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玄瑾怔怔的看著靠在樹幹上的女子,清晨的太陽破曉而出,陽光似一隻只溫暖的手輕柔的撫在她的身上,似是在保護她的身子不被早已溼透的衣服侵染了寒氣。
她絕豔的容顏沒有任何表情的盯著他,漆黑的眼眸彷彿經歷了萬年時光磨礪的黑色寶石,溫潤的嘴脣泛著青白,若非那雙微微泛著水光的眼睛,他幾乎害怕的想著,她是否還活著。
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身體裡莫名的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決然噴涌而出,驚得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微微動搖起來。
他還未開口,就見他那魂牽夢擾的女子輕啓朱脣,冷冷的聲音帶著凜冽:“卑鄙?!?
南玄瑾不可控制的瞪大眼睛,聲音卡在喉嚨裡,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蘇莫。
到現在,不知爲何,他的心中突然鬆了一口氣。
坐了整整一夜,想了整整一夜。在放開與不放開之間徘徊了許久,痛苦了許久,思緒了許久,那一夜的雨每一滴都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砸在他的身上,沉重的令他幾乎擡不起背脊來??墒撬套×?,承受住了。便釋然了。
罷了,世間的一切,還有什麼,能比眼前的女子好好的活著更重要呢。
她說的明明就是罵人的話,可眼前的男子的眼中露出的卻是淡淡的笑意,似乎並未因她的話而有一絲的怒色。
在以前的時候,她也曾經抱著爆米花坐在電視機前面,看著瑪麗蘇的劇。也跟現世的很多人一樣在看見男主爲了女主的生存而做出的各種決定而感嘆,也同時唾棄女主知曉之後欺欺艾艾說了一堆的感人廢話就是不走云云,最後拖了大家後腿作死作一羣。他們管這類女主叫作死白蓮花,是爲新一代女強人的年代所不齒的對象。
她與她們拍著桌子,口水四噴,說若她們是女主,定當轉身就走然後發奮圖強,增強自身的能力之後再回來霸氣的殺個回馬槍,拯救世界。
可如今這樣的事情真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卻是無比的沉重。重到她無法承受,重到她無法呼吸。
若是可以,她必定穿越時空回到現世,跟她們說,那你們一定是不知道什麼叫一見傾心,再見傾命,三見魂都沒有了。然後,就再也說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到,那羣好友聽聞這句話後對她露出的嗤之以鼻的神情。
她黯然,噎住。不能感同身受,說的再多,也只是惘然。
所以她說不出什麼不走的話,只能說他,卑鄙。
對,卑鄙。
是對她隱瞞的卑鄙,也是他自作主張的卑鄙。並且明明知道她知曉之後卻不發一言,任她自己理解的卑鄙。
這人怎麼能這麼卑鄙呢?
好歹她也陪著他彷徨了一夜,沉重了一夜啊!不說其他,這該一同向天跪下,插上三根燭火,同拜蒼穹義結生死之義也不爲過啊!
可他這是什麼表情?不發一言,只管盯著她看,可她愣是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也知道他一夜裡的決定非她哭鬧幾句便能改變的了的,這種認知讓她極度不爽。非常不爽。相當
的不爽。
“你平日裡素來喜愛胡鬧,但這次,由不得你?!蹦闲恼f口,好似這並不是在威脅她壓迫她,只是在與她商量而已。
但蘇莫知道這並不是與她商量,而是告知。但她素來依自己的性子慣了,莫說平日裡的胡作非爲,就算是真正的對拼起來,她還是有點兒自信能從南玄瑾這邊兒討點兒好處的。
“卑鄙?!彼俅伍_口。
“是,”南玄瑾居然點頭應允了,眸子在她身上掃了一圈,溼透的衣服襯托出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令他眸子暗了暗:“我卑鄙,兩日之後你必需離開這裡?!彼运F在可以憤怒的回去泡澡了吧。
然而那平日裡一慣的作爲並沒有在他眼前如法炮製,而是倔強的立在那裡,似一株高傲青翠的綠竹,任何你如何折撓,也不能影響它半分。
她該是如同現世裡的朋友所說一般,應該配合男主當未聽見所有的計劃,然後甩男主一個巴掌說些憤然的話最後離去。然後再採用迂迴的方式,潛伏在四周。隨時尋找著能夠與男主將隱藏在黑暗裡的敵人一一打敗的機會。
可她現在是如何?她居然想試試白蓮花的話語來撒撒嬌然後說死也不離開的話?
她心中嗤笑一聲,道是什麼時候,她蘇莫也落到了這般的田地。
心中所想歸心中所想,但抽絲剝繭之後,她總覺得在這裡面南玄瑾有什麼在隱瞞著她一般。她所見到的,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心中有所思量,她便輕鬆了不少。放下白蓮花的想法又重新提了起來,或許會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呢?
可那南玄瑾又豈非隨意糊弄之人,所以她此刻的演技應該超平日裡的百分之一百二的發揮,怒且帶著一股子的幽怨:“你想讓我走我便走麼?我偏不走!”
這反應有些讓南玄瑾微微意外,可他還未再深想,那隻經歷過一夜之後微微有些泛青的素白清瘦的手便一下子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裳,令他神情微晃,那一晃之間思想也就停滯了下來。
耳邊,響起她依舊不依不饒的聲音:“我不走!”
他無奈:“不行?!?
“我偏不走!”
“不行?!?
“不走?。〔蛔撸。 ?
“不行?!?
不知爲何,在這方面,冷漠的惜字如金的他很是有耐心的陪著她周旋。
“我不走!”
“不行?!?
莫兒今日是怎麼了,如此倔強?
南玄瑾微微的有些疑惑,以她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他所要做的事情,這個時候就應當是離去纔是,怎會如此的與他糾纏?
“不走!”
“不行?!?
他的耐心很足,話也說到這個份上了,基本上不用他說她也應該知曉利害和底限,彼此都已經到了絕境,莫兒如此糾纏又是爲了什麼?
“就不走!”
“不…..”
南玄瑾接下來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裡,她的眼睛裡似乎壓抑著濃重的委屈,晶瑩剔透的眼淚
在陽光的折射下閃出耀眼的七彩光芒,似斷了線的珍珠一粒一粒的落在地上,陷入塵埃。
南玄瑾身子微微晃了晃,呼吸一瞬間有些急促。他印象中那個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就算是拿著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屑一顧的女子,竟然在他面前呈現了所有的弱勢。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堪堪忍住了差點顫抖起來的雙手,捏緊的雙手緊了鬆,鬆了緊。白皙的手掌裡,盡是他掐出來的紅印。
終而,他似終於忍不住了,纔將那髮梢都沾染些寒珠的女子輕輕的拉入懷中,語氣裡是轟然瓦解的柔意:“我打算放開你,真的是隻有這麼一次機會。今後我不會再有所猶豫,若你再有離開之心,我想我不會介意折了你的雙手,打斷你的雙腿,用世上最牢固的繩索將你綁住,永遠都囚禁在我身邊?!?
蘇莫微微一噎,周身涌起一身的寒意。但此刻她被他抱在懷中,他堅強有力的心跳聲從他的胸膛穿過直入她的隔膜,令她無比安心的同時也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暖意。
如果這位瑾大爺沒有說這番話的話,她想她會更感動的吧。
沒想到僅僅是掉了幾顆水豆豆就引來了這般結果,蘇莫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接口。她接下來要怎麼樣,呆在王府中無所作爲或者躲在哪個密室裡嗎?
不待她再有深慮,南玄瑾已是放開她,盯著她的眼眸裡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不過離開王府是必須的。不過我會派青風他們給你尋一處較爲安全的地方,待過段時日安全了,我再將你接回來?!?
她此刻一介弱女子,就算身懷武功,但不明白情勢或者不瞭解情勢的情況下,她唯有點頭答應。
見她如此乖巧的答應,他的脣角終而露出一抹微笑,不似平日裡的邪肆,沾染了清晨的陽光,竟讓他一時看起來有點兒像天神下凡一般令人移不開雙目。
她的面頰上染上一抹紅暈,她想這就是心意相通吧?
YY歸YY,但有些事情她覺得這個時候與南玄瑾商量一下比較好:“若我被你安排出了府,是否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環抱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南玄瑾紫的發黑的眸子幽深的如同一汪看不見底的寒泉:“放心,到時候我自有主張?!?
蘇莫微微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我有個法子,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接下來,就是府中上演的那一段碎藥瓶離去的戲了。
不過她沒有想到的是夢琴會受傷,也沒有想到南玄允爲了她真的將府中的人給攔下了一半。
然而讓她更加沒有想到的,魏茵茵變成了實力強大的魏初雪。
即使有很多的疑惑,她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她知道,若她停留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不說夢琴的傷白受了,怕是日後,她將作爲最大的後腿作死了一波。所以她與他破裂之後本該儘快離府,但是,卻是讓她意外的碰見了專程等著她的慕容千夜。
驚濤駭浪撲面而來,無法躲避,唯有迎面而上。
所以她停下了,甘願入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