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這梅林也不過是個江湖上的野路子,正邪都分不清楚,如今到成了這武林當中的第一正派。
李家楊家廝殺不斷,邊城無數消息傳來。
天下動盪,江湖紛亂。
只是這梅林已經安然溫和,說不清楚是哪裡輕和,就是靠近便如沐春風。
轉眼這年節已過,梅林的弟子走了大半,多數都結伴跑去邊城看熱鬧,還有些要乘船出海,也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遊玩。
原本熱熱鬧鬧的梅林,四處可見人的梅林,轉瞬就安靜下來。
整日除了清晨的練武聲,持續兩個時辰之外,幾乎都守在自己的院子裡面,不出門。
就連這清晨的練武聲還都是外來人蕭門的弟子們自發的習武,每日天不亮就在習武場集合,徐帆野慣了,自然不會去,這清晨的練習便全然交給段思繡去住持。
往往這蕭門弟子習武歸來,這梅林弟子都還沒有起牀。
常常能在各個樹枝之間看到躺在樹枝上躲懶的弟子,可下一秒便拿起樹間的枝丫,開始舞動。落英繽紛之中的劍招瀟灑肆意,比起蕭門每日的勤學苦練還要有效用。
徐帆睡醒之後,就會去找段思繡,段思繡住在離他不遠的園子裡面,和幾個姑娘不知道在說笑些什麼。不知不覺的這冬日的寒氣正在漸漸消退。
徐帆敲了敲門,示意段思繡出來。
這園中的姑娘們一個個都盯著徐帆笑,有些笑著笑著臉就紅起來了。
段思繡坐在園子裡面道:“你在外面站在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我?我進來不太合適吧。”
門外的麓揚和白暢過來尋徐帆,遠遠就看到他站在女子的院前躊躇不前。
白暢便笑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
“就你話多?”徐帆轉身就要去揍白暢,白暢拉著蕭陽,一個轉身就往別處走去。
麓揚微微搖頭:“別吵了,這大中午的還是快去吃東西吧。”
“中午?”徐帆看了看日頭:“這才什麼時辰啊,就中午了?”
“他嫌棄咱們廚娘做的不好吃,要下山去另起爐竈,順帶著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傳來,我們打算下山去,他要過來問問,你要不要去。”
徐帆笑了:“看不出來啊,白沁你還這麼惦記著我?”
白暢那邊冷笑道:“總要帶個付錢的吧。”
“你!!”
“行了……”麓揚側過身:“你少說兩句,知道他容易生氣還這麼整他。”
“我的錯,走吧。”白暢牽著蕭陽道:“白哥哥帶著你下山玩去,想不想吃糖葫蘆,我給你買一個甜品攤子怎麼樣?咱們去東街街尾吃些糕點,買點蜜餞。”
徐帆在那邊冷笑:“齁死你。”
“這有些人啊,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徐帆轉身進去院子,望著段思繡道:“你可要隨著我們一起下山?”
“不了。”段思繡道:“晚上還有晚練呢,你不主持,只能我來主持了。”
“少練一天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你們天天練,也練出什麼起色來,不如放他們休息一天。”他靠近段思繡將自己手裡的錢袋子塞過去:“給你保管,咱們下山去嘛。”
段思繡搖搖頭:“你們梅林自由慣了,我們蕭門可不能和你們一樣,這是多少年的規矩了,就算下雨都不能停止,怎麼能因爲想要下山玩去就消停了呢?”
“怎麼不能,這規矩都是人定的,當然應該由人來打破。走吧,走吧,少練一天不要緊的。”
“不成,我不能去,你去吧,你們三個一夥,不是很好嗎?一路上磕磕盼盼想來也會有不少好玩的事情,我在山上等著你,等你把趣事帶回來。”
段思繡身邊的女弟子都生了嚮往之情,可是轉身還是守著規矩緊著神,絲毫都不敢放鬆。
徐帆糾結了一會兒,把錢袋一丟,坐在段思繡身邊:“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麓揚看著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們的白暢,最後對他搖搖頭:“他不去了。”
那邊的白暢倒是清閒的很:“那就不帶著他了,咱們下山去吧,這個傢伙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他重色輕友了嗎?”白暢喊的聲音很大,衆多過路的弟子都聽到,而後掩面而笑,都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那邊的徐帆立刻跳起來:“白暢……白沁你個天殺的,你一天損損我你死啊。”
“死倒是不至於,就是容易憋出病來。”
麓揚搖頭,這個人總是能一言就激怒徐帆。
眼看著徐帆要衝出來,麓揚連忙上前推著白暢:“走走走,咱們下山玩去,別老是惹他。”
白暢挑眉:“我高興。”
眼看著那三個人往山門處走去,徐帆心裡有些急,可回頭看著段思繡還是靜下來:“我陪你吧。”
段思繡將手裡的錢袋遞到徐帆手裡:“玩去吧。”一臉看著孩子一般的無奈:“你今日若是真的不去,白沁肯定會說你重色輕友的,你可願意讓他說?”
“不願。”
段思繡道:“那邊去吧,我和姐妹們一起說說話,很快就時日就過去了,而且你一個男子在我們院子裡面待著多少都是不合適的。”玉手輕輕的推著徐帆,徐帆盯著她半晌:“把你留在這裡,我始終還是想著要和你一起下山玩鬧的。”
“我知道。”段思繡柔聲道:“等我們成親了,你辭了門主之位,咱們想要去哪裡都可以。”
他糾結了一番,最後拉著段思繡的手道:“你這麼善解人意倒是顯得我無理取鬧了。”
“你本就是在無理取鬧,還以爲自己佔了理了?”
擡眼皆是愛慕,皆是歡喜。
“那我去了啊。”
“嗯,去吧。”
他接過錢袋,拉著段思繡的手在那指尖上猛的親了一口,二百五的笑開了,轉身就飛走了。
徐帆平日裡面也是喜歡這些接觸的,段思繡倒是不討厭只是沒有想到他今日這麼大膽的敢當著衆人的面就這麼做。
她面上羞紅,似血色紅梅,嬌豔欲滴,美不勝收。
轉身便是女弟子略帶羨慕的笑意:“當真是羨慕你,放眼當今武林,也找不出第二個徐帆了。”
“他本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她眉眼帶著傲意,隨即笑道:“二師妹不是也快要和六師兄結婚了嗎?”
“他?”那被點名的女子,滿目愁慮:“都是些只會守著規矩的師門傻子,哪裡有徐帆門主這樣的氣度和意趣,瞧著你們兩個在一起,每日都花樣百出的,那日我就看到徐帆前輩在咱們後山折了一大堆果子給你,還每日都給你簪花,整天都變著法的哄你開心,你看今日他那麼想和他們一起下山去玩,還是爲了你要留下來。”
女弟子嘆氣道:“倒不是說咱們蕭門沒有好男子,也不是說咱們蕭門的男子沒有男子氣概,只是這稍稍有一些離經叛道,終究還是更討人喜歡一些。”
剩餘的女弟子也笑道:“可不是嘛,這徐帆門主看你的眼神,就和咱們蕭門弟子看自己夫人的眼神不太一樣。”
“思繡你就幸福了,將來就是門主夫人,等到蕭門奪回來,這婚事一辦大紅嫁衣一穿便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不是嘛,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段思繡卻笑了:“等到蕭門奪回來了,徐帆就會辭去門主之位,我怎麼可能會是門主夫人?”
“辭去?”
幾個女弟子皆是訝異:“辭去這位置做什麼?這可是旁人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地位,他要辭去?”
捫心自問,門主他們在危難時刻將蕭門託付給徐帆的這種利用做法,她心中無氣那是不可能的。徐帆本不該入這趟渾水,是自己的喜歡給徐帆惹來的麻煩。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笑道:“徐帆只是爲了幫咱們蕭門度過危機才接下這個門主的位置,等到咱們蕭門度過危機,他自然不會再霸佔這個門主的位置,還是要還回去的。”
“啊……”
衆弟子都是一副不解的表情,面面相覷之後:“爲什麼啊。”
段思繡正在給徐帆做新的衣裳,針針線線的縫補著:“他不是貪戀權位的人,等到天下大定,我就和他回來梅林,他說要在麓揚身邊混個長老當當,然後帶著我一起去天下山水之間遊玩。做一對快活的神仙眷侶。”
“……”
“……”
“你們看吧。”女弟子感慨道:“我就不相信江湖還能找到第二個這樣的男子。”
段思繡卻笑了:“有的,只是……我先遇上了。”
說不出得意,說不去的瀟灑,她眉眼之間帶著幾分笑意:“這都是最好的安排。”
有那麼一瞬間,段思繡明白了徐帆接受蕭門的意思……也明白了徐帆的不計較,和對利用的視而不見。
他總歸是那麼瀟灑肆意的男子。
下山途中,徐帆忙忙追來:“你們兩個等等我。”
只見那二人頓下腳步,轉身去看,蕭陽笑道:“是徐帆哥哥。”
“嗯。”
徐帆大跳著步伐趕過來:“走吧,一起玩去。你們要去哪玩啊。”
“我打算帶著麓揚去青樓開開眼界,你能去嗎?”
“……”徐帆咬牙:“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看我不爽,我就讓你不爽到底啊。”他笑的純良:“怎麼生氣了?”
徐帆氣的都快要冒煙,最後還是冷笑道:“沒有,我生什麼氣啊,我看你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個的了,你有自知之明我和你鬧什麼啊。”
這二人一見面便是劍拔弩張,麓揚也不知道該不該勸,看著白暢樂在其中,徐帆也不是很厭煩的模樣,算了,隨他們兩個去吧。
天香樓的烤雞最好吃,白暢去街市上取了兩壺酒,而後回到天香樓中,見只見那二人正和蕭陽坐在一處不知道在聊些什麼笑的很是歡喜。
白暢想著從前,自己託人打聽麓揚的消息,基本上都是麓揚和徐帆在一起談笑風聲,而且說得都是些無趣的東西。他出現的時候徐帆已經有了段思繡,他未曾看過麓揚和徐帆單獨在一起的模樣,見那二人情誼長存,他幾乎能透過時光看清麓揚這麼多年和徐帆在一起時的瀟灑歡樂。
看麓揚如今的模樣,白暢愈發的認定自己當日把名字交給麓揚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情。
見他回來了,卻站在門口不動,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徐帆比起麓揚要稍微細膩一點:“喂,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嗯?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以前雖然不待見他,卻也從來不見他真的會這明刀明槍的挑釁我,這次回來,好幾次都是他故意挑事,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麓揚搖頭:“沒有啊。”
他見麓揚神色收斂了一些,便知道必然有什麼事情被隱瞞著。
“你不願說就不願說吧,不過……你可勸著他一點,我瞧著他心狠,可千萬別把他自己給弄出什麼事情來。”
麓揚沒有回答。
白暢上前來,將手裡的酒拿來:“這是聚豐酒,徐帆你不是愛喝這種稍微有些甜味的酒嗎?”又將一壺給麓揚遞去:“你酒量一般就喝這個吧。”
徐帆笑道:“這些你倒是記得清楚。你自己呢?”
“我體寒如今不能亂喝酒。”他轉了話鋒道:“說不準啊,我在這酒壺裡面下了毒,等你們兩個喝下去一命嗚呼……”
麓揚拍拍桌子:“你越說越沒譜了,你毒死我們兩個做什麼?你還要繼承梅林和蕭門不成?”白暢只是笑,不再開玩笑。
兩個人打開酒之後,白暢立刻聞到了一股怪味,徐帆要飲下的時候,白暢手中的扇子微微一動,那酒壺就被打翻在地,碎成數片,液體落在地上犯起白色的泡沫。
麓揚也立刻放下了酒。
被打翻酒壺的徐帆立刻驚訝:“你還真的下毒啊。”
白暢嘆氣:“我要是真的下毒,還用的著提前和你說嗎?我又不是你?白癡?”
麓揚將手裡的酒倒在地上,也是泛起白色泡沫。
白暢上前去看那酒水:“是烏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