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繡和徐帆這段姻緣還要從小時候說起,那時候徐帆經常跟著老爹和門主去各個門派參加賀禮,慶典,壽宴,之類的,某一次普陀山的星辰道長過壽宴,當時徐帆只有五歲,興沖沖的跟著父親去了飯局。
江湖豪客匯聚一堂,人人都帶著敬意前來,這星辰道長九十高壽,面上帶著些和藹安寧的笑意,小小的徐帆望著那老爺爺的臉,學著他的樣子擺出一個奇奇怪怪的笑臉,他覺得這樣很好看,這樣的笑臉一直到喜宴結束都還呆愣愣的掛在臉上。
一直都冷著臉的段思繡坐在徐帆的對面,將他這番傻樣全然納入眼中,忍不出的揚起嘴角。
蕭門門主一看常年不笑的段思繡居然這般靈動的勾起嘴角,立刻望著正在耍寶的徐帆,這晚上各派門主歡聚一堂暢聊。
蕭門門主像是說笑話一般的拉過自己身邊的段思繡,直接了當的告訴洛非笑:“洛門主啊,我這繡繡可是被你們的徐帆給逗笑了,我看這兩個孩兒挺有緣分的,不如就給他們兩個定個娃娃親吧。”
洛非笑這邊笑聲還未起,就見一直掛著慈祥笑容的徐帆變了臉,萬分焦急大喊道:“不行不行。”
衆人皆是驚詫,這蕭門主將段思繡拉在身邊:“怎麼徐帆小弟子,你可是覺得我們繡繡不好看?”
徐帆連忙拍手,跪在衆人面前,學著大人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不不不,這位姑娘長得很好看,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洛非笑望著昏黃燈光下倔強又筆直的孩子,他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妻子是要一輩子相愛的人,徐帆與這位姑娘不相識,而且也不知這位女子是什麼人,貿貿然被門主定親,有欠妥當。”
蕭門主有些困惑的望著徐帆:“小弟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徐帆小小的面上,滿是正經的昂然:“徐帆的妻子會是徐帆一生的摯愛。絕不是路邊的陌生人。”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劍就橫在徐帆的喉前,段思繡瞪著跪在地上卻腰板筆直的徐帆,惡狠狠的說:“我可不是什麼路邊的陌生人,你今日的拒絕,他日必會後悔!”長劍泛著銀光,叮的一聲回了劍鞘。段思繡飛速離開,滿臉都是緋紅的難堪。
徐帆在門主的示意下站起來,門主望著徐帆淡淡問了句:“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語氣平淡沒有責備,沒有質問,像是老朋友之間的談話。
單純機警如徐帆,他恢復方纔慈祥的面色:“我說了實話啊。”
“實話並非是好話。”
“壞人也不一定說壞話啊。”
這是這樣的一句話,壞人也不一定說壞話啊,讓在場的所有大人都漠然下來,這人還不一定會說人話呢……
他們擺擺手讓徐帆出去了。
他站在有些寂靜的院子裡面,覺得脖子上有些刺痛,伸手一摸,居然是血。看來是方纔段思繡刺他的時候不小心刺破了,他拒絕了她,她刺他一劍,也算是公平。不過從那之後,段思繡一見到徐帆就會有一種見到仇人的敵意,眼神都很不友善,若是徐帆膽敢和她說話,那更是一劍刺過來毫不猶豫的。
只是徐帆這孩子心大,也知道自己薄了女孩子家的面子,自然是自己理虧,從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見到段思繡的時候還是稍稍躲了躲。
江湖上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對段思繡報以同情,徐帆這個孩子雖然很好就是性子實在是怪了幾分。這天下第一美人說不要便不要了。
再回到現在,木靈見段思繡面帶白紗一臉敵意的看著自己,她摸著自己懷裡的藍兒,一副無辜的樣子。麓揚在木靈耳邊小聲道:“女人都很小氣,怕是把你當成情敵了。”
“這……”木靈有些爲難的看著徐帆,麓揚抱臂前行:“其實你可以出賣徐帆的。”
“這不大好吧。”木靈頗爲驚訝,然後定在竹園前門,笑的格外燦然,燦然的有些過頭,導致笑容有些僵硬:“我說……徐帆啊,這位就是你一直掛在嘴上的繡繡嗎?快給哥們我介紹一下,我也開開眼界。”
段思繡一聽木靈的話語,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關係,摘下面罩,露出絕世傾國傾城的容貌,木靈見那女子額角處垂下兩縷青色,彷彿宛然的梅枝,她秀美的臉上潔白無瑕,凝脂如玉,好比枝頭梨花芬芳。
一身無裝飾的白衣,也給她穿得飄然若仙,再看她及腰的長髮如黑瀑一般垂下。清清純純的站在那裡,四周的百花都嬌豔不過這個女子,何爲人比花嬌,這便是人比花嬌,人比花美。
怪不得酒狂會叫她仙女,還真的是位仙女。
徐帆聽到木靈的話,一瞬間臉都白了,他驚恐的全看那邊段思繡的臉,只見她沒有提劍殺過來,也沒有笑,只是冷靜的看著木靈。
他靠近木靈在木靈身邊咬耳朵道:“我今天要是死在你這,你就給我收屍吧。”
“放心,我肯定給你買個好棺材。”
酒狂看著段思繡又轉過眼睛去看身邊的木靈,全身都帶著欣喜,這小仙女和小精靈世紀相遇,還真的是讓人喜不自禁。
“你想什麼呢?”麓揚用手肘推了一下站在一旁發呆的酒狂:“別看了,口水都留下來。”
“不是啊,現在怎麼辦啊,大家就在這僵持著嗎?”酒狂見幾人都沒有要動的樣子……
段思繡站在竹園門口不肯讓路,而且面無表情有些可怕,徐帆也是一副做了虧心事不敢看人的模樣,麓揚看戲看的正精彩,這嘴都快裂到耳朵根了。木靈也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閒暇模樣。
“麓揚,你想想辦法。”
麓揚這才收斂了八卦心思,對著段思繡彎腰一揖:“不知段姑娘前來竹園是爲何事?”
“沒有什麼事,只是聽說……”她說了一半,想到什麼一般,沉默下來,望著木靈道:“聽說梅林有一位絕美的外援,本著女子比較的心裡,前來看看,沒有別的什麼意思。”
“這樣啊。”麓揚打圓場道:“那……還請姑娘早些會別院休息,我們還沒有吃晚飯。”
“別急啊。既然是客哪裡有往回趕得意思。”木靈對著麓揚和酒狂揚眉,示意他們兩個去看徐帆憋屈的表情。
那二人立刻會意,都閉上嘴。
木靈笑的坦然:“這位仙女,不對,這位姑娘,你若是還沒有用晚飯的話,不妨和我們一起吃,我們這隻有野菜和排骨,不知道你吃不吃得習慣。”
這段思繡一聽少女邀請她留下,本想立刻答應,可還是壓制住心中的歡喜,裝出一副猶豫的樣子,點頭答應。
木靈暗笑,這女子還真的是能裝。
段思繡入了梅林之後,發現徐帆和麓揚都不見了,隨手拉了一個人來問,他們卻告訴她,徐帆和麓揚與一個外來的女子日日都黏在一起,十分親密,三人經常聚在一處,有時候還夜不歸宿。
她心生顧慮便問了那外援的住處過來探勘,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日落西山,當那四人從遠處遙遙走來時,她眼中第一個看到的便是嬉皮笑臉,歡喜如常的徐帆,她是喜歡他的,自幼便是喜歡的,不僅僅是壽宴上的那耍寶般的慈祥笑容,還有之前很多次,很多次他都是笑盈盈的望著天,望著地,望著所有的一切,她明白她自幼被蕭門的各種規矩束縛著,見到徐帆這樣自由自在肆意妄爲還得天獨厚的人總歸是羨慕大過妒忌。
你看那個少年郎,一笑便是晴天,一回眸便是陽光。
她愛慕著他,又不僅僅是他生性的自由,更有他的歡喜和善意。不然這梅林千千萬萬的男子,她爲何就偏偏被這徐帆吸了心魂呢?
他拒婚,她心裡半是難堪,半是歡喜。
歡喜他這般認真對待感情,她沒有看錯他,這麼多年的暗暗思慕沒有錯付,沒有付之東流,她既然愛得起,便也放得下。
可他拒絕,這般決然的拒絕,也讓她心碎一番。
他身邊總有兄弟朋友,從沒見過什麼女子,此番到梅林來她滿心歡喜的以爲自己可以再接近徐帆一些,說幾句話也好,這次她定會控制住自己的緊張,不劍拔弩張。
她本是這麼想的……
柔聲細語的與他相遇一般,總歸她並不是什麼喜好武力的人。
可這莫名冒出的外援,倒是讓她措不及防,她忍不住好奇,忍不住妒忌的站在門前等待,她要看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徐帆天天都來尋覓。
這第二眼,便是遠處空靈清麗的紅衣少女,她站在那邊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她像是不屬於這個紛擾的紅塵,而應該住在千山萬水裡最純淨的地方的精靈。
她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時候,段思繡一怔,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美麗的眼睛,明眸善睞如自己,顧盼生輝如自己,也自愧不如。
她對著自己的笑那一刻,段思繡下意識的去看徐帆,還好,還好。
徐帆看木靈的眼神,沒有愛意,只是濃濃的憧憬之情。
愛,總是讓人落的很低,很低。
宛如她手裡被風吹走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