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莫笑嘆氣:“只是那地火之地太過霸道,竟然自己生出了劍魂和靈石。那股力量是活的,還會不斷的成長。很可怕的力量。”
“後來……懸劍崖的門主,便將古劍,靈石,劍魂,紛紛拆開來。放置在天下各地。如今懸劍崖的摘星閣中有星象表示,十五年後地火會再一次出現。所以……”
莫笑嘆氣:“我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十三年前,若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計算便是二十八年之後。”
“十三年前。”澤新蹙眉:“十三年天下大亂,楊家與葉家還有拓跋世家三分天下。”
莫笑道:“那個時候師父找到了葉寒,將他從王宮大院之中救了出來,爲的就是將來的一切。那個時候師父的力量已經開始衰竭,他指導葉寒學習畢方心法,教他一切他所會的,爲的就是這十五年之後將會噴發(fā)的地火。這先知閣從百年前就存在,向來只有寥寥數人,爲的便是守護這威脅蒼生生命的地火。”
“不過……人算比不上天算……我們從未想過天下紛爭的延續(xù)一直到今日。”莫笑轉身看著廣陵:“索性,葉寒還留下來了一個你。如今你經歷的一切都是淇奧本該經歷的。”
“那白暢和麓揚呢?”
莫笑搖頭輕嘆:“那便是另外一場悲劇了。”
“另一場悲劇。”
“墨尋。”莫笑喚了一聲站在那處的大師兄:“你可還記得楊麓?”
衆(zhòng)人紛紛回過頭,只見墨尋驚到:“麓揚是楊麓?”
“非也。”廣陵道:“麓揚的名字是白暢給的,白暢纔是楊麓。”
他快步上前來:“他還活著?”
“你認識他?”廣陵不解的看著墨尋:“我們從前在洛陽城外,不是見過他嗎?你當時沒有認出來嗎?”
墨尋搖頭:“那日懷瑾有些不舒服,我一直都在注意他,倒是沒有怎麼注意白暢,而且……那麼遙遠的距離,別說我沒有認出來他,想必他也沒有認出來我。我一早就認爲他死了,如何還會懷疑,他還活在這個世上呢?”
澤新發(fā)問:“那你……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我們墨家也算是幫著楊家的開國功臣,只是那楊泰一直都和我父親有些矛盾,那年冬天,他聯合九華剿滅了我們家還有楊麓他們家。”
墨尋搖頭:“都是些陳年舊事,莫談。”
衆(zhòng)人皆有困惑,莫笑接著解釋道:“九玄之力,天下並非只有我和師父知道,還有鳳凰山谷之中的事情,包括龍脈,還有人心,這一切的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並非是我們可以控制的。”
“這鳳凰山谷的災難乃是二十年前,可你們知道這九玄之力是在十三年前,這……”七七發(fā)問。
“守護九玄之力,本就是竹門生來的使命,雖然懸劍崖在二十年前沒有觀測出來九玄之力的異動,並不代表我們二十年前就不在守護這個秘密。”莫笑道:“一開始我和師父商議著,讓葉寒來守護這一切,世事難料葉寒命薄,這是我們第一沒有料到之事。我們都忘了葉寒的身份,都忘了這個孩子是葉家的弟子嫡孫,應該是繼承大統(tǒng)的君王,更是低估了九華還有楊家的力量,導致了這些悲劇。”他長嘆一聲:“這之後便沒有料到鳳凰山谷之中的龍脈秘密會被人宣揚開來,這秘密從三年前就已經流傳於世,我們編造了麒麟的長生秘密,還有陰玉和陽玉能夠永葆青春的秘密,都是爲了掩蓋住原本的龍脈,這……叫你去梅林,第一是爲了保住梅林第一的稱號,第二,便是叫你去遇見麓揚。
莫笑說起那些事情,自己心中也難以平靜,低下頭道:“這麓揚和水瑤都是陰玉和陽玉的有緣人,只有他們兩個方纔能打開那道被封住的門,水瑤無須你去結識,可這麓揚卻是需要的。這麓揚和白暢本就是自小就相識的兩個人,你的身邊有了麓揚就不害怕白暢不會出現,白暢的出現,也是爲了兩點,第一是他手中的信息網,第二他是全天下唯一一個可以不用任何兵戈就能對付楊泰的人。”
廣陵蹙眉:“叫我去接子夏和延秋,隨便在路上遇上了阿蘭從而引發(fā)了鳳凰山谷之事,可也是你們安排的?”
“是。”
“你們布的好大的一盤棋啊。”她冷笑開來:“若不是我今日有了發(fā)現,不知道莫笑師叔還打算滿我們多久?”
莫笑道:“我等做事都是爲了這天下蒼生,並非爲了私利,你若是會怨我,我也無話可說。”
“你們將人的命運肆意決定,現在套一個爲了天下蒼生名號就算是洗脫了一切嗎?”她冷笑:“該不會連白暢的黑莊都是你們聯合李航新做的一出好戲吧。”
曉柔不解的發(fā)問:“什麼叫做李家?不是宋家嗎?”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奇怪。”廣陵坐在那處:“這白暢的黑莊之中爲什麼突然就有了叛徒,這叛徒,不選擇先知閣認定的李航新,反而要去和宋家結盟。黑莊掌握天下情報,我想那些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能夠明白這場戰(zhàn)役的最後到底是贏。白暢也同我說過,這先知閣的決定便是黑莊認定的結果,黑莊中的很多人都對先知閣有些奴性。這幾日我考慮了很久。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們先知閣欺騙了黑莊的那些叛徒,你告訴他們,你們選擇的是宋家,畢竟當時李航新正處在失勢的狀態(tài)中,你若是用這個理由來欺騙他們,想來那些蠢貨是會相信的。”
廣陵接著道:“李航新的失勢是時局所趨,無論早晚,他總會被他那惡毒的大哥陷害,被他多疑的父親懷疑,他定然失勢,你們連這一步也早就算到了。你告訴李航新暫時的失去沒有關係,你必然有辦法幫他,所以你去找了黑莊的那些蠢貨,爲的就是給李航新鋪路,宋家得了那些叛徒,發(fā)現根本就沒有用,便會惱羞成怒的肆意追殺白暢,我想……你們應該一開始就知道,黑莊山上的狼孩,還有黑莊本部已經死絕的事情,只要黑莊消失了,白暢也無處可去。唯有和我們在一起,那白暢就勢必會和我們一起去杭州,去了杭州,那些宋家的人也必然會追到杭州來,他們來了杭州,我們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這一來二去的爭鬥,最後還是李航新得益。”
她眉眼之中的凜冽多了幾分荒唐:“一石二鳥,既幫著李航新拿回了在父親那裡的信任,還把白暢留在我們身邊,作爲最後對付楊泰的武器。呵,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莫笑道:“是,分毫不差。”
他的承認叫人無奈,廣陵搖頭:“其實,你只要告訴我就行了,你只要說一句那是淇奧該去做的事情,我也不會有任何意見,你說什麼我都能可以去做,只是爲什麼?你們爲什麼要這樣騙人呢?這樣做對你們什麼好處?顯得你們先知閣聰明嗎?還是顯得你們大度,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天下蒼生,爲了黎民百姓,你們有你們言不由衷,也有你們的無可奈何。說道最後,你們居然是最委屈的那個。”
龍脈從劍中飛出來,盤旋在上空,廣陵淡淡道:“因爲,死去的那些,不會委屈。”
“我們……”
“莫笑……”廣陵眼眶帶著水光道:“我不覺得你們做錯了,但我也不覺得你們做的有多對。是是非非當中,你們就是把自己的盤算看的太重要了,死去的人立刻拋棄,有了新的人選立刻就上前,該利用的,該握在手裡的,你們一樣都不缺,細細盤算,細細思量,最後下了一盤,大到沒有辦法解釋的棋。”
“捫心自問。我若是在你那個位置上,說不準做的比你們還要絕。”
說道這裡莫笑擡起頭。只見廣陵望著冰室的方向:“可我不是你,我沒有感同身受。今後你說什麼我便做什麼。但是……請你們先知閣放過子夏和延秋。還有蕭陽。他們都是無辜的。”
莫笑雙手一顫:“你都知道了。”
“五鳳之力,還有一甲子在身的功力,十五年之後,他們三個不可能缺席壓制九玄之力的事情,你們已經盤算好了。”
衆(zhòng)人爲之大驚,七七上前道:“什麼叫做他們不能缺席?他們還是孩子,十五年之後有他們什麼事啊。”言語之中帶著悲傷,她靠近莫笑:“你不能害這些孩子啊,他們纔多大年紀?他們兩個可是冬姐和大哥的孩子,你們不能這樣,大哥和冬姐已經是這場戰(zhàn)役裡面的犧牲品了,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這樣去害他們的孩子了。”
莫笑的面色與那白髮一般淒涼:“這件事,不是我能做的決定,他們從一出生就確定命運,包括那個得了往生大師一甲子功力的蕭陽。”
未名鳥在上空盤旋著,被龍脈追逐著,莫笑仰頭望著明月:“還有十五年,十五年之後總有個結局,你們天賦異稟,註定沒有辦法平凡度日。四月十日還請廣陵姑娘帶著麓揚和白暢前去九華救人。麓揚可以不去,白暢不能不去。”
一陣迂迴的風捲起一地的落葉,那個人乘著風離開了,未名鳥也從上方離去……
園中一片死寂。
“你從什麼時候發(fā)現的?”澤新問廣陵。
“發(fā)現什麼?”她反問。
“你剛剛說的那些,你是從什麼時候發(fā)現的?”
“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澤新蹙眉。
廣陵幽幽嘆道:“從白暢給我紅玉的時候我就發(fā)現了,雖然不敢肯定,但是心中多多少少都對莫笑起了懷疑。”
她坐下來,麒麟都團團的圍過來,她拍著麒麟的腦袋,很暖很涼。
“澤新,曉柔,這裡就你們兩個和白暢接觸過,七七隻見過白暢一面,大師兄和二師兄應該是就認識白暢,你們說……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澤新笑了:“極其聰慧。”
墨尋道:“他自小便是京中最聰慧的孩子,六歲不到就已經可以談論政事了,我父親都說過他將來是可以比擬葉氏丞相一家的厲害人物。”
七七搖頭:“他們都這麼說了,應該就是個很厲害,也很聰明的人吧。”
曉柔柔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慼慼笑然:“你們覺得我和白暢哪一個更聰明呢?”
澤新明白了廣陵的意思:“你是說,你猜到的這些,白暢也能猜到。”
“是。”廣陵擡起頭已是滿目淚光:“他必然知道。”肯定的語氣,帶著著旁人不懂的悲傷:“可他選擇去做那個棋子,他選擇沉默,把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裡面,最後選擇去做那個對付楊泰的武器。”
“陵兒?”懷瑾拉著廣陵的手:“你在難過嗎?”
良久廣陵才道:“他和淇奧很像,也有點像大哥,執(zhí)著的樣子也很像禮吉,說到底還是像禮吉多一點。”
七七無助的看著曉柔,只見曉柔也是蒼涼滿面:“確實有那麼幾分相似。”
世上很多事情都能說出口,也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說出口的。
每日都掛在嘴邊的人,必然不會忘記。
但是那些牢牢記在心裡的人,更是不可能遺忘分毫。
他不說,不代表他們不記得,他們立墳墓,刻牌位,上香進貢,並不代表他們已經忘記那些事情。
人間千般萬般的傷痕,如何才能得一瀟瀟。
轉身而過的蒼涼,究竟是難過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亦或者是痛苦更多一些。
冬風停止了肆虐,下起了刺骨的雨。
無人在這樣的夜裡失聲痛哭,卻有無數人在這樣的夜裡痛苦。
你看著那人間的煙火,你看著那歲月的喧鬧。
轉身去看那已經不知輪迴了多少個日夜的月兒。
落在地上的一縷光。
是破碎,還是光芒?
那說不出口的。
是牢記,還是遺忘。
人間蒼茫。
唯有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