“師父不會,師父很大方。”
白暢望著面前的蕭陽,沒忍住的伸手揉揉這個孩的腦袋。按道理來這蕭陽,也是楊家的血脈,和白暢也是八竿能打著的血脈,叫叔叔倒是過分了,叫聲堂哥纔對。
那涫兒也是楊家血脈,到底都是一家人……
白暢低下頭,嘆氣……
這一家人啊,也有各種各樣的。
見白暢也陷入沉思,蕭陽有些擔心的問:“白叔叔,你怎麼了?”
“沒怎麼。”他笑了:“我就是在想,我一個二十幾歲的人,被你一個十歲的孩叫叔叔……嗯,是不是我長得太老了?”
蕭陽立刻改口道:“嘿嘿。白哥哥。”
“真乖,白哥哥再給你拿樣東西。”罷,他就要從椅上起身,麓揚攔著他:“你要幹什麼?把你所有的家當都給蕭陽嗎?”
“不行嗎?”他笑道:“我本來就挺喜歡這個孩的。”
“那也不能這麼溺愛啊,你自己看看,你都給了多少東西了?”
“我不就給了一個玉佩嘛,放心,那袋金銀珠寶是給你的,我不給他。”白暢領著蕭陽進去屋中,出來的時候,蕭陽手裡就多了一把扇。
倒不是燕蓮扇,只是一把做工精巧的摺扇而已。
麓揚看賬本,看的頭疼腦熱的時候,一擡頭就看到拿著扇一臉欣喜若狂的蕭陽。
“師父,你看,白哥哥給了我一把扇。”
麓揚接過蕭陽遞過來給他看到的那把扇,笑道:“這扇……是……前朝文物吧!!”
“是前前前前朝的文物,是爾西東方家東方的畫作,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送給蕭陽也是正好。”
“這可是多少銀都買不來的東西,你就這麼給他了?”
“怎麼不能給?”白暢搖著自己的燕蓮扇,在麓揚對面坐下來:“我高興,我有的我都能送人。”
“咱們兩個認識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你送我一點什麼。”麓揚把扇還給蕭陽,怒瞪著白暢:“你什麼都沒有用給我過。”
“麓揚,做人要講良心的,我在黑莊地下寶庫裡面給了一整整一袋金銀珠寶,你我沒有送東西給你?”
“我……”麓揚這纔想起來,稍稍一愣之後才道:“那你給的那些也比不上,你給蕭陽的這兩個啊。”
白暢搖頭:“你和孩比什麼,你那袋裡面的隨便一樣都是無價之寶,不好的東西,我能給你?”
“算了吧。”麓揚急道:“那塊玉都比的上,那一整個袋了。”
“隨便你,愛信不信。”白暢收了扇,走到那邊的棗樹下坐著。
麓揚瞧著兩個人沒兩句就鬧起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那人倒是氣了……
想著自己曾經給白暢氣吐血過……也是理虧。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暢正在閉目休憨,聽到麓揚服軟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麓揚,要是明天地火就席捲大地,你會怎麼過今天?”
麓揚不理解他這話中的含義,唯有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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