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子打電話給唐琪的時候,她正在寢室裡看《康熙來了》。(《奇》biqi.me《文》網(wǎng))唐琪雖不自詡爲吃貨,對吃東西卻十分熱愛,幾千期《康熙來了》裡最愛的就是介紹食物的那幾期。臺灣有好多夜市,夜市裡的人因爲競爭大所以非常擅長於製作創(chuàng)意料理,節(jié)目中總能看到那些聞所未聞的店主自創(chuàng)食物,讓人垂涎不已。偶爾不願意去食堂吃飯,買盒泡麪隨便打發(fā),唐琪會就著那節(jié)目裡的美食有滋有味地吃著。最愛的就是最大黨裡面的老饕們來康熙介紹他們的吃貨心得,不甚受教。
唐琪漫不經(jīng)心地接了電話,脫口而出一句:“我好想去臺灣夜市啊啊啊啊。”
李成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在說瘋話,嘲笑道:“你準備朝吃貨方向進發(fā)了。”
“並沒有。但是還是好想去。”唐琪對著電話嚎了半天,忽然鎮(zhèn)定下來,說,“找我?guī)致铮俊崩畛勺颖凰查g翻篇的速度嚇一跳,這女子真是千面嬌娃,說變就變,跟京劇臉譜似的。
“你還真是個仙兒。”李成子說,“有個事?”
“什麼事?”
“你有沒有舞臺經(jīng)驗?”
“廢言,我舞臺不知道上過多少了。”唐琪不無得意地說,“我纔來大學第一個月就上臺表演了。”
大一那一年唐琪就作爲新生嘉賓登上學校迎新生晚會的舞臺,那時還處於大學生涯的第一個月,蔚夏已經(jīng)迅速結(jié)束了自己的單身。唐琪、蔚夏和她的第一任男朋友葉鯉,年少無知,也不介意電燈泡不電燈泡,常常混在一起。葉鯉是不拘小節(jié)的男生,性子有點輕狂,三個人玩在一起時,他就跟人說蔚夏是大老婆,唐琪是小老婆。被佔了便宜的唐琪每一次都要追著葉鯉打過半條街去。唐琪登上迎新晚會的舞臺,演唱她上大學來的第一個表演節(jié)目《囚鳥》,技驚四座。初登場的人氣就死死壓住在學校自認一姐多年的大三學姐,讓這位學姐不爽了很久,直到學姐那一屆畢業(yè)晚會上兩人再次同臺,她爲了扳回一城,勁歌熱舞時突然撕下半截長裙,露出藏在其中性感至極的齊B小短裙,這一奇招讓她獲得當晚最猛烈的歡呼聲。蔚夏在迎新晚會上歌唱到一半,正略略緊張地等待間奏結(jié)束,葉鯉在蔚夏的授意下捧了一大束花煞有介事地送了上來,唐琪小聲戲謔了他一句死鬼,卻忘了把麥克風放下,這一句死鬼就被音響傳送到每個人的耳朵,頓時鬨堂大笑。
後來葉鯉跟蔚夏和平分手,他們兩人再不來往,唐琪和葉鯉還有一些聯(lián)繫,知道了他後來的一些情事。蔚夏是他的初戀,經(jīng)過了蔚夏這一場,從前對待感情謹慎認真的他似一夜之間蛻變成不羈的風流少年,女朋友一個一個地換,速度堪比男版蔚夏。兩人跟比賽似的,唐琪一度覺得蔚夏這麼頻繁地換男友,是要跟他較勁。葉鯉說蔚夏是他永遠難以忘記的初戀,刻骨銘心地記著她,以及她那時決斷地離開。唐琪好心爲葉鯉排解,就跟他說了她後面交往的那些男朋友,說著說著唐琪突然發(fā)現(xiàn)蔚夏奪走了好多人的初戀。葉鯉自嘲地笑笑,說:“蔚夏真是初戀少男的殺手。”
那些發(fā)自心底,心無嫌隙的時光,到底是一去不復反了,就好像當初單純的白衣少年,愛上了穿花襯衫。
唐琪陷入回憶,沉默良久,李成子在聽筒裡喂喂餵了好久,唐琪才醒過身來,說:“喂什麼,吵死了,人家想起點心事都被你打斷了。”
“那你先想著,我等下再打過來?”
“算啦,都想完了。”唐琪佯裝沒好氣地說,“你剛纔問我有舞臺經(jīng)驗幹嘛?”
“上次被你的歌聲深深深深地折服了,所以大力舉薦你來參加我們的夏日高校音樂節(jié)。”
“啥?啥玩意兒?”
“是這樣的,”李成子心想得把整件事都介紹一次了,他最近爲了拉節(jié)目,這些話說得嘴皮子都破了,一度想把這些話錄音下來,直接發(fā)給對方聽完然後再聯(lián)繫,“常家,認識麼?”
“廢話,學校頂級巨星級別的人物誰不知道。”
常家是學校裡風雲(yún)級別的人物,雖然不在學生會混,因爲他覺得學生會裡面太骯髒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溜鬚拍馬陰險算計大耍官腔,他剛被學校文藝部錄取,一個禮拜後就因爲老被支喚打掃衛(wèi)生而甩手不幹。他雖早早撤出了學生會系統(tǒng),學生會的上上下下都不敢不給他面子。他自己導演了一出話劇直接拿到全國的獎項,還是好幾個;導演一出舞臺劇直接上了省城會展中心;拍了一部短劇,網(wǎng)絡人氣高到爆表,他的履歷耀眼得嚇死人。校報曾經(jīng)在頭版以特大標題“巨星常家”對他進行了一系列的報道。當初他從文藝部撤出,得罪了文藝部的管事老師,從那以後他的任何申請都批不下來,那個老師直接說:“縱然你再得意,我的地盤還得我做主。”他冷笑著說那好,看看到底是誰的地盤。他緊接著去柒城的另一所高校指導了一臺心理劇參加全國心理劇大賽,帶領(lǐng)團隊先是拿下了省級別的所有獎項,又以全入圍的姿態(tài)入選全國評比,最後拿到最佳心理劇、最佳導演和最佳劇本三個獎項。隨後,他就向?qū)W校申請退學。正在爲常家爲何代表外校奪得榮譽而生氣的校長聽說常家要退學,頓時嚇出翔。最後常家沒退成學,從那以後,學校是個人都得給他面子。他人倒非常隨和,從不恃寵而驕,拿到學校裡的通行證後,連辦了好多創(chuàng)意非凡的活動,一步步走上自己在學校的頂級巨星地位。
“常家今年夏天想搞一次高校音樂節(jié),週六週末從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兩天一共二十四個小時的超長演出。雖然主辦方是我們學校,但規(guī)模是整個柒城高校。現(xiàn)在正在四處招募表演嘉賓,每個表演組擁有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的表演時間。消息一出來,申請來參演的人非常非常多,你要知道,這簡直就跟開小型個唱一樣。我是我們學校部分的負責人,有這個機會,當然首先就想到你啦。如果你覺得不過癮,我可以延長到兩個小時,並且是晚上七點以後的黃金錶演時段。怎麼樣啊,看我對你多好呀。”
“一個小時,你想累死老孃啊!”唐琪說,“不過聽起來挺爽的,我唱完一個小時的時候,你就安排人在下面喊安可,我就數(shù)度返臺,再唱一個小時。”
“當然可以,不用安排,肯定有人喊的。”
唐琪光想想那個畫面都激動得想喊出聲來。兩個小時,個人獨唱,累肯定是會很累,但想著臺下的歡呼聲。哦,她忍不住激動得原地小幅度旋轉(zhuǎn)著跳起來。
李成子從聽筒裡感受到她的興奮,正一邊傻樂想要邀功,唐琪突然又語氣冷靜地問:“對了,在哪唱?能有人來看嗎?”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讓李成子吃了一癟,對唐琪不按牌理出牌的路數(shù)卻不甚喜歡。
“在我們學校大門口的廣場,爲了營造夏日的感覺,已經(jīng)開始往廣場上鋪草坪了,到時候整個學校正門能夠看到的都是草坪。”李成子說,“你還愁沒人看,現(xiàn)在都在愁人太多會沒地方可站,到時準備把廣場附近的教室也開放,讓全市的觀衆(zhòng)儘量有地方可以觀看到表演。”
學校正大門的廣場全鋪上草坪,這個常家還真不是尋常人物。
“那我會不會紅?”
“你說呢,第一天晚上七點到九點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那段時間都是你的,你說你會不會紅。”
“聽起來好像會紅的樣子,常家也同意你隨便請個人就佔掉黃金時段?”
“他跟我關(guān)係好著呢,而且他只說,要搞到來看演出的人累趴下,廠商提供的飲料和啤酒全部賣光就成了,這就是原則,其他的隨意。”
“好神奇的一個人。”唐琪曾經(jīng)參加過常家策劃的一次舞臺劇,因爲是出自他的手筆,所以居然設置了入場的紅地毯,她走完紅地毯時正好遇到他,常家禮貌地走過來跟自己握了握手,直覺他是非常斯文但聰明的一個男孩子。這一次算是二度參加他的活動,他總有躍動的想法,感覺會是個充滿故事的人。李成子看上去非常活躍,將兩人聯(lián)繫在一起,也非難以想象的事情。可是唐琪萬萬沒想到,他們兩人居然會那麼好。
首次開會之前,有記者在採訪常家,採訪完畢之後合照,常家招手讓李成子和看上去跟什麼音樂節(jié)啊學生活動啊一點瓜葛都不會有的莊辰一起過去合影,並囑咐記者其他照片都可不用,只要用上他們?nèi)齻€人的合照就好了。李成子拍完照看到站在門口的唐琪,連忙朝她招呼,並對常家耳語了幾句,常家攔住準備要收工的記者,說:“那位是這次音樂節(jié)我們學校的首席表演嘉賓,我猜想,也應該是整個音樂節(jié)最令人矚目的女主角,我覺得你的報道有她會更精彩。”記者忙不迭重新取下鏡頭蓋,準備給他們四個合影。拍完後,唐琪剛想問問他們幾個到底什麼關(guān)係,記者和氣地邀請她做個簡短的採訪。
唐琪一邊接受採訪,一邊看到那三個大男生居然你儂我儂地靠在一起瞎笑,詫異自己到底是認識了怎樣的一夥人。好不容易等到記者問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又專門拍了幾張獨照後,唐琪迫不及待地走過去,揪住了李成子的耳朵。
李成子哀叫連連,讓皇后娘娘繞了自己。
“快把事情交待清楚,本宮可能饒你一命。”
“我跟常家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發(fā)小。”一邊的莊辰微笑地說,“成子跟我是好朋友,所以三個人就很自然地成了朋友。成子和常家兩人個性很合得來,他們的關(guān)係現(xiàn)在反倒都要比跟我還好了。”
“唐琪讓我說的嘛,”李成子話剛出口被搶了,滿臉堵。
“那你說啊。”
李成子張了張嘴,白了莊辰一眼,說:“你都說完了,我還說什麼,真沒勁。”
常家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伸出手,對唐琪說:“這是你第二次參加我負責的活動,上一次你在舞臺劇中的表現(xiàn)讓我印象很深,沒想到成子給我介紹的人,就是你。起先我有點擔心,既然是你,我就放心了。”
“說了你放一百個心,我看人的眼神準得很。”
“好,你最厲害了,沒人比你更厲害。”
“那是自然。”李成子得意地下巴一臺,眼睛上瞟。
唐琪擡頭看見莊辰,淺淺的微笑了下,說:“好久不見。”
莊辰笑著點點頭,說:“好久不見。”
距離上一次再度遇到他,已過去了一個禮拜多出兩天。中間的日子有偶爾的短信聯(lián)繫,但沒有約過見面。太不熟,還無法隨心去熱絡,何況她因他而有的矜持,更在中間豎起隔閡。
“你也是音樂節(jié)的負責人麼?”
“他不負責,他就來看看,他哪懂這些。”李成子插上了嘴,得意地朝莊辰挑了挑眉頭。唐琪一把又揪住了他的耳朵,惡狠狠地說:“你是越發(fā)大膽了,本宮說話也敢插嘴。”
“皇后娘娘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李成子雙手抱拳連連討?zhàn)垼谇f辰看來,他們在一起是真心歡愉的,沒有一點點放不開。大概是因爲對彼此都很真摯吧。他在一邊笑著,看著他倆鬧,常家拍了拍自己,兩人相視一笑。常家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肯定想錯了。”
“你怎麼知道?”
“如果我說是直覺,你一定不信我,但我瞭解的是事實。”他深藏不漏地笑了笑,拍拍莊辰的肩,說,“我去招呼那邊的人,馬上開會了。”
所有一切事務結(jié)束後大家聚了餐,李成子因爲酒喝得太多,吐得一塌糊塗。他酒量不行,卻又喝不停,喝醉了就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常家擔心他胡言亂語惹人非議,就幫他在學校內(nèi)設的賓館開了間房,晚上跟他住一塊兒好看著他。
“那我送唐琪回去,過夥兒再回來。”莊辰說。
“沒事,我照看得住。”
莊辰目光擔憂地看了看李成子醉得胡言亂語的樣子,說:“我還是過來吧。”
常家看了看莊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成子酒量不好,還這麼愛喝呢。”沉默的一段路後,唐琪想著找個話題。
“一向都不行,他有好多心事,一喝就不得了,常家總笑他心裡苦。”
“他有心事你都不知道啊。”
“他從來不願意說,都忍著,平時看他沒心沒肺的,實際上心事太多了,所以一喝酒就故意把自己弄醉,那家賓館他住好多次了,不敢讓他睡寢室的牀鋪,萬一摔下來就慘了。”莊辰說,“去喝酒,喝醉,在賓館說胡話,基本上是他的固定步驟。”
“他的胡話就是心事嘛。”
“其實不是,他喝醉酒說的胡話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比如收衣服啊,曬被子啊,記得打開水之類的,他即使喝醉了,也還是什麼都不說。”
“那還蠻好笑的,我好像剛纔聽見他說襪子沒洗來著。”
莊辰笑了笑,看了看手機屏幕,時間尚早,就提議:“時間還早,要不然我們到處走走吧。”唐琪心裡巴不得,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開口說。
兩人走到學校晚上還會開燈的網(wǎng)球場,裡頭有好些人正在汗流浹背地打網(wǎng)球。
他們站在路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夥兒,莊辰說:“平時會去運動運動麼?
“不大會,我不是愛運動的人,頂多有時候去跑跑步。你呢?”
“我偶爾跟他們?nèi)ゴ虼蚓W(wǎng)球吧,最近常家有要約我們一起去騎行的計劃,一直說忙完這一陣就要開始抓住我和成子一起體能訓練,爭取早點有足夠的身體素質(zhì)上路。”
“騎行?”唐琪看著莊辰,問,“打算從哪裡騎到哪裡啊?”
莊辰轉(zhuǎn)過頭看著唐琪說:“先是計劃從蘭州騎到成都,以後想去騎川藏線,常家說這輩子一定要一次西藏,但不想坐飛機,也不想坐火車去,就一路騎過去。”
“聽著很有意思,如果是我就不行了,估計會累死在半路上。”唐琪說,“就只敢想想,絕沒有那個膽量去做。我以前覺得,只要有心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後來長大了,慢慢認識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事情,即使你用了心,也不一定能夠做到,比如我去騎一次川藏線,又比如,”她說,“讓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
莊辰看著唐琪,笑了笑,移開了眼神,重新看著在球場上奮力揮拍擊打那個明黃色小球的運動員。半晌,他說:“只要有心,也還是有這個可能。”
唐琪不再看著他的側(cè)臉,也跟著他一起看球場上的運動員,說:“盡人事,聽天命,只能如此了。”
“想不想打一打網(wǎng)球?”他突然問。
“恩?我不會啊。”
“所以纔要嘗試,不嘗試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會。”莊辰走向一個正在揮舞球拍的男生,那男生看見莊辰,很高興地跟他打招呼,停下來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豪邁地甩向一邊。莊辰說了些什麼,男生把拍子遞給了他,再朝著站在對面的另一個握拍的男生喊:“休息一下吧,讓他們打一夥兒。”
莊辰衝唐琪喊:“過來啊。”
“我不會啊。”唐琪一臉爲難的樣子。
“如果你不試試,永遠都不會。”
唐琪猶猶豫豫地接過拍子,莊辰發(fā)球之前,喊道:“讓自己去感覺到那個球,然後用力把它打回來就行了,接著啊!”唐琪慌里慌張地感覺到有個東西朝自己飛來,下意識地就用力朝那裡揮拍,拍子把網(wǎng)球撞擊在拍網(wǎng)上又被彈出去的震感傳給了唐琪,那感覺竟然非常好,網(wǎng)球飛行的力量像是被具象化了,貨真價實地被感覺到。
“球又過去了啊!”
唐琪依然接住了那個球,兩個球下來竟然已經(jīng)有察覺到汗從背部流下來。
休息的時候,莊辰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兩瓶水,擰開瓶蓋後遞給唐琪,說:“怎麼樣,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難吧。”
唐琪氣喘吁吁地點了點頭。
“平時運動運動,流一身汗,回去衝個澡,渾身上下都覺得特別乾淨,身體裡的髒東西都好像全部流出來然後被沖走了。”莊辰說,“慢點喝。”
兩人又打了幾盤後才離開了網(wǎng)球場,唐琪總覺得莊辰的話裡有深意,但那意思又不夠明晰,她想猜,猜不完全。莊辰看她不吭聲,問道:“想什麼呢?”
“沒什麼。”
遠遠聽到有人在右手邊的不遠處叫自己的名字,唐琪循聲望去,看見蔚夏和鍾離兩人正往這邊走來。靠近後,蔚夏說:“到哪裡啊?”
“今天下午開會了,然後去打了夥兒網(wǎng)球。”
“開會?開什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