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夏把照片發了過去,沒多久,妹妹的頭像又亮了。“若”《ruo》“看”《kan》“小”《.com》“說”“網”
你看到了,額,一直沒告訴你,覺得你跟他也就談了三個月,他都說跟你就像沒談過戀愛一樣,應該沒什麼好必須特意告訴你的,就沒說。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不記得了,有小半年了吧,以前就認識啦,他說跟你不太般配,跟你也說不上話,當初跟你一起來我學校的時候就覺得我跟他纔是一個世界的,畢竟你知道的,邱慈家境那麼好,你家窮成那個鬼樣子,是吧,這差距太大了,我跟他確實更匹配啊,至少我嫁給他的話,他家裡肯定不會因爲門戶而不答應的。
他還說什麼了?
唔,還說你怎麼會這麼賤啊,讓你去找他就去找他,沒見過骨頭像你這樣輕的女生,姐,其實我當時也覺得,你怎麼就真的會去找一個陌生人玩,你是看他有錢麼,你也真是的,有錢人哪能看得上你啊,你別異想天開了啊,他看上了他家裡也不會同意啊,老爸不是給你們家算過命麼,你們家還得窮下去的,你就安心吧。
蔚夏忍著巨大的恥辱感問清了事情的原委,妹妹蔚藍從小就盛氣凌人,像這樣對自己說話真是太尋常了。很小的時候,只要蔚夏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蔚藍一定要搶到手,搶到手隨便玩玩就扔了。她常常說,像你這樣的窮人,不配擁有任何東西。自己的父母不敢庇護自己,大人們則一味地要自己讓著妹妹。就這樣成長起來,已經習慣了妹妹的欺壓。縱使她說話再不好聽,她還是必須要問問來龍去脈,雖然跟自己關係並不大。
蔚藍是在回學校的地鐵上遇到了學校在同一根地鐵線上的邱慈,南京郵電大學和南京大學就是一前一後的兩處,蔚藍平時忙於課業,逛街也多半是打車過去,那天會坐地鐵,是同學太多,不好搞特殊化。
一般人家的孩子哪裡有這個錢隨便打車啊,所以就跟他們一起坐了次地鐵,沒想到碰到邱慈。我沒認出他來,他盯著我看了半天,還是我同學示意我有男生在看,我轉過頭去看他,他就走過來問,你是蔚夏的妹妹?我們就相認啦。雖然他算是我的前姐夫,但我們倆都沒想承認這回事情。他的意思是,太失誤了,居然跟你在一起過,簡直是污點,在你之前和在你之後,他都只跟富家小姐談戀愛的。
兩人自邱慈和蔚夏分手後再無聯繫,再次遇到彼此感覺良好,完全沒有心理包袱地就在一起了。兩人學校隔得近,平時見面挺方便的,常常邱慈騎著自行車就過來了,蔚藍就坐在自行車的後面,兩個人甜蜜地晃悠到附近的商業區。那是光想想就讓人羨慕的畫面,俊男美女一對璧人,騎著單車,載著女友,沿著馬路慢慢悠悠地騎著。或者是夕陽,或者是小雨撐一把傘,都甜蜜難當。仙林的羊山公園、仙林中心、亞東新城區常常有他們幸福的身影,因爲般配,所有美好的情節都理所當然。
都說我們般配,我們也都覺得是。挺好的,雖然邱慈居然跟你談過戀愛,這一點我們都不願意提,你也知道的,當初你還在跟邱慈戀愛居然就去勾搭邱慈的發小林嘉,這種事情也真就你有臉皮做了。搞得人家兄弟沒辦法接著做,實在是有個疙瘩,按邱慈的話就是,如果是個女神級別的,我們倆兄弟爭爭也還說得過去,最後也不至於鬧翻,末末了的,居然似因爲你。說起來真是要跌破收視率啊。你大概不知道,邱慈的室友拿這話可取笑了邱慈一陣子,說他居然跟公共汽車談過戀愛,跳進長江都洗不清了。我說姐啊,你做人真該檢點一點了,雖說你家窮,但做人的志氣不能也窮掉嘛,好歹是老蔚家的臉面啊。
蔚夏跟邱慈戀愛的那陣子,常常混進男生寢室去玩,跟他室友都認識了,又一次在邱慈寢室裡跟唐琪視頻,他室友只穿著內褲往鏡頭裡走,其他經過鏡頭的人穿著都比較隨意,唐琪一連發問蔚夏是不是在做什麼不堪的勾當。就在邱慈的寢室裡,蔚夏認識了邱慈的發小林嘉。他們倆兄弟常常視頻聊天,自己也正好在,就聊起來,後來也彼此加了好友。在自己學校裡,但凡上網都很容易碰見林嘉,他很喜歡聊天的樣子,常常跟自己沒完沒了地聊天,線下也經常發短信打電話。兩人聊得來,蔚夏也漸漸以爲林嘉似乎對自己有點意思。
林嘉那人,就那樣吧,你以爲他對你有意思啊,怎麼會,他雖然家庭一般,可眼界高著呢,他家裡曾經窮得叮噹響,沒錢沒勢受人欺負,後來承包了一個工廠來做,漸漸發了起來。有了錢就要爭面子嘛,他就想當上大官,給自己家光宗耀祖。可是現在當大官哪這麼容易啊,他就想了個曲線救國的法子,專門去結識有錢有勢家庭的女兒,想攀附別人家庭實現快速上位。他知道自己長得還行,泡妞功夫被練得一流,這不是讓你也中招了麼,據他後來自己說,纔跟你聊個天,你居然就跑到北京來了。姐啊,你真的很賤呢,他玩玩你,你就上鉤了。
林嘉跟蔚夏聊天,聊到跟邱慈感情遇到瓶頸,他說北京下雪了,很美。蔚夏還從沒有見過雪,林嘉熱情邀約,她也就赴了這個約。他們在下雪的未名湖畔散步,一圈一圈地走,以爲情緣深長。她忍不住向他道出了自己的心思,林嘉默認了他們之間的戀愛關係。那一夜,她在他的身下結束了處子之身。她沒有把處子之身給視自己爲最重要的第一任男友,卻給了他。她天真以爲他會是幸福,他溫柔多情,帥氣優秀,是典型的風流才子。她因之癡迷,不知天高地厚。他們之間的愛情卻如冬日裡哈出口的熱氣,瞬間就化成冰霜。一夜之後,他便人間蒸發,她尋他不到,黯然離開北京。在回去的火車上,他發短信來否認了他的默認,只說從來只把她當成可以身體取悅的好朋友。她覺得羞恥,不再提起這件事。
林嘉不無炫耀地說你居然是處女,讓邱慈很沒面子,兄弟自然無法做了。後來邱慈很不願意提到你,覺得簡直是侮辱。這種事情上你竟然能那麼作踐自己,男人又不吃虧。邱慈慶幸自己沒碰過你,要不然會有個心理陰影在。再跟你說件林嘉的事,也怪邱慈當初沒跟你說林嘉的爲人。
林嘉高中時談過一個女朋友,也是個奇葩級別的女性,喜歡把自己幻想成豪門千金,特別招人嫌,可是林嘉品味奇特地愛她愛得無法自拔,兩人翻來覆去地戀愛持續了五年多。他們大學不同,異地戀維持起來本已經是困難重重,林嘉又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爲家庭做些什麼。女朋友家庭情況一般,無法支撐自己走上上流社會,他果斷與她分了手。女生受不了這個打擊,來到北京找他,他不見,在家裡也總是找機會讓他出來,他也不見,態度堅決。那時他還是純情男生,怕自己一見面就會生情,壞了家族崛起的大計。他慢慢把自己鍛鍊成花花公子,對女孩子花言巧語成了習慣,加上還不錯的長相,引來很多女孩子投懷送抱。他在衆多女孩子中始終沒有發現有符合條件的人選。女友依舊是不依不饒,他慢慢不再抗拒,與她不復合,但發生了一次一次的關係。最愛林嘉的她心甘情願地被欺騙,盼望著他早日踩著女方家庭進入上流社會,再回頭來與自己結下餘生的好。
他在跟邱慈的一次視頻聊天中看見了坐在邱慈身邊的蔚夏,邱慈介紹是他的女朋友。蔚夏貌不驚人,但說不上哪裡有一點會讓人被吸引住的氣質。她不多話地坐在一邊,只含蓄地對著鏡頭微笑。林嘉並非對她一見鍾情,他泡妞成了習慣,見到女孩子就加爲好友留待發展。那一陣子,他終於遇到了一個自己夢寐以求的女孩子,對方來自於高官家庭,父母在北京魚龍混雜的政治圈裡有一定人脈,她人長得也不錯,凡此種種完全符合了他全部的要求。他發動全部魅力去吸引那女孩,用上他以前吸引女孩們的各種招數。大汗淋漓地抱著籃球從她面前經過,豪邁地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文質彬彬地捧著一堆從圖書館借來的書,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平光眼鏡,遇到她時斯文地笑了笑;在她路過的花圃邊撐著下巴賣萌;在月光下的操場若有所思地一圈一圈走,每一次遇到繞圈跑步減肥的她時一而再地嘆氣,等等,裝天真,裝成熟,裝大氣,裝憂鬱,其他女孩子們熱愛他的地方,他都試圖在她面前展現。女孩認得出他,這種自以爲聰明的男孩子她不少見,並不爲奇。他們都以爲自己是情聖,卻都低估了別人的智商。女孩縱容他的靠近,甚至假裝有所迴應,引得林嘉以爲得逞暗自竊喜。
他做著平步青雲的青天白日夢,女孩默默地辦好了赴美留學手續,一聲不吭突然就從他的視線裡徹底消失了。林嘉到處打聽她的消息,得知她早已打算出國,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絕非男女情事之中的高手。陷入自我懷疑的他想要拿蔚夏試試手,他暗暗投送的秋波讓蔚夏甘願爲他放棄已有的戀情。蔚夏千里迢迢來北京,他默認她的越陷越深,及時行樂地享受做男人的快感,又猛然全身而退,表示自己單純的想法。他看著蔚夏的癡迷,很過癮,這一次與她的際遇讓他找回了對付女人的信心。林嘉繼續走在自己踩著感情進入上流社會的路上,無怨無悔。
邱慈對他早有怨言,一直隱忍不發,沒想到他居然爲了練手搶了自己的女朋友,順勢就跟他斷絕了來往。林嘉還在做著自己平步青雲的美夢,不過至今還沒能遇上一個符合他條件又能被他拿下的。他機關算盡太聰明,卻總是不肯相信上層社會之間早已彼此聯結,他能突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姐,你做了他的炮灰,失了自己的純潔,丟了他人的信任。有過一場這樣的事,你應該好好反思了。
蔚夏記得她初到北京城,他來北京西站接她,把新買的紅色圍巾圍繞在她的脖子上,又緊握著她的手往上面哈氣,那關懷似真切動人,竟都可以是場試驗而已。他們一起去後海散步,在三里屯聽歌,在午夜的北京城四處亂走,逛古老的巷子,又在清晨一起看**的國旗升起。他在冰雪皚皚的未名湖畔抱著她,問她冷不冷,她身子是有些冷的,心裡很暖。他的柔情蜜意動了她的心,她真心愛他,是青春時光中最爲美好的一段回憶,之前從未有過。她以幸福的名義交予了身體,他褪去她衣裳時鄭重其事的表情,看到鮮血染紅牀單時感動的眼光閃爍。竟都是一場玩笑而已。
火車上她收到他否決一切的短信,太震驚,以至於她努力說服自己那只是夢境而已,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或許正是因爲出現在夢裡,而這場夢太美好,讓她錯把夢境當成了記憶。她隻字不提那些事,但愛情,真實存在過,她不曾懷疑。
妹妹,也許你覺得我很不堪,可感情的事我從來身不由己,雖然總有遺憾,但我已經盡力。對邱慈,我付出過真心,我沒預料到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只有短暫時間的朝夕。不是我變了心,是熱戀過後就沒有了感情的存在感,我們好像還愛著,卻也好像早就不再有瓜葛。我們真切愛過對方,異地的維持卻只有聊勝於無的窘迫。太平淡的相處,愛情就像是離開了。我們原本可以選擇堅持,我卻在熱情退潮後清醒認識到我和他之間巨大的差異。本就是不般配的人,堅持就更無從談起。我跟邱慈是一個不悲不喜的故事,我們都沒有太多遺憾,也沒留下多少回憶。我早已忘了他。林嘉,我是真的愛他,愛得想要發瘋,雖然之間有一段難以啓齒的過程,我只能承認我被他深深吸引。邱慈是善良的天使,林嘉是狡猾的魔鬼,天使和魔鬼我都愛過,但我與魔鬼,更像同一個星球的住戶。我不是什麼好女孩,我只是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無論你多鄙視我,我依然是如此。
蔚夏等了很久沒見到蔚藍的回覆,以爲她下線了,或者懶得搭理自己。等她上了很久的網,又跟了一些人聊了許多閒話,妹妹的頭像嘀嘀嘀地抖動起來了,她的回覆很簡單,是一個摳鼻屎的QQ表情。蔚夏哭笑不得。蔚藍從骨子裡就瞧不起自己,從不願意聽自己講多麼體己的話,雖然自己每次都認真地與她掏心掏肺。蔚夏復又打開蔚藍和邱慈的合照,看了一夥兒,笑了,他們才應該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己跟邱慈遠不是,就好像自己跟妹妹蔚藍也遠不是。她去過南京大學附近的羊山公園,那裡有個巨大的湖泊,她第一次坐公車去南京大學找邱慈,透過車窗看見湖邊有一對騎著單車的情侶,男生騎車載著女生,女生的白色裙子在風裡一浪一浪地拂動。她抱著他的腰,把頭舒服地靠在他的背上聽他突突突的心跳聲。那時是黃昏,夕陽倒映的湖面上有閒遊的鴨子,那對情侶就像畫兒一樣,描摹在一大片的幸福晚風之中。彼時她有多羨慕呵。如今妹妹和邱慈入了那副畫兒裡,她覺得那畫面依然美,有幸福的光景。
她真心祝願那些自己愛過的男孩能夠幸福美滿,她纔不會與過去成爲鄰居。