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太喜歡凌白這種類型,在他總是彎著的好似透著無比真誠的眼睛裡,她看不出有任何的信任。
於是上馬車之後,她與慕容千夜坐在凌白的對面,半晌竟是沒有說一句話。
凌白的脣角彎的更柔和了,知曉對面的這個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女子實則對他警惕心頗深。他有心交好於她,有法子,卻始終尋不到適合的出口。
他捧起雲袖,給蘇莫斟上一杯酒,笑道:“公主看起來興致不是很高,莫不是公主的心中擔心著瑾王爺?”
蘇莫本是低垂著眉眼,準備做一個矜持的古代柔弱女子。可她聽見凌白突然這樣直白的問話,禁不住有些微微驚詫的擡頭,眼中是凌白滿意的凌厲之色。
她看到凌白的眼中閃過的一絲戲謔,又在她的眼光中極其迅速的掩飾下去,轉而換上了一副很是爲她擔心的模樣。她稍微的鎮定了一下情緒,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慕容千夜。
蘇莫並不認爲凌白是真的關心她,她雖然比不上慕容千夜這類人的聰慧,但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這副身軀強行帶上了皇室的光環,卻並不足以能夠引得凌白這樣的人爲她擔憂,甚至明知道她已被南玄瑾休棄還拉下面子來換上一副關心的語氣。
甚是不爽,卻是不能發作。她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怕的女子,在這些日子的磨礪下,就算她的心中隱隱的有些想要不顧後果而爲之,卻也不得不理智的押下。
她看向慕容千夜,是人體下意識的逃避本能,在有瞬間,她有些羞赧。
狀似不經意般瞥了凌白一眼,雖是滿臉淡漠,但語氣中難掩其的怒恨:“我與南玄瑾已是不死不休,何來擔憂之說?”
她暫時還不明白凌白是什麼身份,所以說話有所保留。但蘇莫總隱隱的覺得在不久的將來她將會知曉一切。而知曉這一切之前,她需要做的,便是靜觀其變。
凌白好似被驚到了一般,隨即面上帶上愧疚:“這….在下唐突,還望公主不要介懷。”
“公主,”一直沉默的慕容千夜突然開了口,搶在凌白開口的半秒之前,他默默的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於她的手上:“這是君上今日早晨剛剛送到的信。屬下本想著在酒館之中將信交給公主,但屬下趕往公主住處時卻被小伺告知您在這街道之上。隨後又遇見了凌公子,故將此事暫時忘且。幸好凌白公子突然提到了瑾王爺,這才讓屬下想了起來。”
蘇莫望著那封信,擡眸望向慕容千夜。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麼她早就應該收到這封信了。所以她是一點都不相信慕容千夜的鬼話的。
但此刻慕容千夜的表情是無比的認真忠誠,但凡有人看見這副面孔就再也說不得他有一絲異已之心了。
蘇莫心中輕輕的吹了一個口哨。
這慕容千夜若是到了當代,當不上影帝她蘇莫跟著他改姓慕容!
蘇莫臉上立即露出了一抹哀傷的神色,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拿著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抱怨的語氣中卻是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愉悅
,與一般百姓見到親人筆信的表情無二:“父皇如此繁忙,不去注意身體這方面,卻老是想著如何給我寫信。哎。”她輕嘆一聲,在打開信紙之後,似不經意間輕輕抖了一下信紙,那信紙所折射的程度剛好夠對面的凌白掃過一眼。
那紙上只有四個字,東離神兵。
蘇莫心思微轉,慕容千夜在凌白跟她套近乎的時候給了她這麼一封信。兵,即代表人。有人的地方自然有領導者的權,那麼她對面的所坐著的,總是關心她的生活事蹟的凌白公子,要的便是那兵權了。
蘇莫的視線不經意的瞥見凌白握在茶杯上的手正在沿著杯底輕輕的摩挲著,她突然想起來,在現世當中,有那種一種人,在心中想著什麼事情的時候,手便會下意識的有些小動作。她沒有學過心理學,但也能大致的猜到,凌白這個人,此刻正在動著什麼心思。
她微微一挑眉,瞬間明瞭。一聲有些微重的嘆息聲後,她將信紙折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放於懷中,神色雖有哀慟卻帶著絲明朗與感動:“父皇真是的,我的身邊明明還有慕容先生在,卻還要平白給我添些伺候的侍衛,我一個深閨女子,要這麼多人伺候做甚?”
“公主此言差矣!”慕容千夜很是不贊同的開口,而後又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敬,連忙跪著向後挪了幾步,對著蘇莫作了一個輯:“屬下越矩。但是公主嬌貴之軀,東離雖小,但保公主無憂,還是可以做到的。只盼公主在知曉君上之心時,早日回到東離吧!”
蘇莫頗爲贊同的點點頭,與慕容千夜之間的配合基本上已經達到了影帝之間的演技大拼盤,她越演越烈,甚至有些雀躍起來。這是心底中在對自己的演技表示相當佩服以及歡喜的表現。
“慕容先生所言極是,本公主實在是不該再在此地浪費時間,兩日之後,我們便回去吧!”
凌白看著兩個人一唱一和,心中微微嗤笑。他倆演戲,他如何能看不出來?只是他與東離的君主有著一面之緣,也曾非常有幸的見識過那位小島的傳奇君主的極致書法。剛剛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那行雲如流水般的字跡卻是世間中沒有任何人可以模仿的出來的。
他之前還對蘇莫的身份有著懷疑,認爲不過是慕容千夜爲了敷衍他而將那個被南玄瑾所棄的怨婦給帶了過來。他想著,既然有人急著給他一方臺階,他怎能不借勢而下?
而如今,那個雖是小小君主,但卻傲骨的不行的一世英雄將書信給了此女子,慕容千夜的表演也略顯浮誇,但他不得不承認,在此刻,他確實是要好好的斟酌一下,將計劃整頓改變了。
權衡利弊之後,凌白輕輕一笑,眼角仍舊是彎彎的令人不喜的模樣:“公主此番來南夏還未好好的觀賞觀賞,如今這般回去,豈不可惜?”
蘇莫聞言卻是冷哼一聲:“是可惜,大仇未報。本公主又何曾甘心想要回去?但奈何寄人蘺下,不能委屈了這不肯彎屈的脖子,也就只能微微委屈這顆可以低下的頭顱了。”
蘇莫的反應大大的出乎了凌白的預料,畢竟他最初以爲如蘇莫這般烈性的女子
,若非遇良人真心對待,便是直接奮起而殺之。但她卻是在他面前坦坦蕩蕩的說,她可以低下頭顱。因爲她知道,她在南夏根本就沒有可以將南玄瑾逼至死地的能力!
甚至在他有意的可以幫她的意思中,她也沒有一絲想要與他低頭的意思。很簡單,她可以在地頭蛇的地方低頭,但不代表,她會在與她同樣是外來戶的他面前低頭!
一句話,就將她的態度表達的清清楚楚。絲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任何的想要在他手中爭取什麼最大的利益。僅僅是,你若願意,我便願意。
你若不願,那我便可爽快的轉身走人。
選擇權在自己的手中,本該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但此刻,凌白開心不起來。
蘇莫望著偶爾被微風吹起的車簾,車外一片和平的景象立即就落入了她的眼中。讓她的心底漸漸的舒暢了不少,暗想跟這凌白周旋了這麼久,也該是走的時候了。但這個時候卻聽見凌白有些微微嚴謹的聲音:“若公主不願折了那顆孤傲的頭顱,在下,倒是可以爲公主獻上一二。”
蘇莫看著他,很用心的凝視著他,知曉像他這般眼高心高的人不會輕易低頭,她方纔說那些話相信以凌白這般聰明的腦袋不可能想不到她的深沉心思。但即便知曉她的心思,他卻還是這般以協議的方式向她伸出橄欖枝嗎?
果然,在權勢與天下面前。能夠忍的,才能稱霸一方。
蘇莫眉頭一擰,面部表情沉重而嚴肅,本來懶散的支撐著下巴的手突然對著凌白抱拳一握,想要說些慷慨激昂的詞來表達一下她高大的形象。卻誰知她的動作過激,一個不甚竟然將面前的酒杯撞倒在面前的桌案之上,這時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巧合,馬車居然顛簸了一下,於是那即將倒下的酒杯突然一顛,一個上蹦,便潑向了對面的凌白。
蘇莫望著那一身酒漬的凌白,臉色頓時古怪了起來。而凌白顯然也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出,也是微微有些愕然的看著自己已經溼掉的衣裳。
只是那溼掉的地方顯然是個令人無比羞赧的地方,而上雖然一直是理解的淡笑模樣,但他後面的耳朵,卻是染上了極致的紅。
蘇莫眼神微閃,左右躲避。在不經意間看見慕容午夜那似隱忍著笑意的臉龐之後,大窘。輕咳一聲:“凌公子,真是對不住。”
那義薄雲天的激奮之詞,徹底在這場意外之中,被澆滅的乾乾淨淨。
正當蘇莫不知道該接著說什麼的時候,馬車卻是停了下來。似乎是終於找到了可以臺階,蘇莫淡漠的開口,帶著一絲的急切意味:“怎麼了。”
馬伕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公子,武門到了。”
武門?蘇莫一愣,那不是皇宮嗎?他們到了皇宮?
見蘇莫投過來的視線,凌白微微一笑。之前的窘迫也下降不少,似乎是頗爲無奈一般的攤了攤雙手,視線落在了自己溼掉的地方:“在下本想帶公主見主上一面,不過以在下現在的這副尊容去見主上,怕是極爲不妥。還請勞煩公主,親自移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