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那輛馬車都沉默不已。元炎的額頭上流下冷汗來,昨日幸好他於師妹提前一步趕了回來,不然以留在山門中的師弟們,怕是一刻都擋不住面前的這個人!
馬車內,南玄瑾幽暗的眸子盯著面前的棋局,這盤棋局自己已經擺了三年,三年來一直都沒有突破,思考了半晌,才輕輕的落下一子,瞬間那黑子的死局又因這一棋而又重新活了過來,南玄瑾的脣角勾起滿意的弧度:“攻下。”
坐在馬架上的青風一愣,眉頭輕輕的皺起:“王爺?”那施渺屢次口頭上不敬王妃在先,王爺今日替王妃來找回場子他也是理解的,但是如果想讓無道門將那個施渺逐出道門的話讓他跟青風兩個人過來就完全可以了,實在是想不明白王爺爲何還要帶著一萬精兵過來。過來也就罷了,這個時候王爺居然還說‘攻下’?他們行軍打仗之人難道要以‘夫人受欺負了’的理由來攻打無道門?這個理由未免有些荒唐!
然而王爺的命令是至高無上的,青風自知根本就規勸不了,轉頭想要暗示一下青代這個基本算上是王爺的貼身侍衛,卻見那騎著馬的雄壯身影‘譁’的一下抽出自己腰間的劍指著前方:“進攻!!!”
青代:……
那萬人皆舉著銀槍大喝一聲向前邁進的聲勢,饒是元炎這樣的高手都面露慘白,此刻山門中師父早就帶著大師兄他們遠山閉關,那杓杼師兄又不知道去了哪裡,能出的了檯面的也只有他一個人而已。然而面對這精兵良將,尤其還有那看不出深淺的南玄瑾,頓時心中就生出一種山門將折在他手中的悲切感來。
他不禁擡頭望向遠空,眼神焦急而又充滿絕望。然後那絕望浮現的還未有多久,一抹極爲熟悉的身影突然凌空而至。元炎眼睛頓時一亮,驚喜的喊道:“師父!!”
一青色道袍身影瞬間落到了青代他們對面,正是那無道門掌門無機首長。青代立即擡起手作了個停止向前動作,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老者,只見他兩髻發白,眉角微彎,嘴角掛著一副彷彿看破紅塵的淡然笑容,單手背在身後,剛落地就單掌豎在胸前行了個道禮,看也沒看元炎他們一眼,對著南玄瑾的馬車微微笑道:“瑾王爺。”姿勢不卑不亢,很有一種道仙的意味。
南玄瑾的馬車並沒有什麼聲響,那無機依舊笑著開口:“本道在來之前就聽弟子稟報過京城中比武盛典的事情,也知渺兒她出言不遜頂撞了王妃,如今渺兒也身受重傷,本道在此斗膽,望瑾王爺饒渺兒一命。”
青代抿著脣,說實話他也覺得王爺這次好象是有點兒冒失了,這不太像是王爺平常的作風。不過一想到王爺喜歡的是王妃這樣的特殊女子,他也就有點兒釋然了。
無機的話一落,場面頓時又靜默了下來。青代看了一眼馬車,擡起手正準備再次下令,南玄瑾那幽幽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語氣中似乎帶著一抹無奈:“昨夜,夫人在本王的懷中哭了半宿。”
青代腳底一個打滑,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抽搐著嘴角望天,他怎麼記得他們明明就是連夜帶著兵眼睛沒閉屁股都沒下過馬背就跑過來的呢?夫人到底什麼時候在王爺的懷裡哭了半宿的?難道王妃現在在馬車當中?
青代立即就回頭望了一眼馬車,隨後在青風怪異的眼神下又神經質的搖了搖頭。不可能,昨天他明明就看見王妃鬼鬼祟祟的拿了很多很重的東西抵在門板上,那一看就知道是防誰的,可不就是防馬車裡那位的?
青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恩,這是王爺自顧自編造的一個有點扯蛋的理由。他覺得這個時候很有必要沿著王爺的話找個樓梯下,於是立即擡起手掌,輕喝一聲:“攻!”
無機眉頭輕輕一皺:“王爺難道就因爲這等可笑的理由就要滅了我等門族嗎?呵,都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戰神南玄瑾也不過如此!”
“衝冠一怒爲紅顏,本王並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南玄瑾依靠在厚厚的靠墊上,眼睛淡淡的瞥過對面一直都放著的軟墊,那軟墊之上漸漸的浮現出一抹身影來,那抹身影看起來很是怕他的模樣,卻在他眼睛不看著她時候跟炸了毛一樣的貓一樣。
炸了毛?南玄瑾微微一愣,突然就想起每次靠近她的時候,她臉上那細細的絨毛就會立起來,還真的像一隻炸了毛的貓!
有些失笑的撫住額頭:“青代。”
青代領命,然而還未等青代做出反應,那無機老道卻是先他一步上前而來,眉眼之間竟然開始浮現出怒氣:“名譽天下的瑾王爺難道要憑一已私慾就要濫殺無辜嗎!?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不怕天下英雄羣起而攻之?”
馬車裡的人再也沒有言語,青代立即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前兩千士兵舉起長矛,後面緊跟著兩千舉著盾牌的握著劍的士兵,再往後則是那一千個弓箭手層層疊疊的跪在原地,皆是拉起了手中的箭,對準的是那無機首長與那幾個就受傷的幾個,最後則是那五千身著精緻鎧甲的鐵騎,皆一臉的肅殺之意,那殺意含著無數魂魄的鮮血,令人膽戰心驚。
這聲勢比無機道長來之前還要盛大很多,元炎是直接被嚇白了臉,想要站起來卻很是羞恥的發現自己的腿軟了,而那無機道長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臉色微青,嘴角哪裡還掛著之前一直保護的淡笑,他緊緊抿著脣,眼睛也帶著旁人無法發現的陰鷙:“瑾王爺濫用職權,簡直爲天下人所不恥!如今居然趁我門徒薄弱之勢而滅之,天下英雄必定擊之!”
“那也要等到很久以後了。”南玄瑾輕輕的抿了一口茶,脣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這魚兒,應該很快就能上勾了。
果然,那無機老道突然一笑:“萬事皆有變化,瑾王爺還是不要太早下定論的比較好。”
“一萬精兵,對你,足矣。”
“那如若無道門有三萬門徒呢!”一道粗糲的聲音突然暴喝而起,隨後一道異常魁梧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樹影處飛了出來落到了無機道長的身旁。隨著這道魁梧身影的落下,南玄瑾兵隊的四周突然就冒出了很多身著潛綠色衣服舉著長刀的人,這些人很有經驗,知道穿著與樹木同色系列的衣服,屏住呼吸就很難被發現。
青代擰著眉頭看著眼前的魁梧男子:“顏必烈。”立於他們眼前的正是一年前王爺帶兵所剿殺的侵犯南夏邊關的蠻夷之族,他們原本就是一羣遊牧之族,因每日過著朝不保夕,也沒有一處安家的日子,所以他們這幫遊牧之族天生就是嗜血的侵略者。一年前他與王爺殺了他們近一半的戰士,本來是可以在夜晚突襲他們陣營的,可不知爲何消失竟然走漏了,讓這羣漏網之魚居然趁著他們前來突襲的空當,沿著王爺所設的山門機關跑掉了。王爺覺得事情與京城裡的幾位脫不了干係,於是帶著他們提前回來了!
當然,正事兒沒怎麼幹,撩王妃倒是撩上癮了。青代默默的撫額嘆息。
“哼!”顏必烈冷哼一聲,盯著
南玄瑾的馬車眼睛裡的恨意是怎麼止都止不住,他們蠻夷之族子嗣本就稀少,近年來好不容易擴大了許多,所需要的食物也多了很多!自古本就弱肉強食,所以他們不夠了就去掠奪弱者的東西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青代看了一圈四周那些拿著刀嗜血的盯著他們的蠻夷之族:“無機道長,你竟然勾結外邦壞我南夏疆土!就是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你的罪!!”
無機道長聽後一笑,無視掉自己臉色越發蒼白的徒弟:“將軍怕是聽錯了,這些,明明就是本道門徒,何來外邦之說?而這位顏必烈大人,也是本道的關門弟子,所以將軍說的這些,怕是會令天下人所不認服。”
“烏達昊佑的信是你送過去的。”南玄瑾突然冒出了一句,好象並沒聽見無機道長在說些什麼。至於信是誰送的,顏必烈帶著的這三萬戰士又是怎麼進的南夏,真的是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幾位的手筆。真是不知道該笑這位跟他對著幹的人愚蠢呢,還是說有恃無恐呢?那比武也不過是個想將夫人推出去的幌子,那他就由著這個人把愛鬧的夫人弄下去玩玩,那人也是聰明,知道烏達昊佑想將自己的妹妹送到自己的身邊就將烏達瑜兒在與誰比武的事情發了道密信給他,烏達昊佑也知道利用此次的機會讓夫人提起了興趣。不得不說,對於夫人興趣,這人的拿捏度還是很不錯的。
青代聽完南玄瑾說的話,頓時就猜了個大概,眉宇之間盡是憂慮:“王爺,那夫人!?”
對於夫人被人拿捏到了興趣這件事,南玄瑾眉心輕輕的抖動了一下,笑的有些森然:“夫人既然想要知道什麼,那就去知道什麼。”至於那些夫人不能應付的,那就由他來好了。
青代微微集中精力,就知道不遠處的山林中還隱藏著不少人。當下就明白王爺帶著一萬精兵是有多明智。不過一萬對三萬,這仗似乎有些難打。王爺怕是不想傷到平民百姓才故意上了當過來,之前的那些於天下之大不顧的話估計也是故意說的!只不過他們面對這些兵馬雖然有些難,但尚可還知根知底,打起來還有一絲的迴轉之力。但是那最不可預估的,就是那傳說中無道門的絕才之人!
想到這,青代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王爺,無道門的絕才之輩不在山門中!”王妃很有可能會有危險!!
斜靠在軟墊上的南玄瑾突然睜開了眼睛,在那道聲息傳來之前輕飄飄的自車頂旋身而出,他剛出來,他之前坐的那輛馬車就應聲而裂,汗血寶馬也在慘烈的嘶鳴聲中轟然倒地。
青風沒有南玄瑾那麼機警,但在馬車裂開之前也隨著南玄瑾飛身而出,此刻他正立於南玄瑾的身後,見主子沒事立馬就跪了下來:“屬下保護不周,王爺恕罪!!”
南玄瑾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微微的擡頭望著那一抹定在空中握著一柄黑色利劍的紅色身影,明明沒有帶著一絲的殺氣卻令站在其腳下的觀望他的人皆生出了一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令人心生退意。
無機與顏必烈知道就算加上三萬嗜血戰士也未必能夠贏他,所以纔會想著法子將這位絕才之人找了回來。只不過對於這位絕才的杓杼回來的理由,他是沒有一點興趣知道。反正,這些有些棘手的隱患現在都集中在這裡,那麼,在京城中如同小貓一般懷著各種好奇心思的夫人,又會用什麼法子去面對所有對她的試探呢?想到這,那深紫色的眸子帶著一絲笑:“不知道愛鬧的夫人,會玩到什麼地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