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廣陵道:“那個應該是陰柔門閥裡面的招式,希耀前輩的武功裡面沒有這種陰詭的路數。”
“你不知道爲何會有吸人精氣的事情發生,卻知道希耀前輩沒有這樣的招式,你怎麼回事?你知道些什麼?”
“上次在希耀前輩的墓穴裡面,有些東西鑽進我腦子裡面了,時不時的會跳出來一些。”
白暢點點頭,再多問。
眼前的麓揚和澤新正在一起練功,澤新的天分比起麓揚還要高上不少,指教他也成了分內的事情,兩個人翻來覆去的練習,這時間也漸漸的過去了。
或許是這樣的時間太過安靜了,廣陵免不得心中有些憂慮,她靜靜的坐在那處,像是被什麼東西拉著一般,僵硬的問出聲:“白暢,你想過以後的事情嗎?”
“以後的事情?什麼事情?”
廣陵看著天邊飛過的幾隻孤鳥,冬日的陽光總是格外的刺眼溫暖。
“就是以後,不是現在。”
“沒想過。”他握緊手中的扇子:“咱們眼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去想,我哪裡就有時間去想以後的事情。”
“可是大家都想過,至少有個大概的目標。徐帆和段思繡以後會成親,會去周遊天下,曉柔和澤新回去竹門,我要去天下尋找靈石和劍魂,麓揚以後回去做門主……”說道這裡,她笑了:“他想帶著你一起回去。”她側過身清麗的面上滿是輕鬆:“你以後打算做什麼?跟著麓揚去梅林嗎?”
白暢彎起眼睛,那還是廣陵第一次看到白暢這樣的笑意,眉眼彎彎的像個孩子,他也去看天別的孤鳥,俊秀的臉上滿是輕鬆:“誰知道呢,那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麓揚說你答應他了,會陪著他去梅林。”廣陵笑道:“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想要復興黑莊的樣子。”
“嗯。”他輕咳了兩聲:“可是啊。”他搖頭:“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我的意料,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可以保證,我會拼盡全力護住麓揚,但是……我能不能和他去梅林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他對你來說是什麼?兄弟嗎?”
“是另外一個我,活在光明裡面的我。”
“所以,你把名字給他了?”她笑了,白暢也只能低下頭無奈笑道:“別告訴他啊,這個秘密我要帶進墳墓裡面的。”
“成。我不告訴他。”她微微一笑:“我早該猜到的,你之前說過,你有一個想要保護的人,可是他如今不需要你保護的人,就是麓揚。”
“嗯,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他小時候挺慫的,看到青蛙都能嚇到哭,還沒有名字。所以……我就只能當做哥哥來照顧他了。”
“真是緣分。”
“知道他去了梅林,我還挺意外的。”他歪著腦袋想了想:“還成爲江湖上頗有盛名的少俠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他說:“我本來是想這輩子都不出現在他面前的,讓他好好地活著。”說道這裡白暢稍稍停頓了一下:“但是,聽說他和你攪合在一起了,我就有點擔心了,還是想著尋個理由過來看看。”
廣陵笑了:“怎麼了?什麼叫做和我攪和在一起。我這麼危險的嗎?”
白暢有些尷尬的笑起來,還是說:“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他突然和你們竹門在一起可能會有危險,所以只是過來看看,沒想到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本來打算離開的,卻沒想到那天在路上遇上了,忍不住說了幾句,他和把我當成酒友了,之後又在城外遇見……也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孽債。”
說道這裡,他又有些笑意,免不得握住自己的心口:“不管怎麼說還是救了他一命,也算是……算是保護他了。”
可轉念又是一隻孤鳥飛過,他嘆氣將手裡的扇子緩緩合上:“最近我常常在想,我當時沒有衝動過來看他就好了,說不準很多事情都能簡單一點。”
廣陵無奈的笑了:“命。這都是命,爲何你打算要離開,卻在街道上遇上了他?各種機緣各種巧合,或許都有上蒼的深意在其中。”
“深意?我以爲你不是那種會相信命運的人呢。”
“我相信,相信了命運之後我自己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不然整天都在想著,如果,當初,從前,這些事情,我還要不要活了,還是安慰安慰自己比較重要。”
兩個都沉默下來,良久只聽到白暢道:“日後若是麓揚那傢伙有什麼難處,你可一定要幫著他一些,可好?”
“你還是這麼不放心?”
“他還太年輕,見識的人心太少,知道的陰暗面太少,將來做了門主不一定能和那歷盡千帆的洛非笑比。”
說到這個地方,廣陵免不得心中生出一種悲涼之情來,她轉身去看身後的西湖,那西湖之上有一層薄薄的冰霜,凍人的緊。
“你說江湖兒女們是不是生來就揹負這種傳承?”她笑道:“從前是洛非笑的悲涼,如今到了麓揚,說不準還要繼承這份悲涼。”
“身居高位總有旁人不得而知的苦。”
她轉過身:“這麼說你認爲楊泰也有他的苦了?”
“誰知道呢,我又不是他肚子裡面的蛔蟲,還能知道他心裡面在想些什麼嗎?不過……”他笑起來有些壞,眼睛都是彎起來的:“他怕死倒是真的。富貴人家都怕死,他們都想要好好的享受人生。”
“除了錢,他們人生也沒有旁的東西了,你是想說這個嗎?”廣陵眉眼俱笑:“這聽起來也有他的可憐之處,他沒有見識過人間的美景,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愛情,友情,親情,聽起來確實很可怕。”
白暢卻搖頭:“也不一定。”
“不一定?”
“他未曾見識過,所以一定不知道那是多好的東西,所以……他可能還看不起那些東西,覺得爲了感情瘋狂的人都是癡癡傻傻的,你視爲珍寶的東西在他眼裡面可能一文不值,就好比如他的地位在你眼裡面一文不值一樣。”
“這樣啊。”廣陵微微搖頭,兩個人相視一笑。
她握著手裡握著兩把長劍,肩頭是兩隻麒麟,一身單薄的青衣,清麗靈動的不像是人間女子,一陣風吹過,彷彿下一秒,她就會消失在雲煙之中,化身爲青煙,縹緲而去。
“和你聊天很舒服。”白暢說:“果然和聰明人說話比較舒暢。”
“聰明人?你是在說麓揚不是聰明人嗎?”
他免不得笑了:“你心裡知道就好,還是不要說出來,麓揚氣量不大的。”
寒風過境,這冬日都多幾分寒意。
澤新指點這麓揚如何出招,如何調配自己的真氣去幹擾旁人的真氣,兩個人這麼一練就是兩個時辰。
廣陵和白暢站在那方從人間正道聊到了大漠茫茫,那邊依舊習武不怠,加緊練習。
眼看著麓揚的劍招漸漸的有了模樣,澤新免不得笑道:“原來教別人武功是這種感覺啊。你天資不錯,兩個時辰能有這樣的精益已經很不錯了。”
“真的?”
“真的。”澤新收起黑刀:“怪不得當年陵兒教二師兄武功的時候那麼高興,原來當人師父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他笑著:“假以時日,你必定能突破澤新,往化靈而來,到時候說不準咱們就能一戰了。”
麓揚稍稍轉過頭去看:“你們的天資卻是人間罕見,你我差不多年歲,你卻已經是化靈二段,我不過纔剛剛達到擇靈三段想要精進還早的很。”
“我們的天資倒是還可以,你沒有見過淇奧和陵兒的天資,那纔是真的可怖,淇奧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突破擇靈入了化靈了,陵兒也是在十七歲的時候突破的,這纔是真正的天資,我們都是些天分。”
麓揚點頭:“還練嗎?”
“練啊。”平日裡面曉柔多不喜歡舞刀弄劍,他自己一個人練武也多是無趣,本想著如今找到了陵兒能同她練武,卻不料這個丫頭的功夫已經精進到如此地步,他若是與她對戰怕是要輸得很慘。如今找到了麓揚能夠一起練武,自然是欣喜的。
兩個人藉著最後一縷陽光,直到日落西山才停下來。
那邊曉柔等人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下來,他們靠近見麓揚和澤新正鬥得不可開交,曉柔便笑了:“這兩個人打了多久了?”
“從回來開始。”她問:“可找到了?”
“找到了,他們也在城內。”曉柔指著望仙樓後面不遠的一處布莊:“他們就在那處,晚上該辦事情的事情絕對不能手軟。”
“誰會和他們手軟。”廣陵眉眼頗爲無奈:“今日交給你們兩個如何?我已經廢了他們五個和尚了,也該給你們留幾個。”
“你不手刃他們真的無關係?”
“無關係。”她巧笑起來:“如今他們被誰而殺已經不重要了,我要他們嘗的驚慌和絕望,你們也能給,所以……你們兩個就幫我滅掉兩個吧,這次渡恨和渡癡都在,你們兩個一人一個,也算是結了這麼多年的心頭之恨。”
那邊的澤新自然是聽到了這番話,收了刀,叫了停,麓揚不解,再去看的時候澤新已經跑到曉柔身邊,將她拉入懷中了。
白暢等人見了這樣的場景,自然是往旁邊去了。
正好遇上了歸來的楊韶,他一身粗衣,顯然是剛剛乾活回來。
“你們幾個都在呢。”
秀兒站在他身邊,手裡還抱著楊韶的棉衣,兩個人看起來倒是頗爲親密。衆人笑而不語……
時光的軌跡叫人心酸,卻也有叫人幸福的地方,有些人就能在那些時光裡面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有些人找到了卻失去了,還有些人想要擁有也可以擁有,最後因爲一些不抗違抗的力量失去了。
看著那夜幕之中成雙成對的人。
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已經成眷屬卻不得不分開的人,又算是怎麼回事呢,上蒼爲什麼沒有考慮過,限制人的感情,讓人一輩子只能愛上那個對的人,那個能夠同生共死的人,被留下的那一個其實很孤獨很可憐。
可是……若是這一輩子只能愛上一個人,這江湖之上也不會有那麼多荒唐的事情,都說人間百味,這百味之中,苦,也是不能少的。
白暢走到廣陵身邊:“今夜就行動嗎?趕在他們之前還是之後?”
“他們送來的東西我們要原封不動的送回去,而且……還有很多筆賬,要和他們算清楚。”
吃了飯之後,衆人不疾不徐的回去瞭望仙樓。
等著夜深的空蕩,衆人討論著明晚要去蕭門偷賬本的事情。
說道這個地方,徐帆卻問了:“昨日你們說要把這盆髒水潑回去,我不明白,你們打算怎麼做?怎麼才能把這水給潑回去?”
“其實,也簡單。”廣陵笑道:“如法炮製,他們既然要冤枉麓揚亂殺無辜,咱們就把那些屍體給他們送回去,就算沒有屍體好歹把腦袋給他們送回去。反正那渡恨和渡癡是逃不過今晚,明早就讓他們兩個抱著那兩顆頭顱出現在杭州大街上,然後叫空山門的兄弟們去造謠就好,城外那麼多高手的屍體,直接說是九華的人殺了,按一個亂殺無辜的罪名就好了,誰會去理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說道這裡澤新道:“之前給九華造謠倒是間很難的事情,沒有實質的證據,說他們出家人是惡人江湖上也少有人信,但是之前往生大師的事情,叫九華名譽掃地,如今再來一點點風浪就足夠引起軒然大波了。且不說我造謠還是不造謠的問題,就是直接讓那和尚死在杭州城中都足夠讓人心生懷疑的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們,你們吶,把心放在肚子裡面。”
徐帆看著廣陵:“你今晚要殺那兩個人嗎?”
“我不殺。”廣陵喝著茶,手裡還握著蜜餞:“他們兩個動手。”
“你們要殺人嗎?”他有些擔心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