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沉思半晌,正要提醒南玄珒皓已是及冠之年,根本就沒有必要讓這名義上的太后娘娘垂簾聽政。
門外的小太監(jiān)突然喊了一聲:“回太后娘娘,允小王爺與李相、周宇大人在殿外請安。”
魏晉眉頭微擰,將勸南玄珒皓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裡,此刻她將南玄允與李立找來還情有可原,可這個時候?qū)⒛莻€周宇一同叫來是要如何?那周宇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無福消受波天富貴之人,若非那周宇是李立的人,他怕是連朝廷中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而微生詫異。
南夏雖是到了朝氣蓬勃的春日,但由著是早春,天氣之間的變化還是比較大。此時天空好象有些永無天日一般的暗沉,讓剛剛回到家中沐浴到一半的周宇覺得心裡有些抑鬱,再加上他的前邊兒還有兩位氣場異樣強大的人存在,他的心底突然就莫名的覺得不安起來。
而他正在奇怪爲什麼連自己也要被這個早上才封號的太后娘娘叫過來,就聽見殿前的小太監(jiān)尖著不高不低的嗓音喊了一聲,他前面的李立與南玄允便闊步向前,他唯有慌忙的小跑著跟在兩個人的身後。
明亮寬敞的明殿之中,應該站滿伺候著的宮女太監(jiān)此刻都不見身影,殿中僅僅有著立在那裡的魏晉與身著明黃龍袍的南玄珒皓小黃帝,而那頗受天下爭議的太后娘娘則是坐在那鎏金榻上,柔和的眉宇之間有著上位者特有的凌厲之色。
與周宇同樣有著疑惑的,還有李立。他進來看了一眼魏晉,發(fā)現(xiàn)前者瞥過來的眼神微冷。他心下一沉,完全不明白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如今的形勢大家其實都看的很清楚,一向把持朝政和幾位首輔大臣的魏太傅與新晉英雄南玄允今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爲,不過是讓蘇莫這顆棋子看起來更加的名正言順而已。征討南玄瑾帶兵一事基本上已是無可厚非之事,而一旦征討成功,這位名義上的太后娘娘是肯定會退出皇室之中。如此一來,皇帝年紀尚幼,朝中的很多事還不是要聽魏太傅與其他幾位老臣的?說句大不敬的話,過不了幾年,南夏的朝堂指不定就是姓魏和那幾位老臣的。
但是也有些心思活躍的,覺得南玄瑾不太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被征討,這些人只管束手做觀望。這段日子以來都緊緊的閉著嘴做賞景,免得被魏太傅等心狠手辣之人秋後算賬禍及家門。
南玄允與魏晉這兩個主要中心人物不說話,李立與周宇兩個人也不敢出聲。行過禮之後便謹慎的立在一邊,低著頭儘量讓自己遠離這看不懂的漩渦之中。
殿中陡然安靜下來,南玄珒皓偏過頭來看著蘇莫輕聲道:“母后,皇叔等人可是受您傳召而來?”
蘇莫輕笑著微微點頭:“是。”
“如此,那便是母后有話要與皇叔要說,兒臣就不叨擾母后了。”南玄珒皓說著便向著蘇莫輕一拱手,撩開袍子便要離去。
“慢,”蘇莫輕輕的拉住南玄珒皓,在其疑惑的目光中輕笑一聲:“其實這些事情也與著皇兒有關(guān)。”
她話音緩緩的落下,
眼中終究是沒有掩飾住而閃過一絲嗜血仇恨的光芒。從南玄允進來開始,她的眼睛就沒有放在他的身上。她真怕她忍不住伸手要了他的命,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至少這個時候還不能。
南玄允加在她身上的傷痛,她要一筆一筆的討回來。
“與兒臣有關(guān)?”南玄珒皓微微揚眉,明明就是個半大的小子,心性卻是如同混跡官場幾十載的老狐貍一般,只是腦中微微轉(zhuǎn)了一個圈便已知曉此時蘇莫將自己攔下來定當是要藉著他的名義去做些事情。雖然他還不知道她要做何事,可他與她之間不用商量便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的默契讓他斟酌了一番之後決定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先作壁上花,看看他這個年輕的‘母后’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於是面上換上了一副的誠懇的模樣道:“可是兒臣做了什麼讓母后不愉的事?”
掩下眼中的蝕骨之恨,看都沒看站在一排儘量壓低著自己身子的幾個人:“皇上爲人孝順仁慈,自然是不會做讓母后不愉的事情。”
南玄珒皓似乎是頗爲不解的疑惑了一聲,視線不經(jīng)意的瞥著站在殿中的幾個人,按著心中的猜想接著道:“朝中上下有著外公皇叔尚算安穩(wěn),雖然這些日子母后未在朝中,但託母后的洪福並沒有什麼大事發(fā)生,否則兒臣定當無任何顏面來見母后了!”
“尚算安穩(wěn)?看來這事皇兒確實是不知道了。”蘇莫突然淡淡的切斷南玄珒皓的話,也不管在場的幾個人聽見她的這番話是什麼表情,直接便對著站在李立身後努力將自己隱藏在不被人能夠發(fā)現(xiàn)的陰影處:“周院士,哀家一個時辰之前聽說了一件事,這件事情讓剛受封號的哀家痛心不已,不知周院士可知?”
周宇心中咯噔一聲,被蘇莫突擊性的盤問而擾的腦中有著片刻的空白,他的頭低的更低了,眼珠子游離了好一會兒才驀然一驚!心中暗道莫非連這種事情也被知道了?他忍不住微微的擡起眼角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的李立,果然見到李相投過來的陰冷的眼神。他心中一顫,但又想到自己收拾爛攤子時沒有什麼遺漏這才勉強安下心來,連忙跪了下來滿聲疑惑道:“微臣惶恐,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
“周院士的小公子昨日在煙蕪巷中將富甲柳氏的小女兒給玷污了,還打死了她的未婚夫,莫非周院士不知?”蘇莫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派訝然的神色。
這件事情是早上她受封回來的時候,給她請脈的雲(yún)子諾告知她的。在朝廷之上,她與南玄珒皓之間默契的達成了共識之後她便有了要與魏晉南玄允分庭抗禮的想法,正愁沒有山路可以下山,就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突破口。
雖然這個突破口看下來拙劣無比,但用來動搖魏晉等人卻是綽綽有餘。
而被拿來當作突破口的周宇心中已是慌亂不已,暗叫一聲不好,但他也只是稍稍想了想就咬牙道:“罪臣該死,竟然不知逆子做出瞭如此傷天害理之事!都是罪臣教導不力,請?zhí)竽锬镓熈P!但請娘娘看在罪臣一生都貢獻給了南夏的份上,饒了我那
逆子一命,罪臣也甘願代爲受罰!”
雖然他心中很清楚這個蘇莫根本就是魏晉與南玄允作爲棋子一面的存在,但她此刻突然的發(fā)難讓他確實摸不著頭腦。不過有一件事情他現(xiàn)在是非常的清楚,這位看起來是棋子的太后娘娘這是無論如何都要拿他開刀了。自從魏晉回到朝中並與南玄允強強連手以來,他在魏晉心腹李立的身邊也算是沾了不少的光,他們這些人都是老的成了人精,自然知道得意之後切不可忘形,可是他們的家人以及門下投靠的那些人就不能像他們這般的謹慎了。他年過五旬才得來的那個兒子就仗著他在朝中的勢力越發(fā)的囂張起來,竟然連支撐南夏經(jīng)濟命脈的富甲也敢得罪!可不就在昨日釀下了禍端!
而他昨日明明謹慎的打點的很好,但這個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實權(quán)的太后娘娘竟然知曉了!難道在朝中還有他所不知道的暗潮勢力!?再看這明顯是私聊的環(huán)境,難道這僅僅是蘇莫的一個圈套陷阱?這個時候他若是像他那兒子一般忘形的否認,恐怕真的會被拉下水!他可沒有自信到覺得魏晉李立等人會替他開脫!
儘管他是投靠在他們的門下!
周宇說的情真意切,說著說著還顫抖的直起身子抹了抹那不知何時已流的滿面的悔恨的淚水。心中不斷的大罵著那個闖下大禍的兒子,若不是他府中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還真的恨不得打死那個沒腦子又總是惹禍的兒子。
周宇雖沒有魏太傅等人的年歲大,但如此抹著眼淚的模樣倒像是一個充滿了年事已高的弱勢老者姿態(tài),南玄珒皓有些動容:“周院士也是愛子心切,雖未給朝中做過什麼波天的功勞,卻是一生都兢兢業(yè)業(yè)不曾做過出格的事情,母后,不如….就免了周院子兒子的死罪?”
蘇莫卻是沒有理會南玄珒皓,而是望向立在那裡冷著臉面的魏晉說道:“父親大人認爲如何?”
魏晉眼睛微瞇,這才正起眼色望著蘇莫。然而那個與他女兒頗爲相似的女子此刻正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望著他,眼中的神色好似真的很敬重他這位‘父親大人’一般!他的野心雖然不小,但也知道這南夏的天下,是姓南玄而不是姓魏的!然而蘇莫此刻卻是越過小皇帝來問他,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今天這個太后娘娘是讓他在站在風尖浪口與成爲她的後盾中選擇呢!
這蘇莫不在朝廷當中當衆(zhòng)提出此事,是因爲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麼?這就好比你養(yǎng)的一個寵物,用它那鋒利無比的爪子撓著你,力道一道接著一道下重,試著你對它的底限到底在何處!
明白了蘇莫的想法,魏晉心中輕笑一聲,有的時候人活在這個世上久了,站在頂端久了,就難免會有著一種想要找個對手玩玩的感覺。
於是魏晉便拱手道:“老臣惶恐!即使太后娘娘對此事不能做主,那便還有咱們南夏賢明的聖上!哪裡還有老臣開口說話的餘地?太后娘娘如此折煞老臣可是因著聽了些大不敬之語?若真是如此,那老臣當真是是罪該萬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