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接近陽光普照的黎明是一整天當(dāng)中最爲(wèi)黑暗的時刻,彷彿天空開了黑色的眼睛,在靜靜的監(jiān)視著整個大地。
而在這片大地中唯一一處有著光亮的地方,則是那燈火通明的南夏皇宮內(nèi)院當(dāng)中,全天下女子最爲(wèi)尊貴的地方,榮華宮的宮門處。
兩排飄揚(yáng)著畫滿卦象的黃色幡布,一個手舉桃木劍身披陰陽八卦袍梳著道髻的男子站在擺滿各類祭祀食品的長桌前喃喃自語的念著什麼咒語。
突的,他雙眼一睜,那猶如惡鬼一般的眼神竟是令那些有些膽小的宮女小太監(jiān)都低呼了一聲,那男子毫不在意一般,伸手將一旁簍子裡面的活雞拿了出來,從袖口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在雞脖子上一劃,頓時就鮮血如注。
那道髻男子從一邊拿出一個空碗,穩(wěn)穩(wěn)的將雞血接住,同時另一隻握著桃木劍的袖口一揮,人們也沒有看清發(fā)生了什麼,就見著他面前的三住手指般粗細(xì)的供香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而坐在遠(yuǎn)處一頂皇宮專用轎輦中的蘇莫差點就在這神秘又莊嚴(yán)的場景中笑出聲來。一大清早就將她拖出來,就是來看這神棍表演的嗎?
對於這樣的事情,作爲(wèi)魂穿的她本來應(yīng)該本著一顆敬畏的心來看待這件事情,然而畢竟她受電視劇與小說的荼毒頗多,雖然腦子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看著那卦袍男子姿勢怪異的模樣她還是從心底忍不住要笑出來。
而一直高度緊張的頭腦此刻也清晰了起來,坐在轎中的她無法透過車簾的縫隙而看見整個場景,只能憑藉大概的聲響與那隱隱能看見的一角的情景來微微的揣測。
魏晉與南玄珒皓去找南玄允商量什麼事情必定是個藉口,魏晉與南玄允想要在她身上有所作爲(wèi)纔是真。他們藉著這場牛鬼蛇神般的表演,定不過是想爲(wèi)接下來進(jìn)行的某件事的一個藉口而已,儘管這個藉口看起來無比拙劣,但流言傳的久了就會成爲(wèi)事實的事情,這個世界上也並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想到這裡,蘇莫的心中微微的發(fā)沉。眸子不經(jīng)意間瞥過那黃色的卦幡,心中微微一愣,這場景似乎與她經(jīng)常看的電視中招魂有些相像,他們要招魂?是要招誰的魂?
示等蘇莫想明白,那卦袍男子突然大喊一聲:“天上諸仙,邀大善人出行??!”
她面前的轎簾被猛的撩開,出現(xiàn)在蘇莫眼前的是南玄允那張溫潤的面龐,他不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而蘇莫則將與南玄允對交的視線挪開,提著自己的裙角在燕兒的幫助下下了轎輦,剛下來,她便瞧見了旁邊同樣從輦中下來的魏初雪。
兩個絕色天成的女子一個張揚(yáng)一個靜婉,絕美的容貌在火光的映射下若真若假,兩者之間令人無法呼吸的美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這是一場容易被打碎的幻境。
與他們靜默不同,蘇莫卻是微微的睜大了眼睛,在看見魏茵茵的那一刻,她腦子裡一根斷掉的弦就那麼連上了!
她剛剛還在疑惑爲(wèi)什麼魏初雪也在這裡,但想到那招魂幡,她突然就明白了!
她與魏初雪外貌相似,而外界又紛紛傳言魏初雪的魂魄在魏茵茵的身上,他們不是想要招魂,是想讓魏初雪真正的重出於世?。?
她也是魂穿過來的,知道靈魂在一個人的身體上活過來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一旦一個人已經(jīng)重生了,那靈魂還會被重新安排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嗎?
若是按照她這個魂穿的理念上來延伸的話,這種本來就無法解釋的原理也不是不可能發(fā)生,但是,能這麼容易的發(fā)生嗎?
就所謂的找一個看起來修真的人做個招魂的幡子這麼簡單?
顯然不是!
那麼話又說回來,如果是按照她所想的那樣,魏晉與南玄允不過是以這次招魂的藉口來做一些什麼事情的話,那麼他們要她來做什麼事情?她的性子想必南玄允相當(dāng)?shù)那宄?,是絕對不可能任他擺佈的人,莫不是做了什麼成全的準(zhǔn)備?
蘇莫不著痕跡的擡起眼瞼,仔細(xì)的掃了現(xiàn)場之後,發(fā)現(xiàn)那道袍男子背後掛著的一張無比巨大的陰陽八卦布上面,隱隱約約的印出了一點黑色的影子。那影子四四方方顯長方形的模樣,在微風(fēng)晃動卦布間,搖搖晃晃的,極不真實。
她心中頓時有些不好的預(yù)感上來。
不等她理出一點頭緒出來,她與魏初雪已經(jīng)被帶到了那個卦袍男子面前,那長著一雙倒吊眼的男子左右看了一眼蘇莫與魏初雪後,抓起一把糯米朝倆人一灑,接著將那盛滿雞血的碗朝他後方的八卦布上一灑,一股子血腥味就那麼飄散在了空中。
蘇莫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那倒吊眼的男子,心中的冷笑更甚了。她雖不懂五行八卦,但是從那偶爾瀏覽占卜網(wǎng)站來看,占卜者基本上都對自己的賴以生存的八卦圖極爲(wèi)尊崇,哪像眼前的這個人用雞血來做如此隨性的行爲(wèi)?
佔用古人的一句話來說,那簡直就是一個妖道!
思及此處,蘇莫輕笑一聲,突然有些好奇此刻與自己是同一類人的魏初雪是個什麼反應(yīng)。於是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一旁立著的魏茵茵的身上,她的面龐依舊如同那日一往的雲(yún)淡風(fēng)輕,然而她的雙手卻是在微微的顫抖。
顫抖?
蘇莫有些疑惑,難道是因爲(wèi)開心的?
雖然她的面上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然而她在看見蘇莫的投過來的視線的時候,竟然偏過頭去不看她!
蘇莫微微挑眉。就在此時,那卦袍男子將眼前那巨大的陰陽八卦布撩開,一副兩人躺的漆木棺材就出現(xiàn)在了她們的眼前!
察覺到魏初雪幾不可聞的後退了一小步,電閃雷鳴間蘇莫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本來她還對眼前所發(fā)生的事物心生牴觸,然而此刻她竟然面帶微笑的上前一步,一隻腳跨進(jìn)棺材的時候緩緩的偏過頭來對著魏茵茵莞爾一笑:“此等千呼萬喚的祭神典禮可是專門爲(wèi)了魏皇后所設(shè),沒想到我蘇莫竟然有這等天大的福氣,能夠爲(wèi)魏皇后獻(xiàn)一份力,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
魏初雪不語,那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魏晉上前一步,在她耳朵似警告似柔聲勸告一般:“去吧?!?
她脣瓣微嚅,忍不住擡起眼眸看了一眼那站在遠(yuǎn)處的南玄允。而南玄允則是在她視線投過來的時候微微的點了點頭。
魏初雪輕咬下脣,這才微微提著自己的裙角走到早已躺下來的蘇莫那裡。察覺到魏初雪俯視自己的視線,蘇莫眼睛也未睜開的笑道:“皇后娘娘,請吧?!?
魏初雪抿了抿脣,邁開腿跨進(jìn)棺材之中,和衣與蘇莫躺在了一起。
見兩人已經(jīng)躺下,那卦袍男子放下陰陽八卦布,拿起桃木劍在那裡繼續(xù)嗡嗡的念著聽不懂的咒語。
蘇莫眼睛微微的睜開了一條縫,看見那道袍男子投在陰陽八卦布上的黑色影子,由於看不見臉,又見那男子姿勢奇異,讓她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而躺在她身旁的魏初雪也閉著眼睛,但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倒是出賣了她此刻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的平靜:“你笑些什麼?”
蘇莫沒有看魏初雪的表情,重新又閉上雙眼,那道士弄出來的聲響並不小,所以她也不必刻意的去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我在笑他們跟個傻子一般,被你我二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魏初雪的睫毛微微一頓,倒不似剛剛那般不安了:“什麼意思?!?
蘇莫吃吃一笑,並未回答她的話。只是接下來的語氣陡然間下降了溫度:“若論我蘇莫最爲(wèi)佩服何人,那必定是那種極爲(wèi)隱忍並且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來保護(hù)自己的人。”
魏初雪呼吸微頓:“若是有這樣的人,本宮也很是欽佩。”
蘇莫不置可否的輕‘恩’一聲:“那你有沒有想過,今夜你重生在我的身上之後,你會有何等的下場?”
蘇莫這句話說的前後很是矛盾,既然她重生在蘇莫的身上,那麼她又哪來的何等下場?有何等下場的人,不應(yīng)該是她蘇莫纔是?
然而蘇莫會是那種說廢話的人嗎?顯然不是。所以魏初雪輕輕道:“這句話,應(yīng)該問你纔是?!?
“我?”蘇莫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我當(dāng)然會是一個母儀天下的太后,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錦衣玉食,啊對,還有一個對我死心塌地的南玄瑾。和一個根本不是我兒子的坐擁天下的皇帝兒子。母慈子孝,美男繞膝。你問我是何等下場?我蘇莫的下場便就是這個?!?
魏初雪雙眼猛的睜開,偏過頭看著仍舊閉著眼睛的蘇莫,她嘴角上的弧度讓魏初雪一張純淨(jìng)的面龐有些猙獰起來:“那些都是我的!是我魏初雪的!”
蘇莫聞言笑出聲,搖搖頭,依舊沒有睜眼:“那些都不是你的,是我蘇莫的。”不等魏初雪再言,蘇莫嘴角上的笑意淡下,緩緩的睜開雙眼,偏過頭對上魏初雪的視線,整個人透出一股子的凌厲:“你當(dāng)真以爲(wèi)今日你重生在我身上之後便能夠享盡榮華富貴?錯,那是我,不是你。你作爲(wèi)魏初雪的身份一旦撤下,你在魏府中還能再有如今的地位?那肯定不能。其中我相當(dāng)?shù)呐宸?,身?wèi)庶女,身份不如嫡女魏初雪。知道自己唯一能夠利用的東西便是能夠得到南玄瑾的庇護(hù),所以不辭辛苦的頂著魏初雪的名頭讓南玄瑾收留於你?!?
“不過你沒想到的是會有我的出現(xiàn),那麼早晚都會離開瑾府回到魏府的你該如何呢?之前你不知道,不過你看到我的臉後就知道了。所以你又變成了魏初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爲(wèi)了一樣都不落下,即使雙手被扎的千瘡百孔也依舊咬牙挺了過來?!碧K莫微微停頓了一下,看見她的雙手不自覺的縮進(jìn)衣袖中,好笑的盯著她的眼睛:“所以,在隱忍方面,我蘇莫,還是比較欽佩你的?!?
“魏茵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