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長空之境的這幾天,雲皎每天都過得愁容慘淡的,原以爲讓姜雪羽知道了那些過往,至少能讓她對銀時月的看法有些許改觀,不過看來收效甚微。
“你這兩天是怎麼了?”明月居的亭閣中,雲初末氣定神閒的下了一個棋子。
雲皎雙手撐著腦袋,望向遠方的天空,一字一字鬱悶的回答:“沒有啊。”
“沒有?”雲初末挑了挑眉,伸手惦著自己的茶杯:“大小姐,麻煩你過來看一看,這杯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草根爛茶葉,奧,上面還漂著一隻蒼蠅,你竟是這般想把我噁心死麼?”
雲皎繼續愁容慘淡的趴在欄桿上,悶悶的奧了一聲,竟然毫無反應。
見她這副模樣,雲初末嘆了口氣,溫言開口:“你真的以爲那女人現在還恨著銀時月麼?”
雲皎一愣,立即來了精神:“什麼意思?”
雲初末望著她無可奈何的搖頭,凝結靈力的手一揮,雲皎順著靈力看去,她的眼前立即出現了長空之境的畫面——
那是大俞國的營帳,姜雪羽端坐在中央彈著琴,不時擡頭看那主帥一眼,氣質溫文爾雅,一身素白的衣衫像是出塵的仙女,只不過柔和的目光中難掩凜冽的殺氣。
雲皎甚是惋惜,在心裡默默唸著,她到底還是去刺殺大俞主帥了,只是這次,再不會有銀時月,也不會有拯救她的九尾銀狐了。她的思緒只頓了頓,又立刻驚奇的看向了幻夢長空之境裡的畫面。
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當年姜雪羽是化作舞姬潛入大俞軍營的,可是眼前的景象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變成琴師?
而且,姜雪羽所彈的琴曲,分明就是祭神時所用的《亙古謠》,她明明恨透了銀時月,爲何還會彈這首琴曲?
雲皎僵硬著脖子望向了雲初末,愣愣的問:“怎麼回事?”
雲初末斜靠在石桌上,漫不經心的打了一個呵欠:“我怎麼知道。”
雲皎再次望向了長空之境,她看到姜雪羽最終還是自盡在大俞的軍營裡,只是死前,那個女子緊緊抱著懷裡的琴,珍愛而憐惜,脣角流出鮮紅的血跡,淚流滿面中卻露出了釋然解脫的笑意。
她的屍體被懸掛在城牆之上,這一次,她終於等來了秦錚。
那個眉目俊逸的男子遙望著遠方一抹柔弱瘦小的身影,沉默良久,或許此時,他想起了雪羽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她受傷,你著急,她不開心,你便食不下咽,可是秦錚……若是有天我死了,你可會爲我覺得難過?
這次,她是真的死了,他一心想要保護和關愛著的妹妹,爲了給車遲國爭取一線生機,居然傻到去刺殺大俞的主帥,他到這時才恍然,她一直都是這樣傻的,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是在旁邊靜靜的聽著,然後默默的把它們記在心裡。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以前,在雪羽愛著他的時候,他的眼裡只容得下別人,因爲不愛,所以無論對她做了什麼都不覺得是傷害。但是現在,當他的目光終於不再迷茫,卻又要見證她的死亡,在這一場緣戀當中,究竟是他走得太快,還是永遠都來不及?
殘陽如血,照著漠漠的黃沙映紅了半邊天,車遲國的部將或許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英勇堅韌的主將望著遠方的土城,良久都未回神,在血土和塵沙中,不知不覺,淚溼了臉面。
大俞的鐵騎滅亡在一場天火之中,那個美麗沉靜的女子,伴隨著土城一起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除此之外,所有的故事都沿著原先的軌道有條不紊的運行著,秦錚戰死,綽瑤逃亡,一直到最後東陵國覆滅車遲和大俞,一躍成爲中原的霸主。
這段關於上古邪魔和賦琴女官的悲傷過往,繾綣糾纏,行至今日,終於畫上了句點。那些曾經發生的,來不及說出口的,也終將隨著時間的流逝,永遠的沉澱在往事的緘默中。
明月居里,雲皎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看向了雲初末:“如果當初銀時月沒有更改天命,他現在的結局會如何?”
雲初末手裡拿著摺扇,端坐在石凳之上:“三界之內,所有的生靈自出生時起,便已註定好了結局,縱使銀時月沒有更改天命,也沒有遇到姜雪羽,他在未來還是會死在天譴之中。”
他頓了頓:“或許這件事可以倒過來看,就是因爲他們有著這樣的宿命,所以纔會彼此糾纏,最終招致這樣的後果。”
雲皎想了片刻,又看向他:“可是如果命運一開始就註定好了的話,那豈不是太不公平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宿命來發展,那樣的生活還有何樂趣?”
雲初末的脣角微動,十分鄙夷的斜了斜雲皎,半晌憋出了一句:“你當命輪是記流水帳的麼?”
雲皎頓時大受打擊,要知道她只活了一百年,能有這樣的覺悟就已是不錯,誰能跟他這個不知道是千年還是萬年的老妖相比?
她撇了撇嘴,很不是滋味:“不然那是什麼?”
雲初末緩緩展開摺扇,慢悠悠的扇著:“命輪雖然記載著所有生靈的宿命,但也絕非事無鉅細,一概論之,只要故事的結局和主要的過程符合,其他的,任其發展。”
雲皎恍然大悟的奧了一聲,同時又覺得只是理解還不能充分表現自己的聰明才智,於是她還學會了舉一反三:“也就是說,我今天過得好與不好,並非是命輪所主使,未來將會發生何事,亦非我所能控制?”
雲初末點了點頭,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笑意:“你這樣聰明,我會很有壓力的。”
雲皎喜氣洋洋的擺擺手:“哪裡哪裡,主要還是你教得好。”
她頓了頓,趁機道:“你看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長得也這樣好看,笑起來也很溫柔,對人也好,如果能經常對我好一些那就更好了……”
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主要目的就是讓雲初末覺得她是一個溫柔可親的弱女子,從此以後憐香惜玉對她好一些,她也不用每天勞心費神的提防雲初末會忽然從哪裡冒出來,把她整得屁滾尿流慘兮兮了。
雲初末臉上的笑容金燦燦的,望著她的目光越發的清俊溫柔,雲皎頓時大喜,覺得自己拍對了馬匹,於是又厚著臉皮、咬牙堅持、絞盡腦汁的想好話來讚美他。
最後雲初末滿臉笑容的端起杯子,十分冷靜的遞到她手上:“你的廢話說完了麼?可以給我換杯茶水了麼?”
雲皎頓時被打擊的體無完膚,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雲初末的厚臉皮簡直比雞蛋還雞蛋!
她神情悽楚,悶悶的奧了一聲,接過杯子下去給他泡茶,剛轉彎下去就聽見他不緊不慢的吩咐道:“記得把杯子也換了,茶葉要今年新摘的雨前茶。”
泡完茶,她忽然想起來一件大事,連忙顛顛的跑去找雲初末,由於杯子沒端穩,差點把茶水都倒在了他的身上。
雲初末伸手把她的手扶穩了,從她手上拿過杯子,掀起杯蓋慢條斯理的輕拂著:“看來你確實和我的衣服有仇。”
“不是啊,”雲皎蹲在他的身邊:“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說。”
她一路跑過來累得不行,撫著胸口平復了一會兒,道:“前兩天我在街上看到熟人了,她差點認出我來。”
“哦?”雲初末挑了挑眉,淺啜了一口茶:“你是欠人銀子了,還是搶人夫君了?”
“雲初末!”雲皎很憤怒,瞪著眼睛望他:“我是在說非常嚴肅的事情,你可不可以也拿出一點認真來!”
雲初末脣角含著笑意,將杯子擱在石桌上,單手撐著頭,清潤雋雅的眉目望著她,恍若一道明媚和沐的春風:“什麼事情?”
因爲知道說出這件事意味著什麼後果,所以雲皎的語氣有些猶豫:“就是五十年前,酒坊裡的那個舞姬,我前兩日在街上碰到她了,她好像還記得我……”
說完這些,她試探的望了望雲初末,只見他遲疑了一會兒,淡淡的哦了一聲:“看來這裡是住不得了。”
雲皎心裡頓時涼了半截,雖然早就預料會如此,還是忍不住黯然。她在這裡已經住了上百年的時間,一草一木,一磚一瓦,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
如果他們走了,雲初末屋前的那幾株梅樹怎麼辦?從初春時就開始長蟲子了,如果不好好治療的話,肯定會病死的。
還有池子裡的那幾條錦鯉魚,雖然在困難的時候,她曾動過要把它們做成魚湯的念頭,並且也付諸行動實施過好幾回,但是如果他們不在了,它們一定會餓死的吧。
見到雲皎一副悽慘絕然的模樣,雲初末雲淡風輕的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怎麼,還會捨不得麼?”
雲皎微微嘟著嘴,悶悶道:“別說的我好像很沒出息的樣子,其實你也是捨不得的吧?”
雲初末一愣,良久伸手將她攬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喃喃的說:“有什麼捨不得的呢?只要你我在一起,走到哪裡都可以有自己的家,以後你若是想這個地方,我們還可以回來。”
雲皎半趴在他的腿上,目光所及是素白的雲錦,鼻息間縈繞著淡淡的好聞的幽香。
家這個詞,對於她來說始終是個模糊的概念。
她不知自己是從哪裡來的,更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親人,即使曾經有,如今一百年的時光過去了,那些人也早該歸於塵土,沒有遺存的可能了吧?
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在明月居生活,打打鬧鬧,爭爭吵吵,一點也不覺得時光漫長。和外面的人相比,她已經幸運了太多,可以整天過得無憂無慮,除了偶爾憂愁怎麼讓雲初末更加憐香惜玉對自己好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煩惱。
朝夕之間,她早已把明月居當作了自己的家,冥冥之中,這裡的一切,都成了她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成了她人生中深深眷戀的不可割捨。
外面的世界她不太懂,過去百年的時間,她都活動在長安一隅,漫漫京城路,嫋嫋金雲街,來來往往的那些人比流動的江水還快,而她小心翼翼的混足期間,竟從來都沒被人發覺。
不過,即使再怎麼小心,在一個地方待久了,熟識的人也會多起來,她很怕哪一天會在大街上被人認出來,自己被當成怪物不說,還得連累明月居的秘密不保。
未來的路,要如何走呢?
只要有雲初末在,這從來都不是她該擔心的問題,反正無論他在哪裡,她始終都會跟著的。天南地北,大漠黃沙,煙雨江南,只要跟在他身邊,總能見到最美麗的那道風景。
晚上,雲皎打點好行李,打開窗戶看向天際的星辰,她記得當初替銀時月畫骨重生的時候,亦是現在這樣美好的夜色,晚風輕柔,明月掛在樹梢。
現世和幻夢中的畫面,關於那個溫暖優雅的邪魔,那個美麗沉靜的琴師,還有那個堅韌俊逸的護衛,一點一滴從眼前閃過,甚至依稀之間,她恍惚聽到了最後訣別的那首《亙古謠》。
他們的故事已經結束,明月居還會繼續存在,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另外一個人的到來,然後一切又在重複,輪迴,在現實和長空之境中穿梭,去找尋那些未了的真相,以及流年裡來不及彌補的遺憾。
她望著天空沉思了良久,關上窗戶,走回到房間裡,坐在桌邊輕輕撫摸那個盛著輪迴石的木盒,陷入了天人交戰的境地。
究竟是還,還是不還呢?
自從把輪迴石借給她,雲初末就再沒提過這件事,或許是他貴人事多,忙碌之餘給忘了。可是看他整天下棋餵魚,清閒自在的樣子,也沒見得究竟有多忙。
難道他是想從此以後,輪迴石都交給她保管了?這也不可能吧,要知道輪迴石可是天地至寶,掌管著三界的命數與興衰,雲初末當年肯定花費了好大力氣纔得到的,怎會隨隨便便放在一個木盒子裡,不聲不響的丟給她了?
雲皎從桌子上爬起來,若有所思的低著下巴,莫非是雲初末在考驗她是否忠心,如果她膽敢把輪迴石瞞下來,甚至攜帶它私逃,一腳踏出明月居,天上便會掉下來一個響雷,把她劈個七葷八素,頭腦冒煙?
以雲初末向來的惡劣事蹟來看,最後一種推測是極有可能的……
意識到這點,雲皎簡直如坐鍼氈,一開始怕還回去再借就難了,她還抱著輪迴石沾沾自喜了好幾天,早知道這樣,她一早就把它還回去了!
現在想起來,越看這顆天地至寶,就越覺得它是個燙手山芋,指不定哪天會給自己招來大麻煩。於是,她連忙揣著那個裝著‘燙手山芋’的木盒,屁顛屁顛的去找雲初末了。
雲初末的房間裡,燈光還亮著,雲皎站在外面來來回回走了好久,絞盡腦汁的思索該怎麼向他解釋遲還輪迴石這件事,然而在她來沒想出來對策時,屋裡便傳出來溫和清淡的聲音:“站在外面好玩麼,你到底是進還是不進?”
雲皎一呆,覺得雲初末現在的耳力真是越來越好了,她沉了沉心,眼一閉推開了門,打著哈哈笑道:“你怎知是我?”
這句話一說出,她就窘了,果然見到雲初末擡頭看著她微笑道:“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真該清點一下蓮池裡的魚,看一看有沒有成妖的。”
一聽到他要清點蓮池裡的魚,雲皎立即狗腿道:“我只是跟你說著玩的,自然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猜出我的。”
雲初末坐在書案前看書,上身斜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慵懶而華貴,他不時輕輕翻過一頁,垂眸沉默仔細的看著,白皙秀美的面容在燈光下越發的清俊溫柔。
不知道爲什麼,每當這個時候,雲皎總是感覺雲初末跟平時判若兩人,不由在心裡撇了撇嘴,明明看起來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一開口說話就這麼討厭!
“你來找我,有何事麼?”
良久之後,等不到她開腔,雲初末首先說道,不過說話的時候並未擡頭,只是在默默的看著手裡的書卷,漫不經心中又令人覺得舒適自然。
雲皎連忙奧了一聲,焦急的思索著:“那個……那個……我來還這個!”
她獻寶一樣的把盒子拿出來,片刻後,靈機一動解釋道:“這兩天事情太多了,我差點忘了,哈哈。”
雲初末擡頭看了她一眼,清俊的脣角似乎噙著笑意:“你就是爲了這個,輾轉不安,站在門口不肯進來?”
雲皎臉上堆笑,微微嘟著嘴:“人家臉皮比較薄嘛!”
雲初末單手撐著下巴,望著她涼涼道:“是麼……”
雲皎頓時鬱結了,好吧好吧,就算她臉皮真的比較厚,站在門口不肯進來也是有別的圖謀,可是雲初末怎麼可以這樣打擊她!
要知道她這幾日爲了讓他認識到她是一個‘弱女子’,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呢,就算沒有被她打動,看在她精神可嘉的份上,也該稍許的配合一下!
雲皎真是越想越生氣,覺得自己應該拿出氣勢來,於是走過去將木盒擱在他的桌子上:“輪迴石還給你,我先走了。”
剛想轉身,就被人拉住了手腕,雲初末拿著她的手仔細打量著,淡淡的問:“何時傷的?”
“嗯?”雲皎一愣,垂眼見自己手上不知何時青了一塊,她支吾著回答:“奧,或許是不小心撞到哪裡了,我也不知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雲初末已經不知從何處拿來一瓶藥膏,用指尖蘸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塗在青紫的地方。
他的力道輕柔,襯著微涼的藥膏讓人感覺很舒服,微微側首一直沉默著,一副認真雋雅的模樣。
雲皎居高臨下甚至都能看到他欣長的眼睫,不得不說,雲初末確實長得很好看,比起嬌柔妍麗的女子來,多了幾分英氣和俊逸,但是跟那些英武堅毅的男人站在一起,有多了幾分月白風清的柔和與嫺靜。
即使這樣,見到他的人也絕對不會聯想到‘不男不女’或是‘陰盛陽衰’這樣的字眼,只會覺得這是一個乾淨溫柔的男人,碰巧這個男人長得也很好看,因爲他周身的氣勢和威嚴,即使不說話也能讓人感覺得到無言的震懾和壓抑。
“好了,”雲初末塗好藥膏之後,放開了她的手,擡首見雲皎神色複雜的望著自己,不由奇怪:“怎麼了?”
雲皎立即回神,爲自己剛纔居然對雲初末犯花癡很是痛心疾首,連忙道:“沒什麼啊,怎麼了?”
雲初末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眉目中似乎有些瞭然,因此帶著笑意:“雲皎,你臉紅了。”
“啊!怎麼會!”雲皎一愣,連忙去捂自己的臉,不可能吧!
然而下一刻,就見雲初末臉上綻放出一個猥瑣的笑容:“說,你剛纔在想什麼猥瑣的事情了?”
“你才猥瑣!”雲皎忍不住反駁,還在心裡大罵,她剛纔莫不是犯了瘋魔吧,居然會覺得雲初末溫柔,溫柔個鬼啊!
雲初末手裡拿著書,起鬨的輕敲桌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唉,天生麗質難自棄啊,本公子天生就長成這樣,能什麼辦法?”
“你你你……”心事被戳穿,雲皎差點跳起來指責:“你這樣誇自己,不會覺得臉紅麼?”
雲初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望著雲皎的眼眸笑意分明:“可是依我看,臉紅的那個人分明是你耶。”
某人這樣無恥,而且還是被她忽然中了瘋魔、花癡許久之後,立即變得這麼無恥,現實和夢想的差距這樣明顯,雲皎只覺得怒火攻心,掂起桌子上的一塊硯臺,咬牙道:“你剛纔看到什麼了?”
雲初末立即驚恐的站起來,拿書指著她:“你要做什麼,快快放下來,我警告你啊,再敢拿硯臺砸我,我一定會打死你的,反正蓮池裡正缺魚食!”
雲皎已經完全聽不進去,拿著硯臺緩緩接近他:“我臉紅了是嗎,你天生麗質是嗎,去死吧!”
一聲哀嚎,雲皎趕緊溜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傳來暴怒的聲音:“雲皎!看我這次不打死你!”
明月居的最後一個夜晚,就在這樣相愛相殺的橋段中度過了,雲皎銷上門,聽著門外雲初末的鬼哭狼嚎,笑著吐了吐舌頭:“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