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暇再去想別的,只一心覺得有些疲憊,她看著那馮特洸的面容,只覺得這張臉的輪廓和阿蘭有七八分相似,是什麼人一眼就能感覺出來。
“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秋霜的愛人,阿蘭的父親吧。”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度,在場的兩個人都爲之一怔,只覺得四周空氣的溫度又低了幾度,腳下隨時都會結出冰霜。
“沒錯。”馮特洸說道:“你見過她們?她們還好嗎?”
“你和阿蘭長得真的很像啊,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還以爲是錯覺,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樣的緣分。”她眼看著那圓月上輕輕籠罩著一塵雲煙,眉宇蹙在一起,像是在煩惱什麼,可是眼神卻是一片空虛。
月上的雲霧悄悄散開,月光照在她的面上。
二人看清了廣陵的面容,都爲之一顫。
“姑娘,你是什麼人?”阿尤問。
廣陵輕輕搖頭,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陣清冽的冷香悠然散出,像是空氣破裂的氣味。
青衣如幻影一般朦朧在黑夜之中。
那濃墨一般的黑夜之中傳出一道聲音:“你有一夜的時間可以考慮,迫在眉睫。世人想要龍脈的心可不是這一座襄陽城可以攔住的。”
轉瞬那青色的身影飛出城樓,除了空中殘留的一些些冷香,幾乎感覺不出來有人曾經來過。
阿尤望著那城樓外的場景,只覺得心跳狂狂:“好美的人啊。”
馮特洸卻笑了:“青衣少女。不要癡心妄想了,那是你這一生都觸及不到的人物。”
阿尤臉上一紅:“我只是覺得她好看。”
像是被這句話勾起了什麼過往一般,馮特洸嘆道:“有時候也是漂亮的東西,越是可怕。”
“將軍?”
“去叫魏軍他們過來,我們商量一下吧。”
“是。”
明月照城樓,說的是蕭索,明月照古樹,說是寂寥。
廣陵歸來的時候,麓揚他們正在篝火前吃烤雞,都是臨走前,忘仙樓給她拿上的東西,裝了滿滿一車子,猴年馬月也是吃不完的。這樣也好,大家一起吃掉。
“回來了?”第一個發現廣陵的是李航新,他正毫無形象和將士們吃粗食。
廣陵不喜廢話,直接道:“我已經和那位馮將軍說過話了,明早說不準就會投誠,或者你等上兩日這座城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航新點頭,廣陵的目光留在李航新手腕上:“你受傷了嗎?”
那人微微一怔,笑道:“這都能看出來?”
“你身上有血腥味。”從懷中找出一個小木盒,扔到李航新手裡:“這個拿著抹吧,兩天就能痊癒。”
“兩天?”
“這是雪蓮爲藥底名貴的很,留著保命吧。”
轉身她便坐到水瑤身邊去了,接過水瑤遞過來的烤雞,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白暢靠過來:“聽說襄揚這邊一直沒有楊家人前來支援對嘛?”
“馮特洸是爲了守住龍脈纔會留在這裡的。”廣陵不願意和白暢這樣的人打什麼啞謎,還是直接一點說清楚爲好。
“他怎麼會知道……不是怎麼會守在這個地方?”
“當年逃出來的那位先知和他在一起,並且有了一個孩子,明白?”
“那……這個人也算是忠義之士啊。”
廣陵卻笑了:“不一定吧,我看他身上有一處很大的傷口,估計是曾經要去取龍脈,結果被反噬了。”
“有道理。”
白暢也不願提前說起這些事情,還是八卦起來麓揚和水瑤的事情:“他們兩個之間,你打算怎麼辦?”
說到這裡廣陵也是一副惋惜的模樣:“水瑤是陰玉的主人,先知閣的人和我說他們兩個是一對有緣人,可惜這種緣分不是什麼好緣分,你又怎麼辦?”
“這…”白暢搖著扇子一副無奈的表情:“其實我也不太懂男女之情,我只能說,麓揚沒有那個心,女子追的再近都是沒有用的。”
廣陵看著白暢許久,還上下打量一下白暢:“你怎麼穿著麓揚的衣服?”
“我的衣服髒了,而且這挺舒服。”
她想了想:“與其讓她這樣的執迷不悟下去,還不如下一劑猛藥。”
“什麼意思?”
廣陵眼裡閃過一絲:“你有沒有斷袖之癖啊。”
“……”白暢瞪著廣陵:“你覺得呢?”
“你可以糾纏一下麓揚,然後……”
白暢連忙擺手:“我們的聊天到此爲止,不聊了,不聊了。”
廣陵攔住他:“我覺得你可以,你看你穿麓揚的衣服,你都不會覺得變扭。”
白暢一蹦半丈遠,決心妖要離這個恐怖的女人遠一點。
他走到麓揚身邊,麓揚正在吃東西,見他過來,掰下一個腿,白暢叼著那個腿笑道:“真是夠朋友啊,連腿都給我了。”
“你要是想要雞屁股,我也可以把雞屁股給你。”
火焰一直都在,衆人都入了房中睡覺,廣陵找了棵老樹掛在上面,輕輕的看著月亮,在竹門有兩個孩子陪著她睡的很好,如今到了外面來,又進入了一種緊張的氛圍,又有點睡不著了。
不知道孩子們現在在做些什麼。
麓揚知道廣陵不會老老實實的睡在帳子裡面,這世間出來找她一定能知道,雖然麓揚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來找她,爲何要單獨和她說話。
走到門外,順著那股寒氣,就看到了躺在高樹上悠然賞月的廣陵,他的心突然鬆懈下來,像是得到救贖一般,輕鬆開口:“這麼久不見,你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樣了。”
他真心的開口。
她依舊靠在樹上微微的晃動著腳,像是在和風做遊戲。
“你是說我的模樣嗎?我確實換了一身衣裳。”
“青衣很美,很適合你。”他這樣說。
“嗯,我也這麼覺得,果然還是一身青衣最適合我。”
麓揚在樹下坐下:“徐帆說你的功夫又精進了。”
廣陵笑出聲:“確實啊,我這段時間去了不少地方和不少高手交了手,也鬥了惡獸。”她問:“莫笑找過你嗎?”
“沒有,不過,他託門主找過我。”
“他可是個美男子啊。”廣陵想著那日第一眼看到莫笑的樣子,只覺得驚訝:“雖然我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個老頭子,可是他真的用真面目來找我的時候,我確實嚇了一跳像是看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一樣。”
“莫笑……老者……他也不容易吧,這麼大的一盤棋,要一步步的走。”
廣陵笑道:“麓揚,可能這盤棋,比你想的要大很多。”
“嗯?”
“我前些日子遇上了一個叫阿蘭的女孩子,然後……”
她靠在樹上,像是一個說書人,將自己這段日子見聞都交代了,然後又聽麓揚對這些事情的評價。
最後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一般笑道:“聽說,你已經繼任了門主之位?真是恭喜恭喜。”
“門主將東西給了我,我只是臨危受命而已。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活著回去。”
廣陵心裡也沒有底,卻依舊笑著道:“鳳凰城啊,到時候就要麻煩你照顧水瑤了。”
說起水瑤,麓揚心裡泛起困惑:“你怎麼會將她帶來?”
“你不知道嗎?”
“嗯?知道什麼?”
“水瑤是陰玉的主人啊,打開鳳凰谷的封印,陰陽兩玉的主人和玉石都是要在場的。”
麓揚恍然大悟一般瞪大眼睛:“水瑤是陰玉的主人?”
“是啊,我貌似忘記說了。”
深秋風急,卷著蕭蕭黃葉,帶著濃濃溼霧。
“等鳳凰城的事情結束,你要去那裡?如果我們能活下來的話。”他問出口,像是一個古老的朋友。
廣陵笑著:“我還有三隻禿驢沒有殺,還有一個皇帝等著我廢呢。”
“那……這些事情都做完之後呢?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當然是回我的竹門啊,我的家人都在那裡,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竹門啊……”麓揚再也沒有什麼渴望,只是,這樣淡淡的聊天,如此,他便覺得很快樂:“段思繡和徐帆到現在都還沒有成親,等他們成親的時候,你會過來嗎?”
“那是自然,到時候我一定備上大禮前來祝他們。”她天真的笑著,像是數著楊柳枝條的孩子。
“也不知道浣花和酒狂如今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聽說他們兩個已經將九華的很多和尚都弄得半死不活的,應該報仇報的很爽吧。”廣陵這樣說。
“有時候,我有點分不清,酒狂他到底是正還是邪。”
廣陵想了想道:“站在某些時候我覺得酒狂這麼狠毒是沒有錯的,畢竟他被屠殺過,魔教也身受重創,他還失去了母親,我覺得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畢竟我也明白仇恨這種東西的疼感。我要是站在他的角度說不準做的比他還要恨,更重要的是啊,魔教本來就是黑道上的門派,你要說他身體裡面沒有殺戮,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覺得這都不是問題。”
“我做了梅林的門主,若是酒狂成婚,我肯定不能去了吧。”
廣陵一怔:“應該是不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